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妖影重重之聚魂鼎>第八章 错乱

    婚礼的日期一旦确定下来,筹备工作也跟着如火如萘地展开了。

    宾客名单、预订酒席、置办婚庆用品,这些都是长辈操心的辜。身为新娘的易向心,关

心的只是选好婚纱,照一套美美的婚纱照而已。

    经过无数的比较之后,她终于找到了最心仪的一家影楼。定下婚纱照之后,影楼还额外

赠送了一套全家福。于是,到了照相的那一天,易家人全家出动,盛装出镜。

    师从恩是易向行的女朋友,又是易向心的伴娘,自然也在行列之中。

    这两年,师从恩已经成了易向行的第二双眼睛,代他看清所有他无法看清的东西.同时

帮助他在家人面前掩盖病情。只要握着她的手,易向行就会觉得非常心安。

    “好了,大家看镜头,注意保持微笑。很好,1、2、3——"

    摄影师话音一落,闪光灯就发出刺白的光芒。感觉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眼球,易向行下

意识地闭上双眼。

    “怎么了?”师从恩发现了他的异常。

    “没事,只是被闪光灯闪到眼睛了。”

    易向行揉了揉发疼的双眼,再睁开时,只看见一张空白面孔。

    齐耳的短发,尖尖的脸形,完全消失的五富,这张脸一如易向行患上面孔失认症之后见

到的每一个人。

    “这么不习惯闪光灯吗?眼泪都出来了。”

    无面人一边说,一边温柔地擦了擦易向行的眼角。她的声音属于师从恩无疑。

    如果尖叫能赶走此刻的慌乱,易向行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叫出来。可是,他现在唯一想到

的,只是逃避。

    “向行?”

    “我出去一下”

    不敢看她,易向行低着头,三步并做两步走出摄影棚。棚里密闭的空间让他觉得喘不过

气来,他必须出去换口气。

    在面孔失认症被确诊的那一天,他就被告知症状很可能会恶化。而现在,他最担心的事

情终于发生了。

    他认不出师从恩的脸。

    走出影楼,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空气质量感觉比里面好不了多少。到处弥漫着一种

奇怪的味道。不像是车子的尾气,倒像金属之类的。

    “大哥,你怎么了?”久久不见易向行返回,陈实被派来查看“情况”。

    听到他的声音,易向行就像被马蜂蛰了,双手用力往墙上一捶,凶恶地吼道:“我说了


不要叫大哥!”

    陈实吓了一跳,立刻噤若寒蝉。

    静默了一会儿,自知理亏的易向行不得不道歉说:  “对不起,  不是……”

    “没关系。”陈实一如既往的逆来顺受。

    他今天看起来不错,穿着西服,打着领结,重点是五富清晰。这让易向行觉得有些愧

疚。他认得出即将成为妹夫的陈实,却认不出自己深爱的师从恩。这是什么逻辑?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哦。”

    陈实走了,留下易向行继续在街边发呆。

    因为太过忘我,四周嘈杂的声音开始退去,整个人轻飘瓢的,就像要从身体里飞出来一

样。

  接着,他就听到高跟鞋叩在地砖上的声音,如同温柔的节拍。当它停止时,一只手轻轻

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干净修长的手指,剪得短短的指甲,掌心凉凉的温度,都是易向行熟悉的。它属于这两

年一直在支持他的人。他亲近的、爱的女人。

    “我……”认不出你了。

    这么简单的句子,易向行却无法说出口。他无法告诉师从恩,他已经认不得她了。

    “虽然你妹妹嫁了人,但她仍然是你的妹妹。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师从恩一直是最了解易向行的人。她知道宝贝妹妹的程度,也知道他对妹妹出嫁这件

事怀有小小不甘。可她不知道的是,易向行现在正在遭受此生最大的折磨。而这折磨,与她

有着莫大的关系。

  抓住师从恩的手,放在自己唇边,看着她五官全无的脸,易向行轻声肯求道:  “嫁给

我。”

    “……'’

    没有得到师从恩的答复,易向行又重复了一次:“嫁给我。”

    师从恩回话了,带着诧异和笑声:“呵呵,别开玩笑了,路上的人都在看呢!”

