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恶与俗>第21章 chapter 21

  元旦过得飞快,假期冲淡了大多数人的八卦之心。除了音乐课改在各班教室上,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学校里平静了,谈论最多的内容也成了期末考试和寒假。

  姜准的生活回到了案发之前的状态,学校、家两点一线。乐团停了训练,空余的时间复习、听歌。

  他爸这段时间都在家,他也没去找聂诚玩。姜枫上次匆匆嘱咐他学习压力别太大,有事和家里说,这几天看他情绪上没受这事影响,吃完饭我又忍不住念叨起了这件事。

  “你那天碰上老夏了?”姜枫问。

  “嗯。”

  “你回来怎么也不说呢,要不是他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

  “他当时忙,没说几句话。”姜准说。

  “听说他带你看现场了,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这就对了!我就说不是谁都跟他似的,一看到凶案现场就打了鸡血似地想查真凶。他要是劝你做法医,你别理他,也别跟他呛。”姜枫边点烟边说。

  “我也想知道真凶。”姜准说。

  姜枫扫了他一眼,没当回事,这个年龄有好奇心是正常的,更何况被害人还是他同桌。他嘬了口烟,犹豫了会儿说:“这事我知道点。”

  当年因为长子的事,姜枫和妻子一看到姜准那张完全相同的脸就产生抑制不住地悲伤,姜母克制得浑身发抖最后也是忍不住捂脸痛哭。姜枫也好不到哪去,有段时间他见到姜准会生理性的胃痛、胸闷、想吐。他们挺对不起小儿子,后来慢慢平复了,两人工作上又忙得不可开交,想补偿也有心无力。

  但凡有时间跟姜准在一块,姜枫就从没端过长辈架子,有什么问题都尽力满足。

  “你小子嘴严点,我跟你说说?”姜枫问。

  姜准的眼前一亮,连忙说:“好。”

  十年前姜枫在读研究生,他从大学毕业后先进医院工作了一段时间又决定再深造。研一就打算实习,那时候夏承业已经进了区分局,正好法医有岗,就推荐他来,实习第一个月就碰上周燕的案子。

  老法医带着他和夏承业查看了尸体。颈部皮下出血,有暗褐色缢沟,舌根紧贴咽喉壁,大小便失禁,明显的自缢特征,但除此之外,周燕身上有生前遭受猥亵的痕迹,从伤痕看是在案发前一周左右。

  两个痕迹间隔时间较长,不能将自缢原因直接归咎于此,他们给出了意见,后面就交由刑警判断。

  这件案子是自杀,姜枫本来没有太深印象,后来周燕母亲到警局闹,说没有猥亵这回事,她女儿是清白的,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她那不依不饶的架势仿佛民警才是促使她女儿死亡的真凶,一口咬定法医看错了。

  老法医很难过,这样的事情遇到再多也适应不了,很有挫败感。姜枫倒是没什么情绪,他就觉得这女人太蠢了,为了可笑的“清白”竟然不愿弄明白女儿死亡的诱因。

  后来长子出事,他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又想起了周燕的母亲,虽然依旧觉得她很蠢,但是生活不易,人和人之间该多一些谅解。

  姜准对他爸的人生感慨不感兴趣,追问道:“是谁做的?”

  “一个同班男生。据说他一口咬定两人是情侣,是在亲热,不存在猥亵的事。他也是未成年人,后来好像就放出来了。”姜枫说。

  “哪个男生?”

  “没公开吧,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倒是跟他打过一个照面,那小子理了个寸头,细长狐狸眼跟京剧里画似的。你夏叔叔应该还记得……你别去问啊,别让他犯错误。”姜枫嘱咐道。

  “好的。”姜准说。

  不用问,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曾天宇之前给他看过一张高三毕业照,上面有江新阳还有他小叔曾文俊,那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狐狸眼仿佛还在眼前。

  他收拾完碗筷就立刻回卧室关好门,拿起小灵通拨通聂诚的电话亟不可待地分享新消息,等待音一响他猛然想起他爸嘱咐他要嘴严。

  挂电话来不及了,聂诚接通了。

  “喂,姜准?”

  “嗯。”他犹豫了。

  “有事?”

  姜准拖长声音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对话暂停,陷入天人交战。

  聂诚也不催他,安静等着他开口。姜准不是喜欢故弄玄虚的人,如果这件事让他犹豫,那一定有犹豫的道理。

  “我得到了一个新线索,你得保证不跟别人说。”姜准艰难地说。答应了没做到,这还是第一次。

  “好。”聂诚从来都是守口如瓶,这样的要求对他而言不难。

  可这句应声而落的保证显得轻飘飘,姜准不放心地嘱咐:“不能对任何人说。任、何、人。”

  聂诚只好郑重道:“你放心,严刑拷打都不说,用我的名字担保。”

  姜准笑了,“美好品德是吧?”

