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pk。
冉青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了一遍。
半响,她先一步松了，把一团乱麻的脑子理清楚。
“比刚见到你那段时间进步不少。”
冉青一大堆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她垂着眼，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听着正常的。
她向来是那种心里越乱，面上越冷静的人，退后收刀的动作看着都镇定过了头。
应淮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牵了下嘴角：“那肯定。”
这回答简简单单只有个字。
冉青却莫名觉得他话里有些别的情绪在。
她把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抛开，低头擦拭着的匕首。
这把从科里克那里买来的匕首被她用了这么多次,已经有了裂口。本就质量不太好，跟应淮那把属性顶尖的来来回回碰了几次，耐久度快要归零了。
这场战斗最终被系统自动判定成了平局。冉青把匕首丢在一边，坐上观战席休息。
她边休息还边挑出几样微小的走位问题来。
应淮靠在一边安安静静听完：“有什么改进的建议？”
他在这一方面倒是很谦虚。
冉青在观众席上往下看着他：“多练。”
应淮对上冉青的视线没说话。
冉青：“……明白了,我陪你一起练。”
应淮终于又笑了一下。
这么一折腾,冉青才想起来她来这里的原本目的。
她好像是来这里坦诚询问真相的，结果到现在过了快一个小时，什么都没说。
竞技场实在不算一个太好的谈话场所，除了观战席就是战斗场地，一点都没有谈正事的氛围。
冉青休息够了,从位置上一跃而下，提议：“饭吃过了吗？我订个包厢，这段时间活动也累了。”
应淮挑眉：“你不是刚和梦归处吃过？”
“……”
冉青顿了顿：“不瞒你说，没怎么吃就跑过来了。”
应淮抬掩着嘴角,短促地笑了一声。
见他没什么意见,冉青戳开虚拟屏幕,正想选一家附近的店。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搜索，消息频道突然就冒出来了几十条消息，催命一样疯狂轰炸过来。
冉青：“？”
她短暂地懵了一瞬，挨个点了进去。
-白露为霜：夏夏！火了以后带我飞！
-医者渡人：不错嘛，比我们还快。
-小掌柜：早知道我和小老板当初就不加公会，跟你们一起去了。
-南雪：我果然在新村就没看错人！
……
这样类似的还有不少，冉青越看越是一头雾水，终于刷到郭芸发来的比较完整的解释。
-梦归处：青青，你现在还在竞技场吗？千万别出去！
她后面跟着一长段消息。
-梦归处：之前南亚群山的活动，有玩家偷偷潜入山的内部，把你们和np加在一起的那场战斗录下来了。刚刚一晚上，论坛里的人已经传遍了！前面竞技场有人看到你进来，现在不少玩家都已经围过来了。
消息附带一条游戏论坛的链接。
冉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沉默片刻，偏头看了应淮一眼。
后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靠在观战席的墙边，见状还问了一句：“怎么了？”
冉青淡着声音：“要不要一起来观赏一下。”
她面上看不出喜怒，声音里倒还能听出一丝压着的无奈。
应淮凑近几步，弯下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屏幕。
【活动现场视频曝光】
应淮目光在这个简单明了的标题上停顿一瞬，似笑非笑地往下翻。
帖子里的视频一看就是从很远处拍的，画质很糊，但还是能看得清脸。
冉青上一回在视频看到自己还是在玩北枝向寒那个号的时候，这么一下子还有点新奇。
视频虽然糊，但把跟贝伦加迪战斗的全程都拍了下来。
包括冉青最开始跟瑞亚的控场，还有应淮的最后一击。
