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大厅外边, 是花厅走廊。

  藤本月季攀爬在走廊上的仿木质走廊上,绽放一朵朵重瓣繁复的粉色月季,微风徐来, 淡淡清香萦绕。

  解鸣谦站在走廊边, 视线落到前方清澈的浅浅的水池上, 水池里,有各色锦鲤摇头摆尾,破开水面, 画出层层潋滟。

  为这静静的池水,添几分活力。

  “鸣谦, 我能这么唤你吧,我是郑家郑环。”斯文清秀的青年朝解鸣谦举举杯子,以示友好。

  解鸣谦偏头。

  恰好院中一束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映照得他的脸如敷了一层釉粉, 冷隽如玉。他站在花廊中,长身玉立, 端肃清雅, 身后大片大片盛开的秾艳月季,被他压得黯淡无光。

  郑环眼底闪过惊艳, 片刻又有妒忌羡慕滋生,神情很是复杂。

  他的情绪迅速低沉了下去, 盯着解鸣谦的容貌气质,含酸地开口,“为什么都是在外边长大,你却……”

  郑环没有说尽, 但无非是溢美之词。

  他捏紧手中玻璃杯高脚, 本来还算坦然自信的形态, 一时间略显促局瑟缩,头也低了下去。

  郑环没法不自卑,同样是在外边长大,他学了许久,勉强撑住上流人士的气质,然而对方气势浑然天成,好似他生来尊贵。

  面对他,郑环感觉自己又变成农村出生的沈环,见识短浅,为一块钱折了脊梁,浑身上下,写满了穷酸。

  他像是又回到去县里读初中时的第一天,他赤着脚进入学校,那天他是第一次知道,上学是要穿鞋的。而他的同学,乘坐豪车下车,浑身上下写满体面,他矜持得朝他打了声招呼,虽然眼底没有鄙夷,但那好奇惊诧的眼神,却比鄙夷更让他难堪。

  此刻,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难堪,过往二十多年的经历,在他身上刻下深深的烙印,不是他短时间内拥有财富,就能洗刷掉的。

  他本来还想和这个刚认回的大少爷,在这豪门里报团取暖,毕竟,只有他俩有相似的经历,在这个豪门里格格不入。ĆH

  但现在,好似只有他一人,格格不入。

  “你好,解鸣谦。”解鸣谦就着庭院这微薄的灯光打量郑环。

  骨骼秉秀,三庭凑合,凤眼荣贵,淡眉过尾,神气盈足,形容敦厚,比不上沈沛然神清骨秀,未来可期,但祖有余荫,足以一生富贵守成。

  是个没什么大出息,但也不会作奸犯科偶尔还能行点小善的大富翁。

  听出解鸣谦不算是亲近,但还算友好的回话,郑环惊喜抬头,走进几步,面带亲近,“听说你也是山里长大的?我也是。以前小时候,到了晚上就很热闹,整个村里的小伙伴都跑出来做游戏,什么老鹰抓小鸡,躲猫猫,地-雷炸-弹,朱扒皮等等,现在小孩子,都不玩这些游戏了。”

  “现在小孩玩具多了嘛。”解鸣谦跟着笑,“我们那个时候也是,小孩子在村口玩游戏,大人拿着蒲扇拎着小板凳树下看着我们玩。”

  郑环见解鸣谦不忌讳出身,对他提起的话头搭了腔,精神一振,有了更多谈兴,“对对对,拿着蒲扇,就那种棕树叶做的,也有用芦苇织的,以前舍不得用电风扇,大夏天的或者秋老虎正旺的时候,全靠这些大扇子救命。”

  两人都出自山里,年纪又相差不是很大,全国各地玩的游戏又都差不多,聊起小时候的生活,有很多共同话题,比如漫山遍野的野果,比如山间奔跑河里浪荡,比如走几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小学等等。

  程铭礼寻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解鸣谦和郑家郑环谈笑风生。

  他忍不住喊道:“鸣谦。”

  解鸣谦闻声扭头,只见程铭礼站在花廊下,深蓝色的定制西装挺括,勾勒得身形格外清隽修长,他持着酒杯,落到高脚杯上的手骨骼分明,劲痩纤长,薄薄的青筋隐在玉肌之下,成熟男人的力量感,倾泻而出。

  宴会的光从门口落到他身上,他从光影中走了过来。

  帅得一比。

  解鸣谦望着他,满怀欣赏,忍不住举了举酒杯,朝他吹了个口哨。

  程铭礼:“……”

  他走进解鸣谦,不解道:“你从哪学来的这流-氓做派?”

