我说：“哦。”
他掏出一盒烟，捏了捏，又塞进了口袋：“老爷子还说，以前那事连累了你，没啥好说的，不能再让你受冤屈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心里的感情，皮哥一摆手：“你小子啥屁话都别说，我知道你们老袁家的人都倔，不喜欠人情，不过这事你得知道，帮你是本分，在旁边看着是要被人戳脊梁的。”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来，皮哥两手搓 了搓 ，看看我，再次无语。
一会儿，还是皮哥打破了沉默：“刚才那个？你同学？”
“嗯。”
“那丫头不错，挺懂事，小六要不是出事，也该那么大了……”
“嗯。”
“你呀!”皮哥叹了口气，“是个爷们呢，有些事就别放心上，想啥就干啥去，怎么舒服怎么来。”
“嗯。”
皮哥站起来，摇摇头：“行了，也没其它事，我走了，出院时候找个姓张的医生帮你办手续，我就不来接你了。”
“嗯。”我想起身，被皮哥一把压了下去。
“你就安分点靠那儿吧!”他说，“不疼啊你!”
——他不知道，我那点伤做这么样的活动是没问题的，他按我那一下，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劲，那才是真疼呢……
皮哥走后，我便靠在墙上发呆，其间一个护士来看了两次，没发现我有什么异常，便又走了。到了十一点半左右，倩和班里几个同学来了，耗子在其中很显眼，因为只有他两只手都没闲着：左手挎着他的女朋友慧，右手拎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杯，虽然盖子盖得很严，闻不着什么味道，但我知道，那里面盛着的汤味道很好。
“想什么呢？”耗子问我。
我说：“我在想一个人。”
于是几个同学脸上便有了很暧昧的笑。
这是实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脑中确实只有一个老人的样子：一年到头裸露在外面的油亮的光头，很长很密的胡子，手里提着根拐杖，腰稍有些弯。那些是皮老爷子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特征，待走得近了，你就会看到他额上几道深深的皱纹，整齐的眉毛下面明亮得和年龄根本就不相称的眼睛，脸色还很红润，嘴角亦总是翘着——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正因为如此，七岁的我对大人们一再叮嘱的“村里哪 儿都能任你们疯，就是老爷子那院不能乱进”这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一个秋天的下午，为了抓一只肥得特讨人喜欢的蚂蚱，我翻进了那个院子。院子很大，比村支部那个院子都大，墙很低，也不过就七八十公分，对于一个每天爬高上低的顽皮孩子来说，那纯粹只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