    两个穿着礼服的人站在马路上卿卿我我,惹人注目的程度自不用说。

    “嫁给我。”

    完全不理会周围的环境,易向行只是执着的,一次又一次重复同样的请求。他看不见师

从恩的表情,不知道她现在的感受。他能做的,只将自己迫切的心情传递出去。

    分辨不出师从恩的样子让易向行觉得恐慌,一想到今后的日子也许会变得谁也不认识,

他就更加害怕。

  不能失去师从恩的陪伴,他必须用更牢靠的方式,把她栓在自己身边。

    “嫁给我!”走入婚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易向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他鄙视自己的自私,却无

法听从理智。

    师从恩尴尬地挣扎了两下,没能成功,只好僵在原地,任易向行搂着。

    “嫁给我。”

    “……”

    “我知道这太突然了,  ……我只是想娶你。想永远和在一起。”

    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所有女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师从恩没有让易向行失望。尽管觉得他有点草率,她还欣然接受了。

    “好,我嫁给你。”

    “谢谢。”

  捧住师从恩的脸,易向行颤抖着印下亲吻。还好,触觉可以帮助他在脑海中描绘出她的

模样。他不会失去她,永远都不会。

  街上人来人往的,易向行的举动实在有点招摇。但的真情流露,让师从恩深受感染,

不由抛开一切,耐心配合。等他的情绪平稳了,才像安慰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背,打趣道:

“们再不离开这里,就要变成城中一景了。”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境地,易向行尴尬地笑了笑,牵着新鲜出炉的未婚妻重新走进了影

楼。

  见到家人,他立刻宣布了自己求婚成功的消息,并表示要与妹妹一起举办婚礼。

  易家人都十分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尤其是易向心,恨不能马上让未来大嫂穿上新娘

礼服,与哥哥留下幸福的合影。

  就这样,新人从一对变成了两对,筹备工作也跟着变得更加繁重起来。易向行忙得脚不

沾地,但是一直没敢忘记自己还欠师从恩一枚戒指。

  这天,他终于抽出空来,带着妹妹一起去了珠宝店,想让她给自己做个参谋。

    “居然没买戒指就求婚了?”得知哥哥草率的求婚行为,易向心大为不满。

  心虚的易向行只能说:“从恩不是虚荣女生,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代表的诚意!没有哪个女生会愿意嫁一个没诚意的男人。”

    “可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易向行有些得意。

    “哼!”易向心丢出一个鄙视的眼神。

  五分锺,她从众多的戒指中挑出一枚递给哥哥,“这个怎么样?”

    “不错,就这个了。”易向行接过戒指,马上交给店员.准备结账付款。

    “等等!你这么快就定了?!”

    “有什么不对吗?”

    易向心快要无语了,“你真的爱从恩姐吗?”

    “当然。”

    “那怎么……”

    “我认同你的眼光有什么不对?”

    “可这你的订婚戒指,你不能全听的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易向心急

了,  “这样漫不经心的,会让从恩姐伤心的。”

    “戒指只形式。我相信只要我真心对她,无论送什么,她都会很高兴的。”

    “哥!”

    “你不是要我送耳环吗?再不开始选,我可要走了。”

    易向行想借此结束谈话,易向心却完全不受耳环吸引,  “如果你并不是那么爱从恩姐 

  不用急着结婚的。让你们在一起,是因为我觉得她能给你幸福。要是你只是在勉

强……”

    “等等,让我们在一起?”易向行重复了妹妹的话,不禁干笑了两声,“我没听错

吧?”

    易向心的脸一下子涨成紫红色,立刻慌张地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我希

望你们在一起……”

    “好了!”易向行当然不会介意妹妹的失言,同时也不想让她担心自己,“只是对形

式上的东西不太看重,这并不代表不重视从恩。我爱她,所以我要娶她。事情就这么简

单。”

    “真的?”

    “到底要不要耳环?”

    “要!”

    真心话时间结束,易向心假装轻松,但眼中的忧虑并没有减轻多少。

    送妹妹回家之后,易向行拿着戒指,兴冲冲地去了师从恩的住处。

    为了弥补上次的不足,他还特地在路上买了一束鲜花。

    当师从恩开门的瞬间,易向行将鲜花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单膝跪地,做了所有想求婚的

男人该做的事。

    “戴上它好吗?”

    看着躺在深蓝色丝绒盒子里的漂亮戒指,师从恩呆住了,久久不见动静。

    易向行以为她过于欢喜,于是干脆自己动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戒指有些小,卡在

了她的指关节上,就再也套不进了。

    易向行反复试了几天,额上都冒出汗来。他这前偷偷量过师从恩的指圈,戒指不应该套

不上的

    “向行?你在干什么?”