  “嗯。如果你为难就别说了,给我点暗示?”聂诚的声音也有了笑意。

  “是关于周燕……”姜准没再卖官司,省去了姜枫的人生感悟,把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聂诚。

  两人隔着电话沉默好久,踩着节奏似地齐齐一声叹息。

  “十年前的事越扯越多,可跟曾天宇没有关系。难道周媛为了周燕找曾天宇报仇?”姜准说。

  “我们没有权限,只能搜集这些外围资料打擦边球。事情到了这里,我们能知道的更有限了。等结案后直接问冰姐。”聂诚说。

  姜准点了点头,想到电话里看不见,又加了句“嗯”。

  “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厨房熬着汤了。”聂诚说。

  “哦,好。”

  姜准正要说再见,聂诚又嘱咐道:“周一就期末考了,加油复习,寒假一起出来玩?”

  “好。”

  挂了电话的失落立刻被对寒假的憧憬填补,姜准趴在桌子上盯着通话时长看,难得兴致勃勃地开始学习。

  考试对于姜学霸来说不过是把会的东西写在纸上,只是高一所有科目都要学要考,战线拉得长,考完有点疲惫。

  他和聂诚都在第一考场,却依旧没说几句话,考完后也只打个招呼回来电话联系。

  乐园据说年底要拆了,他们趁着寒假去刷了好几次过山车,遗憾天冷不开峡谷漂流和激流勇进,约定夏天再来。

  过年那几天聂诚去了爷爷家,姜准也不得不跟着家长走亲戚——姜母也从美国回来呆了半个月。

  假期后段,他俩就窝在聂诚家预习高二的内容。

  曾天宇的事被短暂的抛到了脑后,直到春天才有新的进展。

  江新阳在某个周日被正式拘留。

  周一他没来上课,蒋芳芳用了一个上午软磨硬泡才从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员口中问出,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个下午。她仅把这件事告诉了两个闺蜜解释她难过的原因,没有人刻意宣扬,别的班同学也不感兴趣,让这个消息只悄悄地流传在七班之内。

  数学课换了代课老师,后来这位老师一直教到他们高三毕业。

  放学后,姜准和聂诚迫不及待地跑到分局了解来龙去脉。

  唐学海请他们吃警局隔壁的小笼包,三个人找了个空着的接待室,边吃边聊。

  “海哥,凶手到底是谁?不会是江老师吧?”聂诚问。

  唐学海中午就没吃,饿得狠了,连吞了三个才有力气回答:“不全是。他们可能都杀人故意,谈不上凶手。”

  “他们?”

  “江新阳、孟荣还有熊德彪啊。”唐学海说。

  那天聂诚离开后,曾天宇没有立刻走,可能是在哭。

  胡小菲翻墙进去,躲进后面林子,没想到江新阳正在那抽烟。那会儿天冷,黑得早,他们看不见都以为对方不是好人。

  这一耽误,熊德彪就追了上来,他就是那个找胡小菲他爸要债的打手。胡成才以前得罪过他,所以他这次的债要的尽心尽力,另外两个人都放弃了他还执着地追进学校。现在还没找到人。

  江新阳带着胡小菲往外跑,看音乐教室开着门就躲进去了。曾天宇一惊一乍地引来了熊德彪,江新阳门都来不及插上门,他就闯了进来。

  曾天宇傻了一瞬,立马护着胡小菲把她推出门,让她先跑。

  胡小菲想帮忙,曾天宇让她别碍手碍脚。她一看确实帮不上忙,赶紧往外跑去叫人。

  那会儿正是门卫交接班,两人在里屋换衣服,从外面一看好像没人。胡小菲就从小门钻出去往警局跑,可后来怕警察发现她爸吸毒就慢了下来。这时江新阳赶上了她。

  他脸色很不好,任谁这会儿脸色也不会好,胡小菲没有在意。

  他说他和曾天宇分开跑了,那胖子还没翻出墙。

  江新阳素有体育老师之称,平时爽朗大方,胡小菲不觉得他在隐瞒,听了他的话没有报警。他把胡小菲送到家,另外两个打手找到了胡成才,把他藏在袜子里的钱都搜走了,勉强还上了债。

  她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只等着周一好好谢谢曾天宇。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