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喘息回荡在楼道中，罗文上楼速度极快，步伐异常沉重，再次转过一道弯推开防火门，他的家就在眼前。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只是不知那个熟悉的人此刻在哪里。
手摸向腰间，罗文轻声一叹，钥匙在离去前留给了陈睿风，那时没多想，他的备用钥匙也在其中。
紧跟上来的郑福昌看着眸色戚沉的臭小子，试探着问：“你没带钥匙？要不我给开锁公司打个电话？”
伴着话语，郑福昌掏出电话刚一转身，耳畔立时传来一声巨响！
一回眸——
操！
那道门已经被罗文这只看似弱不禁风的死小子给踹开了！
看着碎了一地的实木门板，圆脸老胖很认真的想了想，若是他来踹也能踹开，不过要将门板踹成这种程度——
估计需要两脚。
“喂！你小子疯了？！”
郑福昌踩着碎木块踏进房间，再次愣住，罗文看自己家的眼神怎么像在审视着一个命案现场？！
他刚准备走向罗文，后者冷脸一瞥，低声喝道：“你给老子站在那里别动！”
郑福昌没好气道：“你发什么神经呢？这是你家！不是犯罪现场！”
薄唇微抿，罗文再次喝道：“闭嘴！让我安静一下！”
大脸老胖鹰眼一眯，抱着肩膀不再动窝。
耳畔恢复清静，罗文环顾一周，试着重组他离去后家里发生的事——
房间很干净，应该是陈睿风离去前细心打扫过。
联想到刚才发生的命案，死者在生前最后一刻也是将家里彻底清洁一遍，罗文的心再次焦虑几分！
深呼吸几次平静思绪，他走到浴室看了看拖把，还未完全干透。
拖把采用的质地是单层海绵，要完全干透，在浴室不透风不开空调的情况下，需要一到两天。
走到房门口打开电箱看了看，罗文记得上次购电之后就去了鉴证科，然后发生了一堆事，所以电量应该没怎么变。
这会儿少了几度，应该是陈睿风在家里开空调所致，根据千瓦耗电量换算，他确实离开不到九个小时。
继而——
罗文开始回想今晚的交通，今天周五，因为是周末，所以晚高峰会延迟一些。
他打开手机开始查看附近地图，最重要的是，罗文想根据地标提示看看附近的范围内，有哪些楼盘仍在发售的小区。
目睹进行的这一切，郑福昌明白罗文是真的急了，“你在看什么？”
“别吵，我在查附近的楼盘，那会儿视频的时候，陈睿风说他在新买的房子里，我还不知道地址，所以只能根据他离开的时间来查距离。再者，陈睿风现在不能开车，以出租车必然遵守交通规则来说，加上今天又是周五，想必应该在附近，不会太远。”
罗文的回答简直令郑福昌哭笑不得，难道这人在生活里也离不开逻辑推理？
难得见着罗文如此方寸大乱模样，圆脸老胖禁不住开始脑补——
若臭小子真的与文文一起生活，每天在做饭之前，他会不会先研究研究手里那只冷冻鸡的死因，而后他会不会就如何下刀去解剖这只鸡，再次研究半天？
还有其他的种种种种，郑福昌的鹰眼在罗文身上不断扫来扫去，有史以来第一次，胖子认为文文不和这只臭小子在一起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同样画面再重新过一遍，不过这次的主人翁换成了罗文和陈睿风，两人看了看菜刀，又看了看案板上放着的冷冻鸡，果断亮出手术刀——
四目相投相顾一笑间，两只臭小子同时点了点头，“嗯嗯，这样才顺手。”
就这么连脑补带腹诽，老胖忽略了此时的场合与气氛，很不识趣笑出了声，并且是又笑又拍大腿。
所以郑福昌换来的便是臭小子一记不算重但仍有些力量的左勾拳，以及罗文嘴里XX他的话。
“喂！你至少问问老子因为什么原因发笑再动手吧？”
阴沉着脸，罗文的声线比脸还要阴沉，斜睨道：“有屁快放！”
揉了揉胖脸，郑福昌毛线道：“你小子少学老子说话！我笑的原因是因为你放着捷径不走，反而要去费脑子想那些没用的东西！”
眼眸精光乱闪，罗文追问道：“什么捷径？你快说快说！难不成你知道陈睿风在哪儿？！”
“你——给——老——子——等——着——”
了然到郑福昌一语双关的含义，罗大法医乖乖噤声。
漫不经心掏出电话，郑福昌致电经侦大队报出罗文的身份证号码，对方很快将其名下不动产资料反馈了过来，只不过对方追问的问题令郑福昌的表情更加毛线——
“郑队，这人不是前段时间刚被怀疑过是杀人凶手吗？难道这会儿又查出他的经济也有问题了吗？是诈骗还是……”
“老子是你大爷！罗法医只是忘了他买的房子位置在哪里，怎么着？问问你们不行啊！”
罗文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这郑胖子一定是故意的，哪有人能够在买了房子之后连地址都忘记的？
交代物业代办重新安装门板，罗文搁下现金郑重道谢后便随郑福昌上了警车，发动起步前，郑福昌突然又笑了，“臭小子，你从家走的时候，陈睿风应该在吧？”
“嗯，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
低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罗文答：“大概晚间二十二点左右。”
表情同样认真，郑福昌掏出电话在罗文面前晃了晃，“现在几点？”
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罗文又答：“清晨快五点，怎么了？”
