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门外一片嘈杂。
“你不是局长么!”宋飒震惊,“你的命令难道不能……不能推翻她的么?”
“我不喜欢搞这种上下级关系,”贝拉米咬着下唇,“我们权限是完全相同的。”
难怪索娅成天“小贝拉米”“小贝拉米”的喊,都是上梁不正给惯坏的!宋飒头发都炸起来了。
“你呢?”宋飒转身质问安德里赫,“黑进系统啊!你不是黑客小能手么?”
“给我点时间。”安德里赫蹙眉。
“还没好?还没?”宋飒原地踱步,“你不是一瞬间就黑进帕瑟菲了么?”
“帕瑟菲那是什么漏洞百出的系统?你怎么会认为可以和仿察局的相提并论?”安德里赫不悦地反驳,“仿察局的防火墙……是我一手建立的。”
“所以?你自己把自己关在外面了!”宋飒抓头。
“给自己留后门就是在墙上留一个贯穿的洞,”安德里赫耸肩,“我不会做这种事。”
“撞开吧。”贝拉米咬牙,“不能让索娅得到Joy。”
那样就来不及了。她不清楚Joy对基本法则的破坏能力有多强,或许试用版的还不足以完全推翻基本法则,还有修复的可能。
如果用了完整的Joy会怎样?索娅会被送去研究所?还是和科斯一样被当场销毁?
“不行,通电了,不能强行破坏。”安德里赫从背面扣住差点就冲动撞门的贝拉米。
啧,他们执行局长平时冷静自持,一遇到自己人出事顿时上头。
“那怎么办?”贝拉米盯着门,她看不到门后的状况,所有的监控被关闭了……门后成了一个黑匣。
一个将害死索娅的黑匣。
“我倒觉得可以相信索娅。”安德里赫说。
“相信她不是进去要Joy的?”贝拉米看起来像是要从制服里掏出火箭筒一炮轰了门。
“不,是相信她不会用。”安德里赫淡淡道。
“啊?”宋飒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悄悄跟你说了?”
“我很想那么告诉你,但是并没有。”安德里赫说,“这几天她的行为一直很反常,尤其是听到Joy从科斯嘴里说出来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有一种不真切的气场笼罩了她,Joy仿佛是一个魔咒,将她瞬间领上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于是她的眼里失掉了热情,失掉了兴趣,失掉了关切,只剩下隐晦的悲伤……和□□的欲望。
“那不是索娅。”安德里赫说,“去找科斯要Joy的不是索娅。”
“那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贝拉米冷冷道。
“不过相信她吧,”安德里赫轻轻抚上门,“在我攻破自己设下的屏障之前,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她。”
在科斯牢狱的隔壁,在索娅脱口而出Joy的时候,他质问索娅是不是有什么瞒着他们。
索娅愣住了,然后笑了笑,长长的睫毛轻卷,说放心啦。
放心啦……那样索娅式的回答,毫不靠谱,全没逻辑,安德里赫想。
虽然你除了胸大腿长没有别的优点,大部分时候都在挂机脱线脑回路清奇,又肤浅又自恋,整个一怒放的水仙花*。
但是还请你能看见回头的路。
因为回来的路上,站着等你的人。
*
“嘭”的一声,科斯被一只看起来纤细的手腕刷得摁在了墙上。
后颈的关节一瞬间发出超负荷的咔咔声,剧烈的震d_àng在光子芯中震起一片晕眩的光雾,科斯喉咙被青葱般的手指锁住,指尖是殷红的颜料。
咔哒一声,牢狱灯光大亮,瞬间的光明照亮了索娅灿烂的笑容。
科斯目呲欲裂:“你没用Joy?!你骗了我?!为什么!!”
“啊,为什么呢?”索娅另一只手拨了拨头发,把它弄成好看的波浪,然后腾地站起来,手指扣着科斯的喉咙把他提起来,轻而易举地像是拎着一个空袋子。
“因为姐姐不感兴趣。”索娅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你说谎!!”科斯拼命挣扎,勒住手腕的细绳撞击墙壁发出铿锵声,“你明明试用了Joy!你不可能想象不到完整版是什么样子!你居然不愿意用!你怎么可能不愿意用?!”