    提出问题的是师从恩,但声音并不是来自易向行面前的那个“师从恩”,而是站在她后

面的人。

  她们两人有着一样的脸,下巴尖尖的,没有五官。

    “虽然别人都说我和我妹妹长得很像,但还从来没有人弄错过。你这个未婚夫真要好好

检讨一下了!”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易向行面前的“师从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易向行这才意识到,他认错人了。

    “到书房去吧!我们谈一谈。”另一个“师从恩”,应该也真正的师从恩,对易向行

提出了要求。

  从地上爬起来,易向行尴尬地拿回套错的戒指,跟着她走进书房。

  “呵,你姐姐跟你长得越来越像了。”

  易向行想蒙混过关,不过师从恩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她面向着,平静地问: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告诉什么?”易向行装傻。

  “你什么时候开始认不出我了?”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易向行却无法回答。确切的说,他根本就不想回答。

  “是向心拍婚纱照的那天吗?”

  易向行仍然没有说话,师从恩却已经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

  “我一直在怀疑,你突然向我求婚的原因。因为你之前从没有表现出你有这个意思。我

一直告诉自己,是向心和陈实的婚事触动了你。  才会……”挖掘出隐藏的真相,并不是一

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师从恩说得有些费力,但并没有因此失去常态,“其实你是发现自己的

病情恶化了,怕我因为这个离开,才想到要结婚的是不是?”

    “……”

    “向行!”打断终于开口的易向行,师从恩走到身边,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发,“就

算你不娶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我爱你,你忘了吗?我不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抛下你。即使

你认不出我是谁。”

    师从恩的诚恳毋庸置疑,易向行感动万分。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得不紧张。

    “可是婚姻是神圣的,我不喜欢在里面掺杂感情以外的东西。”

    “从恩!”

    “我可以理解的心情。”虽然感觉很受伤,但师从恩并没有责怪易向行,不过,也

无法彻底谅解他,“不过……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至少现在做不到。”


    “不,该说抱歉的是,是我太自私了。但我是真的想娶你。病情恶化只其中一个

原因,更多是因为我也爱你啊!”

    这个时候,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师从恩只重复道:  “我说了,我不会离

开。但结婚的事,你暂时不要再提了。因为你的求婚动机,我实在没办法接受。我……

不要逼好不好?”

    师从恩平坦光滑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情绪的痕迹。但从她的声音里,易向行能听出努力

压抑的痛苦。

    虽然想过被揭穿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易向行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坚决。

    手里一直抓着用来求婚的戒指,因为攥得太紧,坚硬的钻石刺痛了易向行的掌心。眼眶

一下子就湿润了,  不得不低下头,以防自己变得更加脆弱。

    “姐还在外面,出去吧!”师从恩为两人找了个台阶。

    易向行点点头.连骂自己自作自受的力气都没有。

    这晚,他喝得酪酊大醉,回家的时候拿钥匙捅了半天门锁也没能把门打开,最后干脆倒

在地上。

    易妈妈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才发现是儿子回来了,于赶紧叫来易爸爸,把满身酒

味的易向行扛进了家门。

    还好,易向行并不是那种喝醉了就会发酒疯的人。他只是锁紧眉头,安静地躺在那里接

受酒精的折磨。

    易向心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蓝色丝绒首饰盒。打开一看,哥哥下午买的戒

指仍然装在里面。显然,他没能把它送出去。

    隐约中,易向行听到妹妹在与父母交谈。头疼欲裂的想把眼皮撑开,却在听到父母的

叹息声后,改变了主意。

    不一会儿,易爸爸和易妈妈便离开了。易向行没有听到妹妹离开的动静。不想面对她,

于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头部越来越重,就像一颗掉进水里的实心铅球。易向行左扭右扭,都找不到舒适的位

置。直到有人捏住他的肩膀,用力按压了几下。重量被神奇地分担出去。易向行偏头,呼出

一口浊气。

    “想喝水吗?”