罗文此刻的迟钝令郑福昌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你刚才在屋里看看这儿，又研究研究那儿，应该是想确定陈睿风什么时候离开的吧？“
“是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离开的时间不到九个小时。”
郑福昌眼中锐芒一闪，“老子不单单能够确定他走得时间不到九个小时，并且还可以告诉你，他离开的时间一定是晚上二十二点以后！”
罗文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是在你离开家之后走的，刚才不是说过你是二十二点左右离开的家吗？所以——陈睿风离开的时间当然是晚间二十二点以后！再者，你刚才根本没必要回家去看，想知道陈睿风的行踪以及他所买的房产位置，完全可以通过交警大队核查出租车信息台搜寻以及——就像我刚才那样，找刑侦大队的伙计们来帮忙！你小子放着老子这位老哥不问反而忙活半天，所作的全部都是无用功！”
“我……”
“你这叫关心则乱！”
“小生……”
“你这叫草木皆兵！”
“……哦……”
“就你此刻的口吃以及反应迟钝表现，老子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和你的头儿商量一下，等你的智商恢复了之后再让你复职？”
“哈？你你你你你你——你！”
“哈哈哈哈哈！”
三年了三年了！
快他妈三年半了！
郑福昌觉得这次什么仇都报了！
听出大队长笑声中包含的意境，大法医心里想的只有几件事，有正经的，有……
淡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十天不晚！
不，最多一小时。
……
晨风带着植物的馨香，在罗文与郑福昌驱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扑面而来。
“呦呵？这家伙的眼光不错嘛！啧啧！”
罗文没空像郑福昌那样停下脚步去欣赏这里的环境，他刚想往地下停车场跑去，却被郑福昌一把抓住了肩膀。
“你去哪儿？”
“我……”
“先去物业，我给这片儿的弟兄打个电话，让他们通知物业给我们钥匙。还有，臭小子，这里的门可不是木质的，若是陈睿风不给你开门，或者他在房间里出事了，没办法给你开门……”
话说到一半，罗文一把甩开郑福昌，急速向大堂奔去！
“诶诶？你跑慢点！”
速度未减，罗文立时反驳道：“你怎么不快一点？平时查案的时候你也跑这么慢？你怎么不减减肥？你也不看看你的肚子……”
脖领被赶上来的人揪住，臭小子扁嘴道：“咳……我错了……郑大队长，烦劳您老快一点好么？”
钥匙终于握在手中，来到房间门口，罗文的心情格外复杂，若不是郑福昌跟着，他在进入电梯的时候，恐怕会先按下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按键。
罗文承认，是他关心则乱，相同的事情不会发生在陈睿风的身上，他不允许——
曾经发生在陈睿风的那些，那只是曾经！
郑福昌将钥匙从他略显颤抖的手里拿过，并将房门打开先走了进去。
不到十秒钟功夫，罗文看见郑福昌脸色阴郁从里面出来，并且打电话通知急救中心派车，随即他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急过！
人还没走到厨房，除了粉刷的味道以外，职业性的感知，令他闻到了那里传出来的血腥气味。
转过门栏，罗文站在门口，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陈睿风就躺在地板上。
虽然额角上的伤口看起来相当严重，但后者面上带着的笑容却和煦如常，“抱歉，看来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得有些糟糕。”
听着陈睿风的说话声，看着地板上已经凝固的鲜血，罗文忽然平静了，以失血量来看，并不足以危及生命，这就好。
厨房里有一卷尼龙草，罗文用剪刀剪下两截，紧紧缠在陈睿风的胳膊上，后者的笑容，转向无奈，“罗法医，你就是这么救人的？”
“抱歉，我平时见到的，都是……陈主任，我还没问你，才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将自己搞成这副造型了？”
陈睿风没有回答，伸手指了指同样受伤严重的隔板，下一刻，在罗文一记右勾拳下，那道隔板，正式宣告死亡。
陈睿风显得更加无奈了，“你这只法医没有常识么？若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通知工装队让他们来拆除就行了。你的手是拿手术刀替死者找出凶手的，不是拆家工具。”
罗文握上陈睿风的手，看着对方掌心中的烙痕，笑得同样无奈，“没有常识的其实是你这只主任好吧？烟蒂应该熄灭在烟灰缸里，如果家里现在没有的话，你可以告诉我去买，你的手是拿手术刀救人的，不是烟灰缸。”
站在房门口，郑福昌听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老胖再一次确定——
他的妹妹有他这个正常的哥哥心疼，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