  他不是道士,不该一派仙风道骨?

  解鸣谦酒杯叩了下程铭礼的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悦响,他将身靠在廊柱上,抱臂调笑道:“我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程铭礼失笑,身子倾向解鸣谦,笑道;“这样的赞叹,多来点。”

  郑环站在旁边,见两人靠得极近,气氛自成一体,旁人没法插进去,再次恰了好大一个柠檬。

  酸,太酸了。

  同样的刚回豪门,他孤零零的没有朋友,接近他的将他当傻子耍,而解鸣谦呢,交了一个高质量好兄弟。

  同命不同人。

  郑环和解鸣谦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此时很有眼色得提出离开,“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解鸣谦举杯送郑环。

  郑环跟着举杯,转身离开,这时,一束光透过藤本月季的枝叶落到他脸上,光影斑驳间,解鸣谦发现,郑环那秀长三白眼的凤眼,变成眼波重叠三白眼的象眼。

  凤眼主荣贵,象眼主仁善。

  “等等。”解鸣谦喊住郑环。

  郑环回头,面上扬起好奇的笑,“鸣谦?”

  解鸣谦视线在郑环面上逡巡,那双笑得弯弯的眼,还是凤眼。

  解鸣谦笑道,“少喝点酒。”

  郑环感动,“好。”

  他决定,之后谁敬酒他都不喝。

  郑环离开后,程铭礼见解鸣谦凝眉,似有不解,抬头瞧了郑环背影一眼,问:“他有问题?”

  他压低声音,“郑家老家主,他爸妈的死,都和他有关?”

  解鸣谦出神片刻,摇头道:“应该无关,我没在他身上瞧见孽气。”

  他喝口香槟,释然。

  那象眼,应该是灯影摇晃,几层阴影打在郑环上眼皮上,形成重波似褶皱的原因吧。

  “假少爷人也还不错,是个安贫乐道,知足常乐的。”解鸣谦又点评道。

  程铭礼嗯了一声,“这样也好,沈沛然重回南城,不会受到郑家打压。”

  宴会结束,解鸣谦回到自己房间,再次坐在窗边小沙发上。

  今晚喝了点酒,微微醺,头皮很是活跃。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双目落到前方,道:“抽!”

  一月过去,魔术师这份职业体验结束,该抽第二份职业了。

  系统高兴的开口,“好咧,抽卡现在开始,当当当当~~您抽到的第二份职业体验是,外卖小哥。”

  解鸣谦:“……”

  还真不需要智商啊。

  他点头,“行。”

  次日,他去医院体检,办健康证。

  系统瞧见这一幕,心生不妙之感,“健康证要办多久?”

  “一周。”

  系统痛定思痛,“下次,提前一周抽卡。”

  留足一周时间办资料。

  解鸣谦轻笑,觉得系统真可爱。

  刚出医院,郑环给解鸣谦打电话,约他去乌江钓鱼。

  乌江就是疗养院附近的那条河,河里的鱼全是野生鱼,味鲜肉嫩,没有池塘养的那种土腥味。

  解鸣谦许久不曾钓鱼了,上次摸鱼不算,一时手痒,答应了。

  他摸出手机,给程铭礼发了则信息。

  程铭礼:“!!!”

