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张大嘴巴朝罗苗扑去,那黑洞洞的口腔像是什么未知的可怖之物,光看着便能感受到极强的危机感。
罗苗同一时间反手捅去,却扎了个空。
小厮几乎就在一个眨眼间转到了罗苗身侧,没有丝毫停顿地扑到她的背上,十指像铁钉一样深深凿进罗苗的肩膀,罗苗即刻便被极致的痛楚逼出一声惨叫。
“姐!”反应过来的罗禾终于赶到,他手里也拿着一把小刀,红着眼往小厮身上扎!
小厮没有闪避罗禾的攻击,在被刺穿后背的同时咬住了罗苗的后脖颈。
“啊啊啊啊啊!!!”罗苗痛得发狂。
她想死死握着匕首朝身后挥舞,想要贯穿小厮的头颅。
罗苗的手臂折出一个几近极限的弧度,手臂的关节用疼痛发出警报,她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一心想要自救。
除了罗禾,凤悠悠等人没有上前。
‘冷眼旁观’四个字似乎已经被迫地刻进了他们的骨头里,禁锢着他们的思维与言行。
而胡凌,他卸下背包,拉开拉链,在里面摸找着某样东西。
“姐!你放开她!有本事朝我来!!”
罗禾发疯地、连续不停地用小刀在小厮后背上造成一个个伤口,然后那些伤口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便右手持刀继续攻击,左手向前伸,硬塞进两人间,抱住小厮往后拉扯。
但小厮的十根手指凿得很深,几乎和罗苗的骨头密不透风地嵌在了一起,罗禾一个人根本无法将他从罗苗背上扯下来。
“帮忙啊!求求你们!!”罗禾嘶吼着,眼睛死盯住小厮,嘴里却在向其他人求救。
“罗禾使劲!人往后躲!”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罗禾下意识照办。
他左手箍住小厮死命往后使劲儿,下盘稳住,身体随之往后倒,把自身的重量也加了上去。
终于,在陡然加大的力道下,小厮和罗苗分开了些,只十指和嘴巴还紧咬着没放。
胡凌抓住时机,一只手抓住小厮的肩膀大力朝后带,另一只手提着刀,手腕翻转间,刀刃转向,他握住刀把,用力斩下!
小厮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机,松嘴,脑袋险险避开,手臂却自腕上三寸被瞬间斩断,没给他愈合的时间。
他扭身就想故技重施地扑到胡凌身上,却被胸口陡升的热度惊得不管不顾地后退逃离。
“罗禾!松手!”胡凌喊道。
罗禾有些呆愣地放开左手,然后被青年揪住领子往后一扔,耀眼的火光在他身前不远处乍起。
“这……”罗禾惊疑不定地看着在烈火中嘶吼打滚的小厮,看着他像一叠废纸一样被火舌吞噬。
“还不去看你姐?”胡凌把刀递给余淞元,抬手捏了捏左肩。
刚才那只怪物的力气实在是大得离谱,他猛地用力,肌肉被拉扯得有些酸痛。
“哦哦,谢谢!”罗禾如梦方醒,匆匆丢下一句谢,便忙不迭地扑去查看自家亲姐的伤势。
余淞元接手,帮胡凌按着左肩,担忧道:“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胡凌摇头,“没有受伤,放心。”
余淞元的眉头却锁着没放。
胡凌没有伸手帮他抚平褶皱,而是垂眸,深黑的瞳仁滑向左侧。
正对上梁泽默默投来的视线。
梁泽冲他微笑,温润如玉,却又因身上不适宜的色彩冲突而稍显诡谲。
在这偌大的厅堂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其他事情所牵绊,只有胡凌和梁泽,两人隐秘地对视着,静默无声,且意味不明。
……
罗苗伤得很重。
虽然小厮已经被烧成了一捧灰烬,但那十根指头仍然深陷在她肩膀的骨头里,甚至隐隐有相融的趋势。
还有她后脖颈上的伤。
像被黑洞无息吞噬掉了一大块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但她依旧醒着,那不间断的疼痛似乎也破坏了人体的保护系统,她没有因此昏迷。
“姐,要不,我帮你把它挖出来。”罗禾嗓音沙哑,看似询问,语气里却有种破釜沉舟的低沉。
罗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哆嗦着,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冷,亦或两者皆有。
“挖。”她言简意赅。
罗禾便用小刀一点一点地将那十根指骨挖了出来。
它们落到地上,然后慢慢变作几团浸满鲜血的湿纸。
“纸?”凤悠悠疑惑,随即明白过来。“原来是纸人,怪不得你会用火烧。”
她看着胡凌说,目光里有着淡淡的欣赏。
“我包里有很多药,这些你或许需要。”陶乐小声道,伸过去的手里拿着几瓶药。
罗禾接过,道了声谢。
姜华莎在旁边帮忙:“这,绷带。”
等大家好不容易将罗苗的伤势勉强处理好,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
她在不久前终究还是晕厥了过去,此刻正被罗禾半抱着安置到椅子上。
“村长,不解释解释吗?”凤悠悠提着把军工铲,面对面地质问道。
村长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杯盖落回去,发出声脆响。“刚才是山神察觉那女娃娃身上有邪气,这才施了造化来试炼她,这不,她通过了,没有被邪祟附身,大家也就能安心了。”
“山神的试炼?”胡凌轻笑,“这试炼不管是否通过都后果严重,这真的是山神的试炼,而不是山神的惩罚吗?”
