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不要说话+番外>第56章 阿姆沙斯潘丹(7)

  郑渊从小到大都很优秀,几乎所有项目都可以做到最好。市级省级甚至各种国际奖项拿到手软,于是名义上的父亲乐此不疲地给他请了无数老师来教他更多的技能。

  他每一项都游刃有余——除了射击。

  小时候的射击课上,他没有一次可以正中靶心,教练带着他练习了好多天,终于判定了他没有天分。

  从此他再也没有碰过射击。

  今天是他第一次拿到真枪,却直接打出了十环的成绩。

  魏淮铭感受到了耳边的风声,用力推了一把“金三角”,那人却纹丝不动,甚至张开了双臂。

  秦砚捂住眼睛,仰头叹了口气。

  结束了。

  郑渊手足无措地把枪扔掉,往前挪了几步又退回原地。

  “过去吧。”秦砚远远地朝郑渊喊了一声,走过去拽了一下试图给“金三角”包扎的魏淮铭,“别救了,救不活的。”

  “你们刚才在屋里就商量这个?”魏淮铭挣开了秦砚的手,半跪在地上抬头看他,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愤怒,“谁他妈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他太相信秦砚了,一直都认为他可以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却忘了他才是真正的不确定因素。

  秦砚没说话,重新伸出手:“你先起来。”

  魏淮铭没有动。

  “你还是先起来吧。”这俩人还在僵持着,躺在地上的人先说话了。

  “金三角”吊着一口气还不忘调侃,“我马上就要死了,还有遗愿没完成,可不想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还是你们俩在吵架。”

  魏淮铭起身看了他一眼,和秦砚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过来吧。”男人盯着和自己几步远的郑渊笑,“我有话对你说。”

  “我不想听。”

  “别倔了。”男人拿出了毕生的耐心来哄他,“我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只想和你说说话,好吗?”

  郑渊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蹲下身,托起了他的头。

  “金三角”抖着手想拉开外套拉链,但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试了好几遍才拉开,把手探进去,掏出了一张照片,递到郑渊手里。

  胸口一片黏腻的触感,鲜血已经把照片上的内容全部掩盖掉了。

  男人沾满鲜血的手抚上郑渊的脸,费力地往前前倾了倾身子,在他的唇上印下了最后一个吻。

  “我叫苏河,你呢?”

  “郑渊。”

  其实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事要解释,但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临死前给你添个堵,我们下辈子见。

  .

  警局。


  郑渊一直在用袖子猛擦那张染了血的照片,问什么也仿佛听不见一样根本不理人。魏淮铭没办法,只好等他情绪稳定了再审问。

  秦砚见魏淮铭沉默地坐在一边,轻手轻脚地坐到了他身边。

  “还生气呢?”他碰了碰对方的肩膀,后者立刻和他拉开了距离,还满脸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秦砚撇了撇嘴:“哥哥……”

  “撒娇没用。”魏淮铭早就看透了他的把戏,冷哼一声,“老把你当小孩的我才是傻子。秦教授多厉害啊,不仅解决了‘金三角’,还给郑渊扣了个杀人的帽子,借刀杀人玩得真好啊。”

  秦砚叹了口气:“你听我解释。”

  魏淮铭点了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苏河——也就是‘金三角’,告诉我他手里还有重要的线索,只要我配合他,他就告诉我。”

  “这就是你和他一起引郑渊杀人的理由?”魏淮铭对他这套说辞并不满意,“他是个疯子,你也是?你们凭什么?”

  秦砚定定地望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呼了口气:“有影响吗?我们得到了线索,抓到了犯人,甚至枪决了身上背了无数条命的“金三角”,不好吗?”

  “只要我们一直查下去,就一定能找到线索;郑渊犯法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他这次不杀人,我们也完全有理由逮捕他;最后,‘金三角’该死,但不该这么轻易地死了,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力,我们要把他交给公众,交给法律,你这么做了,我们怎么交代?”

