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破了洞,泄了洪。
世界赛结束的那晚,冰冷的雪水从外到里,把青年浸了个遍。
零下糅杂着零上的温度,从脸庞滑过。
灯光背对着向阳从身后打来。寒风刺痛着神经,向阳听到车门开门闭的声音。
视线瞬时更加模糊,37度烫着面庞,成了唯一的温暖,心脏仿佛开始抽搐,牙关禁不住打颤,耳边,他和着风声慢慢向自己靠近。
慢慢的,一把伞盖过他的头顶上方。
“……”向阳垂着头,并没有回头面对自放。
身后方的男人也并没有开口说话,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自放慢慢牵过向阳的左手。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性的勾住向阳的手指,撑开手掌,握住……
一冷一热相触,
却感觉到两人掌心中间有个小小的圆环。
自放一怔,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的背影。
“手机,还我。”
向阳沉声道,直到本该在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覆到了对方的掌心,自己的手机也重新回到自己的掌中,他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心里的一块巨石落下来了。
向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现在只想在情绪崩溃之前迅速离开自放。腿已经冻得麻了,向阳咬住下嘴唇,向前迈步,收手。
但没有收回来。
身后的人勾住了他的手指,力度很轻,只要轻轻一挣,便能脱离。
向阳顿住,头微微侧了些。
……
那点触碰成了现在他和自放唯一的连接,如只剩下一个丝线的绳,似寒洞里的火星,稍有动静,一切都会崩溃。
……
所以,
那么轻的的力度,又能挽留些什么呢?
嘴角浮上了自嘲的笑,向阳回过头摆正方向。
三。
二。
一。
青年挣开了男人的手,向前迈步跑去,消失在灰朦中。
寒风把男人撑伞的那只手吹得通红,男人另一只手的掌心中,正是光源的结束。
那天晚上,向阳发了微博,内容只是短短两个字:已分。
三年后,酒店的房间里。
同样的挽留动作,再一次重复在两人身上。
只不过角色对换,自放慢慢将手从温暖的被窝里抽出,云阳好像也突然明白了。
自放当时,为什么会抓得那样轻。
回忆就像是浮光掠影,却终究是抵不过酒精浓度上升的发挥,云阳全身发软,头脑发昏,他撑不住,很快陷入了昏沉。
客房,男人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眼,忍痛狠心揭开了那层疤,回想着三年前的那场噩梦。
那段时间向阳刚刚脱离开他,他正漂泊在生活中最暗沉的那片海洋中,情绪不能够自控,工作无法进行,就连生活也险些不能自理。
饭不下咽,心脏每时每刻地处于紧绷状态,整个人不停地消瘦。
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向阳足够的宽容,足够的自由,足够的尊重,甚至是足够的退让,他尽量不去打搅向阳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可为什么整个过程又会脱离他的控制……
他不相信向阳会背叛他,但他就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向阳为什么要那么做?
向阳到底还缺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例会上,房思成罕见开口批准自放休息一个星期,自放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也并不能交出好的作品。
下了会,他回到办公室,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嗡嗡震动。
他竟然连手机都忘了拿了吗?轻笑了一声,自放慢慢走向办公桌旁。
来电显示:沈琦
接通
“喂……”
“自放快看报道!!!!”
接下来的事情,自放也细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自己疯了一样地向外跑去,刚出门就碰上了洛明和祁亦。
“开我的车!”祁亦竟也失态地大喊出了声。
洛明努力保持着冷静,他是三个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个,所以由他来开车,因此他绝对不能慌。但濒临超速的车速也暴露了他此时刻的心态——正处在万丈深渊之上那细窄的木桥上,随时都能崩溃。
黑沉的天雷声滚滚,当三人来到事发地,看到了平常几近无人知晓的孤儿院现在人潮拥挤,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都一并到达现场处理施救。
自放第一次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冲进人群,找到最前方,一次又一次问着最前方的人。
“向阳在哪!!!”
他在保护下来到孤儿院后方的花园,却见花园最后方边缘已经全全塌落。
“队长,我们在地上找到一部……”一个人来到他们跟前,自放一眼便认出那是向阳的手机,他失去风度,竟一把夺过那部手机。旁边的队长正想拿回,却见那部手机在自放拇指触碰屏面后自动解了锁……
……
解锁后,是一条未发出去手机留言,点开,里面传来青年的有气无力地抽泣声。
“自放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自放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自放对不起……”
“自放我错了……”
“自放戒指留给我好不好……”
“自放我配不上你……”
“自放我喜欢你……”
“自放……自放……”
天空中一声鸣雷,与手机那声雷一同响起,只听手机那边声音突然变得嘈杂,青年的声音逐渐变颤抖,直至演变成惊慌,但向阳却从始至终只重复两个字。
“自放……自放……”
“自放啊……”
“自放……”
“自放。”
“自放。”
“自放自放……”
“自放!”
“自放自放!!!”
“自放!!!”
又一声雷落下,留言终结,雨水淋透了每个人。
抱着手机的那个人终于抵不住跪在地上。
“啊!!!!!!”
伴随着雷鸣,男人的世界轰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