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幽巷里,白色的光柔软皎洁，但在这个情况下非但没有把光线抬亮，反而衬得整个巷子的黑暗部分愈加阴森。
确认了自己没认错，冉青躲藏的动作不再小心翼翼，但还是没发出动静惊扰那边。
南山有虎声音没了以往的跳脱，出乎意料有些冷：“说句实话就让你走，怎么这么难呢？”
他面前是个小个子男生，头低得比路边的灌木丛还低,声音唯唯诺诺：“真没拿。”
“砰——”
南山有虎气得踹了一下一边的盾。
“我们华天泽很久没参与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争斗，像你这种安着的眼线也没处理。你们是不是就天真到觉得不会被追究？”南山有虎耸了下肩，顿了一下又问，“还是说你们觉得北枝向寒删号了,公会剩下的人没什么能做威胁的？”
冉青合理怀疑,要不是怕引来其他玩家，南山有虎靠声音就能把他面前那个玩家给掀了。
站在角落听了好久，冉青终于搞明白了发生了啥。
对面那位男生是别的公会安在华天泽的眼线，这回活动见华天泽找到了线索物品，奉命带着物品回去汇报。
只可惜被南山有虎抓了个正着。
“我已经联系了医者渡人。”南山有虎忙了半天没能把东西口头套出来,抱着双来了句狠的，“你是想自己把东西拿出来，还是要医者帮你，用复活术一级一级杀回来？”
毕竟是公会的管理层,实力甩普通玩家一大截。
南山有虎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气势拉了起来,那位男生瞬间就被吓唬怕了,终于松了口，乖乖把东西递了回去。
黑夜，冉青看不见他上具体是什么。
南山有虎确认了片刻，冷着声音：“回你的公会去，别再出现在华天泽了。”
那男生忙不迭跑了。
“咚——”
他跑了一半的动作顿在一半，被南山有虎的盾牌敲到一边，一个没站稳差点撞在墙上。
这个玩家级别不低，各项数据估摸着比冉青高上很多，但是跟南山有虎比就不够看了。
南山有虎虽然玩的是个战士，打起人来却毫不拖泥带水。
他两下把对方打到血条变成深红色，重重把盾牌往地上一立，抬起一条腿踩在上面：“就当长个教训。要不是懒得把你拽去野外开红，医者也还没来，我最后一下可就打下去了。”
那玩家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趁这会一溜烟儿就跑了，慌得连话都没留。
南山有虎抬起身退后起步，迎着月光掸掸衣服：“要是在主城杀人被卫兵抓了，那得多掉价。”
“你说，他找得到回去的路吗？”他一个人杵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
冉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
“难说，换我肯定找不到。”她靠在墙边实话实说。
南山有虎下半句话卡了壳，一脸讶异回过头：“青青？怎么是你？”
冉青：“前面冒险者大厅一路跟过来的。”
南山有虎：“这么早？”
见到朋友，他终于消了点气，把盾牌一收迈过去：“没什么大事，处理了几个眼线。”
冉青：“什么公会的？”
“……尽天下。”
冉青嗤了一声。
“这个公会自从他们会长换人了就没个消停。”南山有虎见怪不怪，“再加上你上回和斜阳洲的事情尽天下现在在大众玩家眼里口碑不好。朝霞之下又没能拉拢你，闹起来是早晚的事。”
冉青：“医者说他们新会长镇不住场子。”
“林木成森能力是有问题，不过没那么夸张。尽天下不止他一个高管。”南山有虎解释道，“只不过公会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孤月影跟他们闹翻的真相，顶上的人回答又敷衍，互相之间不信任了而已。”
大晚上的巷子里又阴又冷，南山有虎做了个边走边聊的势，示意找别的地方再说话。
冉青翻了翻牧师袍，加快几步追上去：“所以真相是什么？”
她之前提到眼线相关都没见得小心翼翼，涉及到跟应淮有关的事反而把声音压低了些许。
南山有虎：“我们眼线了解到的也有限，不过跟论坛上传的肯定也不搭边。我倒是知道有一件事情……最高法典这个公会你知道吗？”
冉青点头。
最高法典这个公会跟尽天下创立时间没差多久，两个都是东部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公会。
最高法典的会长叫宴宾客，也是竞技场排行榜顶尖的法师。可惜这个公会只收法师，人少又没什么宣传，名气和实力都比尽天下要逊色一筹。
“最高法典之前好像有跟尽天下结盟的意向。最开始谈判的时候，是林木成森带人去的。”南山有虎接着道，“两方本来是竞争关系，最高法典为了结盟特地拿出了一件跟艾尔大陆剧情息息相关的道具作为礼品。”