  魏淮铭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这样和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

  出门前,秦砚特意提醒他配枪,在“金三角”和郑渊对峙的时候,秦砚按住了他的手,一直等到郑渊情绪崩溃的那一刻才让他冲了上去,正好送了一把枪到郑渊手里。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秦砚摸得清清楚楚,算计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秦砚别开视线,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第一次当杀人犯了。”

  两次亲手把别人送进地狱,还都是打着死他一个能救一群人的幌子。

  魏淮铭提到的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们真的没时间了。

  拖延得越久,那群人准备的时间就越长,他们到最后真的可能变成竹篮打水。就像“金三角”说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任何线索都至关重要。

  “我不提前和你说,是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我早就想到你会搬出这套说辞来反驳我,但是这件事我必须去做。”

  秦砚穿好衣服,起身拉开了门:“我没有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力,也不想当上帝,我只是想替你扫清障碍,把所有阴暗的东西都替你挡住而已。”

  风声把秦砚口中的话割得支离破碎,魏淮铭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砚打了辆车,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魏淮铭一直说让秦砚搬去和他一起住,秦砚也确实搬了套被褥过去,但是自己家里的东西也一样没少。

  他没什么归属感,只是觉得有个自己的空间会相对来说舒坦一点。

  屋外站着一个女人。

  注意到电梯开门的标志,女人转头看了过来,正好和秦砚的视线对上。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秦砚自然地走过去,趁着开门的时间和女人寒暄:“伯母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魏妈妈跟着秦砚进了屋,把大衣随手搁在了一旁,环视了一圈以后皱起了眉头,“怎么这屋子里没人气儿呢?”

  秦砚给她到了杯水,语气有点生硬:“您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你这孩子,平时不是对我挺客气的吗?怎么那个小兔崽子不在了就原形毕露了?”女人抿了一口水,冷不防被烫了一下,又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看来我在您这儿留下的印象也不太好啊。”秦砚叹了口气,“之前对您的客气和敬佩都是真的,但是您也清楚,不管是谁,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都不好吧?”

  女人瞥了他一眼:“苏河和你说了?”

  秦砚点了点头。

  “他们爷俩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所有烂摊子都得咱们帮着收拾。”

  .

  H市生意人多,竞争也激烈得多,争来争去倒是搞得乌烟瘴气的,哪头都捞不到好处,于是各家选择了合作。

  沈家是个特例。

  沈老爷子就生了一个闺女,天天宝贝得不行,她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

  女儿想嫁人,干脆就把整个公司连带着所有产业都送了出去。

  女儿这下成了魏夫人,又自作主张地把自己的所有资产转到了魏淮铭他爸名下。

  老魏同志不会管理公司,各种应酬还是她来,逢人就说自己老公是警察,干净利落地和所有想攀关系的人划清界限。

  “犯法的事他们不带我,也不让我知道,我为了搜集点证据可真是用尽了手段。”魏妈妈又端起水杯喝了两口,呼了口气,“其实老魏一直在查他们,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查不到,倒是你们经常走狗屎运。”

  “恐怕不是狗屎运。”秦砚抬眼看她,“夫人,你认识李瑾吗?”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动作。

  早就料到会没有回复,秦砚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罐药,往手心里倒了两粒。

  魏妈妈关切地问:“你生病了?”

  “一直有病。”秦砚干脆把抽屉整个拉开给她看,“全都是精神类的药物。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靠它们续命。”

  “精神……病?”


  “对。”秦砚点了点头,“您应该对我的身世有所了解,但其实我是那些孩子里面最幸运的一个。”

  “他们有的和我一样要靠药物续命,有的被卖到全国各地,还有的直接死掉了。”秦砚边说边观察女人的表情,见她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接着往下说,“我知道您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既然卷进来了,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有责任。”

  女人一下一下地敲着玻璃杯,新做的指甲在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敲到第二十下的时候,她把杯子推到了秦砚面前。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女人转身拿起自己刚才随手搭在玄关处的外套,递到了秦砚的手里,“所有东西都在这里面了,你们要是失败了,那我可就惨了。”

  秦砚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U盘,紧紧攥住了它。

  “谢谢。”

  “谢啥啊。”女人弯起眼睛,“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