“以凡人之躯接受恩泽,”梁泽突然出声,唇畔的笑意轻淡,“怎么会不需要付出代价呢?”
“哦?”胡凌扬眉,“那么,你们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他笑着,笑不进眼底。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村长:“虔诚的信仰。”
“是吗。”胡凌嗤笑一声,“可我觉得,完全不够。”
“那只是你们的入场券而已,真正用作交易的东西……是什么?”
村长的脸色沉下来,犹如乌云在天边堆积,随时可能砸下风雨雷电。
玩家们各自抓了件可用的工具,屏气凝神。
半响,村长又笑了。
笑得非常僵硬,像是被人强硬地用笔划出张笑脸。
村长:“客人说的是祭品吧?那当然了,信仰神明,怎么可以没有供奉哩?”
他的嘴角上下抽动,像是在强忍某种激烈的情绪,不让它冲出来,露出马脚。
玩家们的心往下沉。
祭品。
这两个字放在这个十分危险的副本里,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比如说,人牲。
·
喝过茶,村长便带着玩家们离开了。
他表现得和来的时候一样自然又热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涂着红漆的大门在身后吱呀着关闭,胡凌回头,透过缓缓合拢的门缝,瞧见那一身黑色长衫的人。
那人闭着眼,俊美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
很浅,却似又因它红得近乎妖异的颜色,过分引人瞩目。
砰。
大门合上了。
玩家们已经纷纷调整好心态,凤悠悠和葛方中一个对视,不用言语便达成合作。
两人一起走到村长身边,凤悠悠询问道:“村长,不是说来给梁泽相看新娘子的吗?咱们就这样走了,他是不是一个都没瞧上?”
村长晃头,“这个你问我咋知道嘞?”
凤悠悠:“您不知道?不知道,那,这、到时候你们不帮忙办一办婚礼的吗?”
村长:“要啊,那肯定要。村里的喜事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嘞,全村人都会来帮忙!”
“哎,女娃你也别急,后天是采纳的日子,到时候在屋里等着就好。”
“采纳?”葛方中疑惑皱眉。
凤悠悠:“好像就是上门提亲。”
村长:“是嘞,就是后天,后天戌时到子时,千万别出门,免得错过了媒人。”
他扭头,神秘兮兮地笑道:“错过好事情,可是会招来霉运的。”
凤悠悠和葛方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找了个借口离开,去到后面和其他玩家分享了。
凤悠悠:“也就是说,后天晚上七点到凌晨一点,我们必须待在房屋内,不然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比如撞鬼什么的。”
葛方中:“保险起见,到时候大家还是早点回屋,晚点出来。可能会有幻视幻听,不能确定真实性就千万不要理会,呆在原地,不要踏出屋子。”
陶乐:“那明天呢?我们要上山吗?”
凤悠悠:“之前不是说我们上山不安全,应该不会。估计得等婚礼之后。”
葛方中:“没错,我也这么想。上山大概是第二阶段的任务,我们现在的场地不出意外还是局限在梁家村。”
姜华莎:“不上山的话,我们明天做什么?后天的提亲也是在晚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她皱眉,若有所思:“其实,我有一点疑问。梁泽现在的状态究竟是‘生’还是‘死’?虽然他看上去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但万一只是身体不好呢?”
这一点非常关键。
毕竟任务要求的是完成与梁泽的‘冥婚’,那么梁泽就必须是‘死’的状态,不然结再多次婚也没用。
“这……”凤悠悠有些拿不准,“应该是鬼吧,他府里小厮都那样了,他要是人还能活着?”
陶乐:“小厮不是纸人吗?人也可以剪啊,万一是什么身体不好的能人异士?”
“……”凤悠悠:“要不,我再去问问村长?”
其他玩家赶紧阻止她:“您可别吧!”
瞬间被好几双手控制住的凤悠悠:“……”
也,无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