牧师法杖的光穿透层层风沙，火球术把远处的天都染成耀眼的红。
一片火光，黑衣刺客从空一跃而下，匕首蓝色的光如同闪电，把所到之处的一切悉数劈开。
视频的最后，那名黑衣刺客挡在牧师身前，刀锋破开漫天碎石。
万物皆散去。
【1l：这里是楼主。视频是我偷偷溜进去拍的，本来南亚群山已经被封了，我刚好那几天在山里刷怪，没被注意到。当时没敢靠近现场，不过视频绝对绝对是真的！】
【2l：我信楼主的。之前论坛传的那个山塌了的视频也是在这个地方。】
前面讨论的内容还是比较正常的，直到后面玩家们逐渐聊起了参与战斗的大导师们。
【1l：桑娜姐姐太美了，这个腰，还有这个腿，我又可以了！】
【18l：楼上的梦可以醒了，隔这么远你都看得清。顺便表白一波我的瑞亚导师！】
【19l：我喜欢那个扔火球术的牧师！同一个世界，不同的火球术。话说有人知道那个牧师是哪位导师吗？】
【140l：还有那个刺客，最后那一下帅爆了！我一个玩刺客的，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导师群体混入了两个陌生面孔，玩家们讨论的风向逐渐偏了，开始在官网上查起了各个np的资料。
【209l：不行啊，我翻遍了都没找到。】
【256l：我已经把四个大陆所有的np资料全都看完了，连各大城市铁匠的图片都挨个翻了，连个疑似的都没有。】
……
【516l：你们说……这两个会不会是玩家？】
【51l：怎么可能？大公会都没他们俩那实力好吗？你见过伤害这么高的火球术？】
……
【412l：还别说，真有可能是玩家。我听我一个参加了南亚群山任务的朋友说，他们到的那天，是有一名刺客和一个牧师跟主城的特拉特先生聊得很好。】
【4124l：同意楼上的话，我当时也在现场，确实看到过衣着差不多的两个人。】
【4125l：实力等级这些呢？】
【4126l：别的不说，毕竟在活动里，又有这么多大导师，临时提升属性点也不是不可能。】
冉青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往下翻，看到论坛那群人短时间内就确认了她和应淮玩家的身份，甚至连具体方法都猜准了。
活动难得出现一场真正有玩家参与的最终战，整个论坛一下子就疯了。
这条帖子越到后面画风越新奇，从一开始有人还抱有怀疑，到后面一个个都化成了土拨鼠。
“啊啊啊啊”，“慕了慕了”这样的话逐渐占满了整个屏幕。
甚至还有人认真扒起了走位和技能控制。
【829l：视频太糊，我来当一次技术佬，简单跟你们分析一下。那个女玩家和瑞亚的控风，包括后面的火球术，都是计算好的。刚好可以拖延时间，提供进攻的会。还有那个刺客的那一套突进走位，对每次移动的距离和幅度都有要求，不然一下子就会掉下去。】
【8280l：我来帮楼上概括一句，就是羡慕的别想了，轮到你们也操作不了那么细。】
帖子画风又一次被带偏，一大群沉迷竞技场的玩家被吸引过来，跟着一起扒起了走位。
这么模糊的视频，他们居然还能把每一个动作拆解开来，写出一长段的解析来。
冉青觉得自己当初在用技能的时候可能都没想那么多。
帖子已经盖了好几万层楼，她一拉都还翻不到底，干脆直接往后翻了几页。
论坛的玩家平时讨论的话题基本局限于各种副本的通关方法，np的性格分析，以及吃大公会的各种瓜。
但是真正有了大新闻的时候，一个个眼睛比显微镜观察的还细致。
趁着那些扒走位的玩家那么一小会儿的分析功夫，就有人成功确认了信息。
【1561l：真的是玩家。我刚刚在竞技场，还见到视频里那个奶妈妹子了。】
【1562l：对对对，我也看到了！特漂亮，好小好可爱一只！】
【16699l：！！！！】
【1600l：有没有人跟我组团去竞技场围观！说不定人还在里面！】
【1601l：我我我！你们说那个刺客玩家有没有可能也在！】
后面基本就是“去！”“现在就去！”之类的刷屏。
冉青满脸无奈地又往下快速拉了几页，直到眼尖瞥到了其一行被各类感叹号挤在间的疑问句。
【1890l：那个，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他们俩很配？】
冉青翻论坛的指一顿。