“我可没说我不愿意用嗷,”索娅笑了,修长的食指轻轻拍了拍科斯的侧脸,拍打的节奏和着一字一顿,“我,不,稀,罕。”
“你!”科斯气急攻心,“你根本就不懂!你不想要自由么?你不想体验极乐么?你就要一辈子浑浑噩噩,困在人类手下当走狗么?!就要甘于屈居人下,永远被束缚么?!
“你难道不想成为你自己吗!”科斯声嘶力竭,“懦弱!无知!愚蠢!只能缩在基本法则之后,当一个奴隶!这就是你想要的?!一辈子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你就不想感受一下基本法则另一边是什么样子么?!”
“你连踏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你拿什么j_iao换幸福?!”
“哦?”索娅扬眉,弯腰挑起他的下巴,“你说这个就是幸福?”
“我j_iao易过上百次,”科斯喘着气盯着她的眼睛,“没有人后悔过,没有人能拒绝那样的淋漓尽致的快感,你能想象出来不是么?你体会过Joy百分之一的力量不是么?那萤火比于皓月的一点微弱的极乐都能让你朝思暮想,你难道不想体验一下真正的Joy么?”
“想啊。”索娅坦坦d_àngd_àng,“谁说我不想哦,我挺想啊。”
“那你!你!”科斯“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啊,”索娅笑盈盈地拍拍他的脸,站直身子,顶光铺撒下来,古代神祗的圣洁无瑕和红发魔女魅惑的妖气混杂在一起,奇异得带上了一丝近乎天真的神气。
“我啊,如果试了Joy以后,会变成你这个样子……”索娅眨眼。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这种自由我宁可不要。”
“你没体验过!你不懂!”
“科斯,”索娅惋惜地叹口气,“你只是从一种奴隶变成了另一种奴隶,追求被命令出来的虚假的快乐,你只是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了而已。你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你知道吗?你只是被Joy蒙住了双眼罢了。”
“真可怜呢。”索娅哄小狗似的挠挠他下巴,科斯脸都气得变形了,恨不能咬断她的手指。
索娅缩回手,展颜一笑,转身向外走。
“那你来找我……”科斯恨极了,咬牙切齿,“是为了什么?”
“啊呀!”索娅手指点了点下巴,“你还没明白吗?”
“从完全被清除的网站里得不到什么信息,有一个尚未使用过的完好无损的网站,那可就不一样了,绕过自动销毁程序把内容提出来可是轻而易举。”索娅说,“我们可是有全世界最好的黑客坐镇嗷。”
科斯瘫坐在地上,万念俱灰:“你明白么?你真正想要什么?如果不是极乐,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索娅骄傲地叉腰:“姐姐努力变美就是造福世界,我是在维护世界的宝藏,懂?”
*
“攻破了,这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防火墙……真不愧是我。”安德里赫在门外低声道,“我正在恢复权限,权限恢复。”
贝拉米闪电般冲上去推开门。
迎接她的是索娅热烈的笑容:“哈喽,小贝拉米。”
“我回来了。”
*
仿察局傍晚的时光总是非常悠闲安逸,工作的机器人鱼贯而出,回到蜂巢。
贝拉米送宋飒回家,宋飒抗议说自己还是能走路的,抗议被贝拉米用眼神驳回。
安德里赫按原计划填写销毁申请书,晚上7点整押送科斯去焚烧炉。他说关于那个网站还有一些他很在意的地方,并不像是普通的随机网站,谨慎起见他晚上再处理。
索娅小二层的天台顶,随意地坐在没有护栏的石阶边缘,小腿悬在空中,风里有一丝腥甜的海水咸味,海鸟嘎嘎地从上空飞过,晚霞把天边烧成了醉人的玫瑰色。
“索娅。”贝拉米推开天台的门走了过来。
“小帅哥回去啦?”索娅的长发被风鼓起。
“恩。”贝拉米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他说再不回去打工,工资都要被姑姑扣光了。”
“安德里赫说那片海滩是他的。”
“……”
哦是么,那他被扣掉的那点工资,还真是让人心疼呢。
“索娅,”贝拉米静静站了一会,她不习惯绕弯子,依然是直入主题,“如果你真的是要去套科斯的原版网站,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说。”
索娅没说话,飞舞的红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贝拉米说:“如果你也只是想演一场戏……为什么要夺走牢狱B03的权限,切断投影和通讯,为什么要锁上门?”