  他盯着手机,横看竖看,俱是解鸣谦中午不过来陪他吃饭,坐直的身子一软,靠在椅背上。

  [程铭礼:。]

  [程铭礼:晚上要一起吃饭。]

  解鸣谦回了个OK,不小心误点上边飘出的表情包。

  他没注意,收起手机。

  程铭礼盯着解鸣谦发过来的表情包,笑得不行。

  表情包上,OK二字由鲜花凑成,鲜花颜色红红紫紫,周围光束也如霓虹灯般,五颜六色,鲜明明媚,如置身秾艳颜色的海洋。

  程铭礼笑够了,回了个干杯表情包。

  高脚杯从鲜花里长出,一道长出的,还有干杯二字,酒杯里的酒水、外边鲜花花瓣以及干杯二字,红橙黄绿青蓝紫乱变一通,和OK表情包画风一致。

  只看这两个表情包,还当误入什么老年群。

  程铭礼截图,建了个文件夹收藏起来。

  解鸣谦听到手机响动,摸出手机解锁。

  待瞧清屏幕,解鸣谦瞪眼,一口老血虚吐出来。

  怎会如此?

  他的画风,真不是这亚子的。

  解鸣谦快速将OK表情撤回,又将程铭礼回的表情包删掉,收起手机,假装没收到。

  对,没收到。

  只要他删得快,就没有意外。

  *

  郑环解鸣谦在医院汇合,之后开车前往乌江。

  乌江江边,哪一段河流适合钓鱼,郑环这个本地人自然知之能详。

  他将车停到乌江上游某处水坝边上,从后备箱取出钓鱼工具。

  解鸣谦在旁帮忙,两人拿着钓鱼竿、小凳子、鱼饵、窝料等,寻个合适的地方放好。

  郑环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在鱼钩上裹上鱼饵,一边对解鸣谦感慨道:“很多人来这钓鱼,以前我去上学经过这儿,望着他们钓鱼,想着以后有一天,我也要来钓一钓。”

  倒不是喜欢钓鱼,而是羡慕钓鱼人的悠闲生活。

  不用在生活发愁,可以随自己心意支配时间。

  但悠闲生活是需要资本的,而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这个资本。

  解鸣谦将鱼钩甩入河中心,笑道:“你现在不用羡慕别人了。”

  郑环面上笑意加大,“对,我不用羡慕别人了。说起来,我从没想过,抱错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郑环笑容敛了敛,眉头微微凝起。

  可能是解鸣谦和他经历真的很像,都是在山里长大,都是长大后才回到富家,他此刻很有倾诉欲,“我父母,哦,不对,养父母,我养父母对我真的挺好的,我爸爸小时候会给我做木剑、弹弓、根雕等玩具,还会用粽叶织蚂蚱什么的,我家虽然穷,但我小时候还真是村里人羡慕的对象。”

  “小时候没少听村里那些叔叔阿姨说,我像我爸爸,像我妈妈,我从来没想过,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儿子。”

  “怎么会这么操-蛋?”

  “听说我那个哥哥,就是郑家原本的大少爷很优秀,有那样优秀的儿子,我爸妈肯定很高兴,没了我这个拖累,我爸妈不用努力干活替我攒首付,我那个哥哥能自己给自己赚到。”

  “以后养老也不用担心,我那个哥哥会赚钱,不像我,只会拖累他俩。”

  “你父母肯定不会嫌弃你是拖累,再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比不上自家丑丑的儿子。”解鸣谦心念一动,想起昨晚惊鸿一瞥间见到的象眼,道,“待会儿钓完鱼,要不要去你养父母家看一看?”

  郑环心动,片刻,他眸光黯然,“不了,我怕哥哥不高兴。”

  解鸣谦想起之前见过的沈沛然,摇头道:“不会的。”

  郑环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诧异道:“你认识我哥?”

  解鸣谦回豪门时,他哥已经离开南城了吧?