下一秒，她猛地关了虚拟屏幕。
应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把屏幕上的内容读完：“怎么关了？”
冉青偏头跟他对视一眼，慢慢从刚刚那条评论抽回神来。
她面无表情瞎扯：“可能……论坛瘫了吧。”
应淮：“？”
这个回答明显是在睁眼说瞎话。
应淮倒也没戳穿什么，接着直起身，迈步走到竞技场房间唯一的窗户边往下看了一眼。
他们的窗对准的是竞技场的后方，这个时候还没什么人。空荡荡的，颇有些冷清。
冉青见状，则去了房间正门，微微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
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应淮闻声回头，已经能把大致情况猜清楚：“很多人？”
“何止。”冉青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面无表情道，“整个竞技场大厅到处都是，连个出去的路都没有。”
她又探出头看了眼，接着补充：“而且看那群人的架势，估计都愿意在这里住下，等到我们出来为止。”
游戏的玩家们总是在一些奇怪的方面特别执着。
比如说八卦。
在竞技场地退出登录相当于霸占着房间，是不被游戏允许的。
从正门挤出去更不可能。
冉青玩以前的号的时候，天天上线就是这种走到哪被跟到哪的情况。
又来一次，实在是有些头疼。
应淮见冉青这样子还有一点点新奇。他自己对这种事情见得也多，心情倒没怎么受影响：“安心，还有别的办法走。”
安心这两个字带着些许宽慰的意思。不知怎的，冉青真的就不那么郁闷了。
她的目光从门那边收回来：“比如说？”
应淮一把推开了窗。
他们所在的房间位置在竞技场的高处，从房间里往下看，只能见到主城下面大晚上黑漆漆的植被。
细碎繁盛的枝叶上洒满了柔和的月光，小片松林挨着竞技场外侧的墙，长得又高又直。
窗户外面是高空呼啸而过的风，把底下的树都吹得沙沙作响。
应淮迎风站立片刻，突然回头问道：“之前，你说订的那个吃饭的餐厅在哪里？”
冉青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她顿了顿，还是开口把地名报了过去：“法兰大街，离这过去不远。”
应淮低低应了一声。
紧接着，他双抓着墙框，在冉青讶异的目光一把翻上了窗檐。
“你”冉青一抓着被吹得散乱的长发，压紧帽子忍不住道，“小心点。”
应淮笑了。
外面是黑漆漆的夜空，月亮清冷的光照亮天空一角。
应淮回过头，声音隐没在夜风里：“要不要一起，疯一次？”
风在这一瞬间似乎特别得大。
下一秒，他松开，从窗檐一跃而下。
冉青呼吸一滞。
两秒后，小啾灰色的羽翼在黑色的夜空张开，从竞技场楼底下快速升上来。
月光被悉数挡在外面，室内只留下一片漆黑的影子。
应淮骨节分明的指稳稳抓住小啾的爪子。
随着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阵阵狂风，他仰起头跟小啾对视一眼。
一天没见，小啾整整长大了一倍，一双翅膀张开起码能有两米长。
冉青差点没认出来。
它不再像之前那样连起飞都困难，扇着强有力的翅膀稳稳停在竞技场的房间外的空。
见到冉青，它黑漆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张口就又要叫唤一声。
应淮忙止住它的动作。
之前还好，现在这个体型要是接着叫，保不准就把外面守着的玩家都吸引过来了。
它这么只塔塔尔长得已经很大，虽然还不能载人，但承受名以内玩家的重量绰绰有余。
应淮指挥着它飞到竞技场的窗户边。
他踏上窗檐，弯腰冲冉青伸出另一只，发出邀请。
“过来吗？”
冉青隔着窗子跟他对视。
后者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目光里是散不去的笑意。
片刻后，她上前一步，握住了应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