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独属我的时间,那时候我不会被领导吹毛求疵的要求批改文件,也不用苦恼办事懒散的同事拖拉我的工作进度。

  可是现下不是黑夜,紧闭的房间伪造出一个类似夜晚的环境,把我囚禁起来。

  是的,囚禁,我没有用错词。

  薛阙躺在我身后,他的胳膊绕过我的手臂将我紧紧抱住,像一条绳索把我禁锢起来。

  “还没睡着?”他对着我耳朵说话,然后含住我的耳垂。

  他在开玩笑吗?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睡得着?

  “没有。”我回答。

  “还记得以前每周例行一次的催眠治疗吗?”他说道。

  “记得。”

  “闭上眼睛。”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笑:“难道你想睁着眼睡觉?”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尝试一下。”虽然这么说着,但我还是乖乖闭上眼。

  “想象你漫步在一个僻静的森林里,你站在唯一的羊肠小道上……”

  薛阙的语气特别温柔,像在为我读睡前故事。只是与美好动人的童话不同,他诉说的故事结尾独具一格,充满不确定性——“……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毕竟我也不知道这次看见了什么,因为我的思绪逐渐下沉,已然陷入深眠。

  那天我睡了个天昏地暗,本来说好的旅行白白在酒店房间浪费了一天。不过薛阙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黄昏与夜晚的沙滩也有一番特别的风味。

  我和薛阙脚穿同款人字拖在沙滩上散步。

  夕阳把海面漆上浓烈的橘红,波光粼粼的海浪一层一层扑住脚丫,退去时留下一把浑浊的泥沙。淡季的海岛确实人鲜少,我和薛阙走了十分钟,才看见零星几个路人,他们身着泳衣,小孩腰上则套着游泳圈,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喂。”我叫住薛阙:“我们还要走多久?”

  “等天完全黑下,我们可以欣赏平时城市里看不见的璀璨星空。”他说:“你已经没有耐心了吗?”

  “哈,我只是觉得漫无目的的瞎走毫无意义。”

  “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呢?”

  我思考一会,耸了耸肩:“好像没有。”

  “你太拘泥于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了,让我带你领略一些有意思的事吧。”他用职业口吻教导我。

  “什么有意思的事?”我半信半疑。

  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过积极方面的感情。积极方面的感情并非普通的喜怒哀乐,而是指对待事物的冲动——想吃,想做,想要等,我失去了想去做那些事的冲动,最后封闭自己,病入膏肓。

  “放心,尽管交给我吧。”薛阙说着牵起我的手,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反抗。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发热,让我想起他坐在办公桌后玩笔的模样。语气一本正经,实则别有深意。

  我从来不知道薛阙私下的模样,以往他对我进行治疗时,都一种公事公办的医者语气。兴许为照顾患者的感受加一些委婉通俗的话安抚,不过他下班后,肯定不是这样。

  那么,现在的他呢?我悄悄偷看薛阙的侧脸。

  夕阳的余晖笼罩他的全身,他一脸惬意,嘴角略微上扬,看起来十分享受现状。

  “知道吗,”他突然开口:“我曾在脑海中无数次模拟现在的情景。”

  “哦,什么情景?”我不解风情道:“你牵我手吗?”

  他不置可否:“你很在意我牵你的手吗?”

  废话!

  “在意。”我立马回答。

  “那很好,你需要更多的感情波动,这样有助于后续病情治疗。”他又恢复了医生的语气。

  我踢飞脚边挡路的可怜贝壳。

  薛阙注意到这个细节,满意的点头:“刚才下意识的举动表明你的内心情绪起伏。”

  “……”我停下脚步:“我现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他凝视我的眼睛,然后道:“你在想我好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