  “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住在附近沈家村附近,上次去摘姚金娘,和你哥打了个照面。”解鸣谦解释道。

  “噢噢噢。”郑环懂了,“那个疗养院,对,疗养院是在沈家村附近。”

  钓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将没长成的小鱼都丢回河里,剩下的钓上来的,共有五条鲫鱼,两条草鱼,三条黄骨鱼,一条鲢鱼。

  “收货还不错。”郑环嘿笑一声,“小时候老有电鱼的,一电鱼河里的鱼全翻白肚皮,后来都摸不到鱼了。这些年县里狠抓电鱼的,河里的鱼才又多了起来。”

  解鸣谦帮忙收拾东西,笑道:“下次再来钓。”

  “行。”

  两人开车前往沈家村,郑环越往前开越没底,越靠近沈父母家,越忐忑。

  可惜解鸣谦和他不在一个车子上,没法说说话,拿拿主意,而且村道路又窄,想反悔都没处调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沈父母家现在还是以前的红砖平房,不过七八年前翻了新,外墙上贴了瓷砖,显得干净明亮。

  将车停在屋门口空地,郑环望着熟悉的家,坐在车上,一时半刻不敢下去。

  解鸣谦没什么顾忌,上前瞧瞧郑环的车窗。

  郑环在解鸣谦的催促下,慢吞吞的下车,去后备箱拿水桶。

  农村大门一般都是不关的,郑环进了屋,喊道:“爸,妈。”

  沈父沈母和沈沛然从屋后边走了出来,三人穿着围裙,双手湿漉漉的,显然在洗东西。

  瞧见郑环,沈父沈母惊喜。

  “沈伯父,沈伯母,沈先生,不请自然,打扰了。”解鸣谦朝三人歉意笑了笑。

  “不打扰,不打扰。”沈母连连应答。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引郑环和解鸣谦去沙发那坐,“环儿,你带你朋友随意坐,沈哥,快去拿点零食来,给环儿和他朋友倒杯开水。”

  沈父正准备应答,眼神一晃瞧见自家没多少表情的儿子,用手肘捅捅沈母,让他别那么热情。

  沈母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有些讪讪。

  沈沛然感觉还好,二十多年感情,哪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

  他道:“爸,去洗点姚金娘、樱桃、蓝莓过来。”

  “妈,这是我钓的鱼,给你们加餐。”郑环拎着水桶往后走。

  沈母一把接过,“我来我来,你坐你坐,沛然,你陪着说说话,你们年轻人有话聊。”

  沈父去洗水果拿零食,沈母拎着水桶去放鱼,客厅里只沈沛然、解鸣谦和郑环。

  郑环瞧着沈沛然,笑得尴尬而心虚。

  这种情况来沈家,总觉得是在对沈沛然扬眉吐气、趾高气昂地打脸。

  便算他没这意思,但行为上有这么个意味。

  只是,他实在有些忍不住,想过来看看。

  郑环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逃离,沈沛然倒镇定淡然。

  他问郑环,表情自若:“你在郑家,过得还习惯吧?公司呢,是你管,还是请了职业经理人?”

  “还好还好,请的职业经理人。”郑环简单答了一下,“你呢,在沈家还好吗?”

  问完话,他恨不得自打嘴巴,这不是在沈沛然伤口上撒盐吗?

  从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沦落为笔笔钱都得算计的农家子,这样的落差,岂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沈沛然笑了下,“还不错,很久没这么悠闲过了。”

  郑环干巴巴地笑了下,伸手捅捅解鸣谦。

  救命,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搭话,怎么让气氛活跃起来。

  太尴尬了。

  解鸣谦坐在一旁,正在沉思。

  他刚刚视线扫过沈父沈母和沈沛然,发现一件违背遗传学的事。

  沈父沈母鼻梁矮而塌,侧脸瞧去,毫无棱度;沈沛然鼻梁高高挺挺,侧脸曲线起伏,视觉效果极佳。

  而矮鼻梁是隐形遗传。

  至于眼睛,倒不好说,沈父沈母沈沛然以及郑环,都是小眼睛。只是沈父一双眸子细长清秀,像极了昨晚他惊鸿一瞥间的象眼。

  这种情况,让他不由深思。

  郑环没问题,沈沛然没问题,沈父沈母没问题,到底谁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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