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的脸色也变了。她迟疑了至少有一分锺,才很慢很慢地转过了头去。

  玻璃花房的光照并不强烈。花房外面,更是一片黑暗,因为这附近几乎是没有人烟的,只有一些高大却光秃秃的树木。玻璃的花房就溶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像是夜里的一块水晶。水银灯放著光,但是水银灯吊在花房的正中,而其余的地方,并不能接受到太多的光亮。

  一个油黄色的木质面具,就幽幽地浮现在这片黑暗里。

  这个面具的造型,跟别的十二相面具完全是一脉相承的,古拙而原始。但是,在黑暗里,它也是恐怖的,令人心悸的。黑色的眼珠,突出在面具上,面具似乎是咧著大嘴在笑。

  “酬盖。”

  尹雪喃喃地说。袁心怡呆呆地说道:“酬盖?什麽叫酬盖?”

  “酬盖就是那一族人──制作十二相面具的人的总神。”尹雪低低地说,“他长得既魁梧,又凶恶,所以大家都崇拜他,在他们的十二相面具舞里创造了他的形象。在舞里,他既是领舞者,又是秩序的维护者。”

  袁心怡怔怔地说:“你的意思就是……它是头头了?它是老大?它……”

  尹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看十二相面具已经看够了,不想再看了。我只想看看面具下的那张脸,虽然,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而你,心怡,你该比我更清楚。”

第十二夜之惊魂嘉年华11

  11

  “十二相面具事实上只有十一个。”一个男人盘著腿坐在一张竹椅里,他的胡子也不知道多少天没剃了,长得乱蓬蓬的,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他玩著手里的一个面具,说,“你要问我它为什麽叫十二相?我也不知道。一般人都会认为,十二相面具就是十二属相,其实并不是。你们照片上的十二相面具,都是仿制的工艺品,不过其实跟他们自己用的也差不多了。我现在给你们看的也是。”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竹编的书架上全都堆著书,桌子上满是烟头烫过的痕迹。主人──就是那个盘腿坐在竹椅里的男人,是锺辰轩联系上的一个专家,他专门研究各类地方工艺,对十二相面具知之甚详。

  这个专家有一个很牛的名字,他叫“专佳”。姓专的人本来就很少了,他偏偏还要叫“专佳”。

  他把一个大口袋的拉链拉开,把一堆面具都抖在了沙发上。程启思坐正了,满眼惊诧地注视著滚了一沙发的面具。

  如果说这是仿制的工艺品的话,那麽必须承认,这些工艺品实在是不差。因为是自古代便流传下来的手艺,所以看起来十分古拙,但却有种原始的魅力。油黄色的木质面具,在这些面具上尤其醒目的是大大的突出的木头眼珠,和张开的大嘴,有的面具甚至还有白森森的牙齿。

  锺辰轩拿起了其中一个面具。每个面具後面都贴了标签,标出了面具的名字。

  他现在所拿的这个是“龙”。

  “一共只有十一个。”锺辰轩说。

  程启思说:“没错,你不是也查过资料吗?不是说十二相面具只出现十一个?”

  锺辰轩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他还在细细地端详著手里的面具。“很美,跟我们的文化和审美截然不同的一种美。”

  “我不知道你们想要知道什麽。”专佳说,“如果要仔细地谈,那能谈的可就多了。图腾崇拜,天人和一,与动物和谐相处的观念……”

  程启思忙说:“不不不,我们不需要知道那麽多。我们只想知道十二相面具的细节,比如,它由哪十二种面具组成。”

  “它有十一个动物造型,分别是狮子头、龙头、虎头、牛头、鹤头、熊头、凤凰头、蛇头、麒麟头、豹头、竹甘鸥。”专佳几乎是毫没停顿地说完了,又解释说,“竹甘欧是一种春鸟,季节鸟。红眼圈,红嘴壳,红脚干,它报喜又报忧称为和平鸟。哦,有一种说法,鹤头叫周鸟头,它是飞禽里的猛兽,可以吃掉毒蛇……”

  他还是滔滔不绝地继续往下说,程启思只觉得他们今天来是个错误。他已经听这位专佳专家说了一个小时了,但对於他们破案一点帮助都没有。至今为止,程启思仍然分不清十二相面具哪个是哪个!

  锺辰轩也无声地叹了口气。程启思把一张照片放在专佳的面前。“专佳先生,请问这是哪一个面具?”

  这是文桓暴毙当晚拍下的面具的现场照。专佳只扫了一眼,就说:“麒麟。它象征的是祥瑞。”

  程启思差点没笑出来,硬生生地忍了下去。他跟锺辰轩告辞出来,程启思抱怨说:“什麽啊,简直是浪费我们的时间。明明是死了人,还什麽祥瑞!祥瑞,我的天,如果真是祥瑞倒好了!”

  “是你自己说要来请教专家的。”锺辰轩无精打采地拉开车门上了车,靠在车後座上。“刚才吴晴打电话说,要找尹雪和心怡再作一次笔录,可是找不到她们。你知道她们到哪去了麽?”

  程启思握著方向盘,漫不经意地说:“还要做什麽笔录?那天不是做过了麽?”

  “有些问题想再确认一下,那天晚上忙乱乱的,大家又都喝了酒,都有些昏昏的。”锺辰轩说,“她们在哪?”

  “我不知道。”程启思说,“那天晚上我跟尹雪约在酒吧见过面之後,她说跟心怡有约,就走了。大概心怡躲到哪去找灵感了,尹雪也跟著去了吧。你没打过她们的手机?”

  “都关机呢。”锺辰轩皱著眉头说,“真奇怪,尹雪应该知道这两天我们都会去找她们呀,怎麽这时候溜掉?”

  这时候,程启思的手机响了。程启思一手扶著方向盘,一手接电话。锺辰轩看到程启思脸色变了。

  “什麽?你说……她家里人来报案?烧掉了……?哦……哦哦,我在听。我没事……好的,我马上回来。”

  程启思把车停在了路边。手机从他的手里,慢慢地滑了下来。锺辰轩在旁边观察著他的表情,一直没有说话。程启思慢慢地扭过头,看著他。

  “袁心怡的家人来报案,说她失踪了。”

  锺辰轩呆了一下。“失踪?一两天不回家,不应该被称为失踪。”

  “前天晚上,心怡去了她郊外的花圃,她家里人听她打电话约了尹雪一起去。”程启思缓缓地说,“但是,她们都没有回来。本来,袁心怡的家人不是十分在意,因为袁心怡也常常玩失踪。可今天,她们在电视上看到新闻,那个花圃被一场不知道原因的火给烧毁了烧得只剩了一片白地。她的家人才觉得问题严重,立即报了警。因为心怡和尹雪都是文桓那桩案子的证人,所以受理的同事立即把失踪报告转给了吴晴,吴晴马上打电话通知了我。”

  他发动了车,发动得很猛,锺辰轩猛地向後一仰,抓住了拉手才稳住。“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