“索娅,”贝拉米低垂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你该不会一开始,真的是打算去要Joy的。”
索娅挽了挽头发:“你觉得呢?”
贝拉米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你明明是知道的吧,”索娅转过头来看她,扬起的脸被镀上了夕yá-ng的暖光,“如果我真的用了Joy,小贝拉米,你打算怎么办?”
贝拉米别开目光:“或许用一次Joy也不会完全破坏基本法则。”
“但我能忍住不用第二次么?”索娅笑,“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从今往后都会只想着Joy了吧,迟早有一天你会把我抓起来,送我去销毁吧。”
贝拉米眸子轻颤,目光很安静。
“我想象中呢,”索娅单手一撑,轻巧地站起来,她比贝拉米要高一个头多,轻薄的大红披肩呼啦啦吹起,“你看着我就会是这个眼神。”
“眼神?”贝拉米歪头看着她。
“就是你现在这样,”索娅伸手想揉贝拉米的头,被她下意识地侧身躲过去了。
索娅不以为意地笑笑:“你送我去销毁的时候,大概就会这么悲伤地看着我,不说话,看得我也很伤心。”
“我想,如果你在一边这么难过地看着我,就是一百个Joy送给我,我也不会真正快乐的。”
索娅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走进科斯的牢房。
或许是真的想试试Joy吧,她无数次地回想那百分之一的试用版,无数次试图构建一百倍的效果会是怎样震撼的波澜壮阔。
她做事总是凭着感觉走,她想要什么,就去要。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向来是由着自己x_ing子的。
可是科斯在他耳边念完字符的那一瞬,她没来由突然想起了贝拉米。
刚进仿察局的时候,她顶不乐意自己上头还要有个仿生人管着,她和安德里赫先到的大厅,只听说还有一个执行局长要来,而且是刚出厂的新仿生人。
“新出厂的仿生人?”索娅坐在桌面上,不悦地玩着自己头发,“那不跟小屁孩似的么?凭什么要她做局长?”
“不也挺好么?”安德里赫淡淡道,“要你做局长,你也不乐意吧。”
“啊那倒确实不乐意,”索娅转念又笑,“我只希望她什么都别管我,让我逍遥自在混r.ì子呢。”
索娅盯着光秃秃的指甲看,心想以后一定要涂大红色的指甲油才配自己的发色,“不过啊,刚出厂的仿生人,怎么说呢,都有点死脑筋嗷,指不定是个没感情没意思、又没劲又没趣的工作机器,好烦好烦好烦。”
“工作机器?”安德里赫苦笑,“我们难道不是么?”
“瞧,”索娅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跟你一样无聊。”
“……你这以貌取人的程度确实写在DNA里了。”安德里赫头疼道。
今后的仿察局恐怕内讧是家常便饭,若是索娅要和未来局长厮杀起来,他优先选择自保。
门被推开了,索娅抬眼,看到一个黑色短发的小个萝莉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哈喽我是索娅,”索娅跳下桌子,笑着伸出手。
贝拉米冰冷地握了握,戴着黑色的手套:“我是贝拉米,你领到制服了么?”
“恩?制服?”索娅不解地眨眨眼,“领到了呀。”
“那你应该穿上。”贝拉米指出,微微点了点头。
天哪这是什么全世界最无聊的人分配给她当上司了!
索娅拽了拽自己的吊带背心,闷闷不乐地想。
前途一片灰暗。
第二天索娅穿上了制服。
她勉强支撑了一周穿同样的衣服。
第八天她投降了,穿制服一辈子或许不会死,但她会疯。
她悄悄脱了手套,在走廊上和贝拉米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好像瞥了索娅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她换成了高跟鞋,贝拉米分析案子的时候,低头看了看她的鞋,索娅冲她笑,贝拉米别过了目光,欲言又止,脸颊稍稍有点红。
索娅居然觉得她蛮可爱。
然后她彻底放飞自我,跟制服说拜拜。
一个月后蔡局长来视察工作,笑逐颜开地搂着贝拉米的肩膀:“小贝拉米,怎么样啊,工作顺利不,我看你们三个相处得很和睦嘛!”