    面对妹妹殷切的关怀,再装睡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加上嗓子确实有干得冒烟的感觉,易

向行只好睁开眼,应了声好。

    话音刚落,装着清水的杯子就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抬起下巴,咕咕喝了两口,凉水入

喉,体内火灼一般的感觉顿时舒缓了不少。

    放下杯子,易向心继续为哥哥按摩肩膀和后颈,同时不忘轻声劝道:“有什么不开心的

事情,不要憋在心里。我们一家人,好事坏事都可以一起分担的。”

    半张脸还在枕头里,半张脸对着妹妹,易向行勉强撑出一个笑容,  “没事。”

    易向心咬着唇,默默地将哥哥没能送出的求婚戒指放在的枕头上。

    近距离看着那牧闪闪发亮的小东西,易向行的眼睛连眨了好几下,就像被戒指的光芒刺

痛了一般。

    “从恩反悔了。”易向行不得不交待一句,“都是我的错。”

    易向心抚了抚他的背,无声地给予安慰。

    “她觉得我提出求婚,并不因为我爱她。”

    “……”

    “我怎么可能不爱她?我只……”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易向行把脸再次埋进枕

头里。

    师从恩对他来说,从一开始就不止是恋人那么简单。她帮助他走出了疾病的阴影,这个

过程让他们的感情异常深刻,却也与“纯粹”有了距离。不过,达不到“纯粹”的境界,并

不代表他的爱有瑕疵。

    望着妹妹,易向行满腹委屈。他很想痛痛快快倾诉一番,但那样并不能改变现状,而且

还会连累待嫁的妹妹心情不佳。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将自己患有面孔失认症的事告诉过

家人。以前不想告诉,现在也不想。

    “其实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多交往一段时间再结婚也可以的。”易向心并不觉得事

情有多糟糕。

    易向行摇头苦笑,“我和她,只怕没有以后了。”

    “为什么?”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了,就永远也不会消失。”

“不可能!不会的!”

易向心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气愤还是焦急,总之是对哥哥的话极不赞成。

易向行没力气和她争辩,于是说:“我累了,让我睡吧!”

说完,他把被子往头上一盖,拒绝再谈。

大概是酒精作祟,过了许久之后,易向行隐约听到妹妹在问:“我又错了吗?”

易向行没有理会,只拍了拍仍在胀痛的脑袋,昏然睡去。

    次日,当易向行从宿醉中清醒时,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差点吓得

尿了裤子。

    “向心打电话给我,说你昨晚喝醉了。”

    无面人一开口,易向行就听出那是师从恩的声音,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假装镇定。

    “有一会儿了。”

    尴尬是不可避免的。易向行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中忍不住暗骂妹妹

鸡婆。

    “你以前不会借酒消愁的。”师从恩在床沿坐下,声音略显沉重。

    “不过是随便喝一喝,没有那么严重。”

    这话嘴硬的痕迹实在明显。说完之后,易向行都想抽自己一耳光。

    师从恩沉默了,没有五官的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还好有声音可以帮助传达一点讯息。

    “我昨天很生气。”

    “应该的。”

    “我气不够坦率,也气你那么快就放弃了解释。”

    “……,,

    “为什么我说不想再谈的时候,你没有再坚持一下?为什么不用更加有力的话来说服

我?”

    “……”

    “更让我生气的是,我居然后悔了。”不让易向行有插话的机会,师从恩伸出手,易

向行昨天买的钻石戒指已经躺在她的掌中,“这个……其实我很想戴上。”

    感觉就像坐上了云霄飞车,落差巨大的起伏,能把人的心肝脾肺肾都颠出来。易向行用

手压住胸口,凝神静气好半天,才稳稳地拿起那枚钻戒,套在师从恩的无名指上。

    冰凉的手指,洁白而修长,要是指甲没被修得过短,那就绝对的完美了。不过,易向行

并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那枚代表拥有的戒指,终于套在了师从恩的手上。

    “对不起,我是笨蛋。”

    用力将师从恩拉入自己怀中,易向行不得不将嘴唇抿得又直又紧,才勉强憋住几乎决堤

的泪水。

    师从恩也坚定地回抱了他,嘴上不忘调侃说:“你知道就好。”

    这时,易向心从门缝中探出头来,调皮地喊道:  “大哥、大嫂——出来吃午饭啦!”

    她将“嫂”宇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分明在揶揄兄长。易向行忍不住隔空对她挥舞了

一下拳头。

    妹妹笑着闪开了,易向行问师从恩: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吗?”

    “是啊!”

