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李彼德此话一出,程启思直想骂人。但是,李彼德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的火立刻消退了。

  “因为知道你的来意,所以我特地去查了以前的记录。”李彼德拿出了一页纸,推到了程启思的面前。“这就是我当时的记录。“

  程启思抓起了那张纸。纸上打印著日期,古董的描述,成交价格。他的眼光,迅速地落到了“姓名”的那一栏。

  他的心顿时沈到了谷底。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纸上,打著“W?CHONG”。

  锺辰轩英文名字的开头就是W,这是安昕告诉他的。

  在来L城之前,他曾经跟安昕见过一次面。安昕跟文桓一样,是锺辰轩的老同学,曾在颜茜的案子里跟程启思有过接触。

  “我想问你一件事。”程启思单刀直入地说,“关於文若兰的事。”他看到安昕的面上现出了惊讶的表情,又说,“你曾经告诉过我,文若兰的画作,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你由此分析,她具有某种程度上精神不平衡的现象。你说的是真的麽?”

  安昕回答:“她具有人格分裂的某些典型特征。这一点是无须置疑的。我对文若兰很感兴趣,但因为她的身份,又不能太多地接触她。文桓和锺辰轩都一直很小心地保护著她。不过,我常常有一种设想,虽然我这种设想常常被我自己都视为荒谬。”

  “什麽设想?”

  安昕沈吟了一下,才说道:“我设想过,除了一个文静、端庄、如同兰花的文若兰之外,还有一个属於黑夜的文若兰。只是,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我的这个理论,因为文桓和辰轩决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属於黑夜的文若兰?”程启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个文若兰是什麽样子的?”

  “通常来说,人格分裂的患者,他的两个人格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安昕说,“如果按照这个原则来判断,这一个文若兰可能就是个很放荡的女人。因为她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端庄、文雅、纯洁……如果你见过她,你也会有同样的印象的。”

  程启思紧紧地咬住了牙。“辰轩自己怎麽想?”

  “我不会知道他怎麽想。”安昕说,“但是我能想到的,他一样也能想到。文若兰突然的死令我们都很吃惊,我跟琳娜的分析结果,是认为她无法平衡这两种人格,最终选择了属於‘水’的美丽死亡。但是事实究竟怎麽样,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盯著程启思说:“你怎麽会突然对文若兰的事这麽感兴趣?你是不是还怀疑她的死因?”

  “也许。”程启思并不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安昕。毕竟,文若兰的死已经成了定局,文若兰的遗体早已火化了,葬在H城的一座墓地。他曾经看到过锺辰轩去她的墓上献过花。

  花当然是美丽的洁白的兰花。

第十二夜之惊魂嘉年华16

  16

  两天後,程启思回了国,面对的是上司暴风骤雨一般的怒吼。程启思时差还没倒过来,一直坐在上司面前耷拉著眼皮养神。上司的攻势好不容易停下了,程启思眼皮也不抬地说:“我辞职,行不行?”

  程启思也不等上司回过神来,一转身就走了出去,顺便还把门轻轻地关了过去。吴晴正要外面探头探脑,一见程启思就跑过来说:“程哥,你这两天去哪了?我们等你好久了,有新情况……”

  “以後别找我了。”程启思打断了她的话头,“我已经向上司提出辞职了。”

  吴晴抱著一叠卷宗呆在那里,怔怔地看著程启思走开。程启思也没回办公室,直直地就走下了楼。他走到车前,却吃了一惊。

  锺辰轩正靠在他的车上,显然是在等他。锺辰轩的气色很差,看样子也是几天没睡好了,眼里满是愠怒的神情。一看到程启思,锺辰轩就没好气地开了口:“你这几天上哪去了?要不是查到你的出境记录,我还以为你像尹雪和袁心怡一样失踪了呢!”

  “我有事。”程启思拉开车门上了车,“我辞职了,不管了。”

  锺辰轩楞了一下。“你怎麽了?”他跟著上了车,关好了车门。“启思,这个节骨眼上,你连尹雪都不管,出国去干什麽?”

  “找人。”程启思回答得十分简单。

  锺辰轩也察觉到他情绪十分之不正常,沈住了气,问道:“找谁?”

  程启思从後视镜地瞟著锺辰轩。一如既往地,从锺辰轩的脸上,他什麽都读不出来。“那是我的事。”

  锺辰轩不易觉察地蹙了一下眉头,但他并没有流露出不开心的表情。“你打算上哪去?”

  程启思继续从後视镜观察著锺辰轩。他突如其来地开了口。“你怕了?”

  锺辰轩明显地怔了一下。“怕?我怕什麽?”

  程启思拉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发动了车子。“这两天发生了什麽事?刚才吴晴跟我说有新情况,我没有答理她。”

  锺辰轩往後座上一仰。“袁家出事了。袁老太太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成了脑震荡,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她年纪太大了,很可能会醒不过来了。袁家这两天可炸开了锅,忙著抢遗产呢。”

  “不是说袁家的遗产是留给心怡的麽?”

  “没错。可是,原本放在袁老太太书房保险箱的遗嘱不见了。如果找不到遗嘱的话,就应该由袁家的几兄弟姐妹继承。”锺辰轩说,“心怡因为是隔代的曾孙女,反而是没有份的。袁老太太在医院躺著都没人管了,一家子都盼著她早点咽气呢。”

  程启思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真是俗套的争遗产大戏。”他突然把车转了一个弯,锺辰轩奇怪地问,“你这是往哪去?这是往郊外的路啊。”

  “我就是要到郊外。”程启思说。

  程启思走这条路的目的地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他在郊外的那幢别墅:玫瑰园。自从安瑶死後,别墅等於废弃,後来程启思在锺辰轩生日那天弄了很多盆兰花来,但因为兰花受不得寒,又急急地送走了,所以别墅还是继续废弃中。锺辰轩坐在後座里,目光落在从窗外飞掠过来的景致上,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