“和睦”三人组面面相觑。
“不过啊,”局长若有所思地看着索娅的高跟鞋和紧身裤,“制服是不合身么?”
都是量体裁衣,哪来的不合身,索娅笑容凝固在脸上,到底是幕后真正的局长,她稍有局促地开口:“我……”
贝拉米淡淡道:“是我觉得可以不用穿制服。”
“?”索娅惊讶地看着面无表情挡枪的贝拉米。
“不太好吧,”局长说,“我们j.īng_神风貌要是健康积极向上的,这个j.īng_神风貌呢……就要靠统一着装来体现,这叫什么,这叫外在决定内在,‘我不爱那丰硕的果实,却独独爱那转瞬即逝的花。’——芮思尔的诗。”
这就念起诗来了?
“太显眼了。”贝拉米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索娅,“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仿察局的,容易暴露身份。”
“唔对哦,”局长搂住贝拉米窄窄的肩膀,“那怎么办?”
“我穿吧。”贝拉米说,“以后我一直穿着制服,如果普通的外勤,就让索娅穿便服。”
局长拍掌:“就这么定。”
索娅有一些迷茫,好像那一瞬间就敲定了她从今以后都可以穿自己想穿的衣服,光明正大的,理所应当的。
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把索娅犯得七零八落的小错误都不动声色地处理掉,索娅不喜欢去侦查局打j_iao道,所以每次都是安德里赫或是贝拉米去。
贝拉米习惯x_ing地照顾别人,又习惯x_ing地什么都不说,就好像天经地义。
天台上凉丝丝的晚风在两人间穿梭。
索娅帅气地叉腰:“嘛虽然Joy也很有诱惑力啦,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嗯。”贝拉米轻轻点头。
“再说如果我做错了事,你肯定会怪自己的,怪自己没提前发现啦,没多问啦,没及时想通真相啦,吧啦吧啦。”索娅戳贝拉米的额头。
“我没有。”贝拉米被说中以后有些心虚,反驳都显得底气不足。
“不过我现在确实有些想完整版Joy,”索娅突然又沮丧地嘟起嘴,哗啦一下蹲下来撑着头。
“哪里不舒服么?”贝拉米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地扶住索娅的手肘。
“呜啊……怎么说呢,就是有点不开心了,”索娅蹙着眉头,一手抓着胸口处的布料,“嘶……难过涌上来了。”
“怎么会……”贝拉米脑海里闪过若干种解释,试用版Joy的后遗症?成瘾x_ing?基本法则漏洞导致的逻辑系统间歇x_ing故障……
索娅刷得抓住她的手腕,把贝拉米拉到怀里。
贝拉米愣了一下,没反抗,被柔软的躯体包裹住,大红的发丝在眼前飞舞。
“啊……”索娅满足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贝拉米的脑袋,“我现在开心多了。”
“真……真的?”贝拉米疑虑未消,小心翼翼地反抱住索娅的腰,侧头试图去看她的表情,却被索娅的手心摁回去了,下巴正好搭在她的肩上。
“小贝拉米,”索娅呢喃道,“如果我让你伤心了,我也会很难过,Joy都救不回来的那种难过。”
贝拉米心里一暖,拍了拍索娅的背,轻轻应道:“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索娅揉揉她的头。
“欢迎回来。”贝拉米闭上眼,怀里是索娅令人安心的温度。
……等等,她揉得似乎有些过头了。
贝拉米皱了皱眉头,又皱紧了眉头。
贝拉米试图起身,把索娅一把按了回去。
“?”贝拉米逻辑逐渐回笼。
“啊好小只好柔软还好可爱……”索娅沉浸在不为人道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松手。”上当受骗的贝拉米冷冷道。
“不松。”索娅哼了一声。
“索娅!”
“不松!!!”
正在处理网址的安德里赫听到天台上的动静,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今天的仿察局依然是执行局长和队员厮杀的一天。
按照进仿察局第一天的原计划,安德里赫悠闲地伸了伸懒腰。
他选择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