    “我居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你才知道?醉鬼!快去洗脸刷牙,你家里人已经在外面等了。”

    “他们现在也是你的家里人了。”

    易向行露出得意的笑容.师从恩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

    幸福地看着失而复得的未婚妻走出房间,易向行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爬起

来。

  拉开紧闭的窗帘,外面果然已经日上三竿。

  站在耀眼的阳光中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将宿醉留下的疲乏一扫而空,易向行不由心情大

好。可就在准备换下睡衣的时候,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起初他以为是低血糖造成的头晕,但经历了第二次发黑之后,他发现那更像是阳光被遮

住后产生的黑暗。

    易向行看向窗外。

    金黄的太阳悬在空中,光芒万丈,本该让人分不清轮廓。可细心的易向行却发现它

的边缘有一条细细的黑线。

  黑线往两端拉升,太阳也开始由圆形变成椭圆形,再迅速从椭圆变成橄榄形,最后竟完

全拉成了一条直线。

  光线随之消失了,但转瞬间又从那条直线中弹了出来。太阳的形状再度变为浑圆,而且

依旧金黄耀眼。

    易向行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但眼中残留的影像却让他无法忘记刚才所见的一切。

    是日蚀吗?不可能,日蚀的过程不会这么短暂。

    如果不是日蚀,那又什么?

    易向行没有答案,但曾经梦到过的那只变成人眼的月亮,却在这一刻从记忆中跳了出

来。

    身体一下子就冷了,易向行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块化石。但必须活动起来,因为他

需要再次确定,自己是不眼花了。

    就在易向行鼓足勇气,再次把双眼迎向阳光的时候,一双手挡在了他的眼前。

    “这么看太阳,眼睛会瞎的。”来人是陈实。

    易向行正愁找不到见证人,立刻抓住陈实的肩膀,问:  “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向心要过来叫  出去吃……”

    “太阳!”

    “太阳?”

    用力瞪着陈实,易向行也不知道该不该把看到的一切说出来。万一只是他的错觉,那这

笑话就闹大了。

    这时,房间里的光线又暗了一下。易向行赶紧抬头,果然再次见到太阳的变化。

    “你看!”他激动地推了推陈实。

    “看什么?”

    “瞎了吗?!”

    易向行生气了。这么明显的变化,陈实怎么可能没看见?!

    就在他抓住的陈实双臂,想让把眼睛睁大的时候,却发现陈实果然不能看见。因为他的 


两只眼睛,正在往外溢出鲜血,好像眼泪一样,流个不停。

    倒抽一口凉气,易向行猛地后退丙步,脸上瞬间泛起青绿的颜色。

    “你没事吧?”陈实轻声细语,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很好呀!”

    陈实摸了摸眼睛,对流出的鲜血视而不见。

    看他又走近了一步,易向行立刻大吼道:“不要过来!”

    “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

    “对不起。”陈实低下头,眼中的血水变得更加汹涌,还滴了一些在地上。

    “出去!出去!”

    易向行开始歇斯底里,脑子都要炸了,顺手操起床头的台灯,以防陈实更加靠近。

    “好,我走,我走!你别激动!”陈实显得无辜而茫然。很快便顺从地离开了房间。

    那张可怕的脸终于消失了,易向行双腿发软,跌坐在床上。没等到剧烈的心跳平复下

来,他突然想起家人还在外面。陈实变成了那个样子,要是被家里人看到……

    “向心!向心!”

    生生打了个激灵,易向行飞快地冲向客厅。

    长形餐桌上,一家人都已经坐定。六张椅子,只有属于易向行那张是空着的。

    易妈妈一看见儿子,就忍不住数落道:  “大少爷,你总算出来啦!还没刷牙吧?动作 

点!”

    “……”

    易向行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陈实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眼睛里别说流

血了,连红血丝都看不到。

  如果说饭桌上真有什么恐怖的地方,也只有师从恩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才算得上。

    “怎么了?酒还没醒吗?”儿子迟钝的模样引起了易爸爸的不满。

    “……”

    “是还在头疼吧?”师从恩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的手指带着凉意,让处在混沌状态的易向行完全清醒过来。

    “嗯,喝太多了。  想再躺一会儿,你们先吃。”

    无法再负担家人过多的关注,易向行狼狈地撤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试着去平复胸中烦躁的情绪。可几番努力下来,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烦躁而已。

    太阳已经爬到了天空的另一边,从窗口再也看不见它的影子。房间的地板,本该留有陈

实血渍的地方,也看不到任何脏污的痕迹。

    易向行不想承认自己产生了幻觉。可刚才的一切,如果不是幻觉,根本解释不通。

    他怎么了?疯了吗?

    一想到“疯”字,易向行就忍不住全身发抖。

    他不能疯。

    他已经在梦里疯过一次了。体会过那种滋味,他再也不要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