冉青基本能猜到后来的走向：“谈崩了？”
“是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孤月影忙完事情上线，就亲自去了一趟。”南山有虎回忆了一半想不起来了，索性翻起了眼线跟他的聊天记录。
冉青借瞄了眼聊天界面，是名叫流影的60级玩家。
南山有虎翻完记录：“他是这么说的，说公会的人本来都以为第二次肯定能成功，没想到宴宾客突然反悔，甚至直接在现场暴力击杀了林木成森和另外两个人。”
冉青：“？”
“孤月影你也知道，华天泽合作过几次，那人重义气，肯定接受不了朋友受欺负，当场就开红怼回去了。后来，大概是被林木成森反咬了一口，说成是想跟对面公会勾结，对尽天下不利。”南山有虎道。
“这还是我们眼线千辛万苦搜集来的，公会别的成员不清楚，估计还以为谈判破裂的主要责任在孤月影身上。”
*
等跟南山有虎聊完已经快到凌晨两点，游戏里的时间跟现实生活一样，到这么晚都泛起了困。
冉青跟南山有虎道完别，刚想着再去找白露为霜几个，才后知后觉已经这个点了。
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线，更不知道安东尼在哪里，只好打开好友列表扫了一眼。
大部分已经黑了，只有应淮的头像出乎意料还亮着。
-盛夏：还在主城？
自从听了尽天下的事情后，冉青给应淮发消息都比往常犹豫。
平心而论，她原本觉得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应淮对她起码是能放下戒心的。
现在，她倏地就不那么确定了。
对面回的倒是很快。
-宿舟：跟熟人聊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冉青破天荒从这短短一句看了出一丝不开心来。
-盛夏：聊完了，你在哪？
应淮发过来一个地址。
他喜欢待的地方一如既往的偏，等冉青绕了一大圈找到的时候，已经又过去快半小时了。
冉青到的时候，应淮正支着下巴坐在台阶上，边打哈欠边看着虚拟屏幕。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白露为霜他们几个找到安东尼的住址了，不过时间太晚，对方貌似已经睡下了。”
冉青点头：“不急。”
她几步走过去坐下，好奇问：“在看什么？”
应淮在同一时间把屏幕关了。
冉青只看到了游戏论坛的界面，以及“北枝向寒”几个字。
她暗摩挲了一下指，装作若无其事坐下。
应淮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在给她台阶下：“在看论坛对这次活动的讨论。”
冉青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怎么说？”
“有些小公会在北边打了一天的怪，尘沙快成堆了，愣是没找到线索在哪。”应淮笑了一下，“光想着为什么北边活动怪这么少去了，没想过要换地方。”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匕首放在一边：“还有人觉得这次活动怪难度比对应等级高，嫌打不过。几个大公会倒都没什么动静。”
又提到公会的事情，冉青自己心情都算不上多好。
主城上方繁星点点，偶尔有风吹得路边的枝叶一起晃动。
冉青跟着发了会儿呆，突然脑子一动，调出艾尔大陆这次的更新公告：“你有看这回新添加的内容吗？”
应淮：“稍微看了点。听说新出了种叫绝对实力的竞技场模式。那个今天玩家玩下来的反馈说还不错，很公平。不过打的人还不是很多。”
“刚好跟活动撞在一起了，过两天肯定全涌过去。”冉青道，“你要去打吗？”
应淮：“去试试。”
宿舟这个id之前在论坛里就因为竞技场连胜小火了一把。冉青丝毫不怀疑以应淮的能力，去打这个新的模式肯定能创出一片天来。
“记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应淮笑起来。
他弯眼的时候很好看，眼睛颜色跟主城上方的天一样深，眼尾弯曲狭长，带着浅浅的弧度。
冉青偏头看了他一眼，之前那股磨磨蹭蹭的犹豫劲终于消散不少。
至少这个时候，在这里，她能感觉到应淮是真的没在防备。
也是真的开心。
冉青翻了下公告，把佣兵团那一条内容调出来：“我原本是说这个。”
她把内容转过去，放轻了声音问：“知道你不想加公会，不过……考不考虑建一个佣兵团？”
应淮似乎对这个提议没什么排斥，思考了几秒就觉得可以考虑。他收了匕首站起来，低头整理着袖口，突然看似无所谓般问了一句：“建的话，你来吗？”
冉青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