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死亡如风>第48章 一拜天地三

  此时正值夏季,微风和暖,婚礼经过那么一出闹腾,最后不了了之,寨子里的人吃饱了也都回去了,留下满地喧闹后的狼藉。

  苏瑾站在山头上,迎面的微风带来了硝烟与热血的味道,山脚掩入了无尽的黑暗中,没有一簇人间灯火的温情。他吹着风,数着天边璀璨的星光,数到第一百零一颗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颜夕林从身后抱住他,温热的体温瞬间将人包裹,他的头靠在苏瑾的颈窝里,侧着头看苏瑾,道:“在想什么?”

  苏瑾偏过头正巧撞进那双倒映着漫天星辰的眼睛,神魂一阵晃荡:“我在想这个梦魇世界是要我们做什么。”

  风拂过颜夕林柔顺亮泽的长发,又轻飘飘地落下,指尖冰凉:“我们的任务,应该是阻止悲剧发生吧,走一步再看一步。”

  有时候苏瑾真觉得,颜夕林仿佛只是来梦魇世界旅游一样,不过他这份的随意自在,也让苏瑾镇定了下来。

  房间是典型的一人间,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个置物柜,因为布置得冷清,倒让原本狭窄的房间显得空旷了些。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被褥也换了新的,一盏煤油灯照亮了整个空间,染上暖黄色的色调。

  颜夕林很自然得脱了外衣上床,给苏瑾留了个地,仿佛这一切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苏瑾磨蹭了一下,硬着头皮上了床。之前他们虽然也睡一张床.上,但没有这么暧昧的气氛,睡也就睡了,可自从说完“他是我男朋友”这句话后,两人呆在一起时周遭空气升温,就连眼神都变得意味不明。

  上了床,却蹭着床边沿,中间隔了条楚河汉界,苏瑾打了个哈欠,侧过身背对着他,闭上眼开始催眠自己。

  腰上一紧,颜夕林将他揽到了自己怀里,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嗓音喑哑得说了句:“睡吧。”隔断了苏瑾想反抗的话,乖乖任由他抱着。

  爬了半天山,苏瑾也困了,懒得纠结,一转身同样回抱着颜夕林,就当抱大型泰迪。

  夜里露深,苏瑾憋得不行,惹着凉意披了件外套爬起来上厕所,正要将门打开时,他听到外面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如同在打擂。

  苏瑾立马停止动作,将门栓上的锁上牢,蹲下.身透过门缝打量屋外,视线外,诡异的脚步声依然响着,并且越来越近......

  脚步声突然一停,苏瑾的心脏悬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得贴在门缝上想看清门外是什么情况,眼前突然一暗,一个圆溜溜的眼珠子出现在了门缝外,跟他大眼瞪小眼。

  苏瑾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房门开始被疯狂得撞击,墙灰簌簌得震落在苏瑾身上。

  咚咚的撞击声巨大,却没一人出来查看情况,颜夕林也毫无察觉地沉睡在梦境里,独留苏瑾憋了一肚子水烦躁得看着撞击得直晃荡的房门。

  是的,是烦躁,不是害怕,因为他快要被憋死了。

  苏瑾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目光在房间里游移,最后落在置物柜上,他跑过去翻箱倒柜一阵寻觅,终于找到个能用的家伙,撸起袖子一把将门打开,抄着家伙就往前砸,然而落在了空气上,眼前空空如也,哪有眼睛,脚步声什么的。

  月上中空,凉风灌进苏瑾的袖子里,不自主得打了个冷颤,山里的夜晚足以和深秋比冷,一望无际的黑暗,仿佛大家不是在沉睡,而是陷入了死亡。

  时不时有一两声蝉鸣响起,草丛招摇,里面像是有蛇还是什么东西爬过,一会又摇一下的。苏瑾打了个哆嗦,点亮煤油灯,一手抄着家伙,去上了趟厕所。

  蹲在厕所里,他又听到了那阵沉闷得如同在打擂的脚步声,这次不是一下一下的,反而有些急促,毫无规律得响起。苏瑾看着布帘下,那里出现了一只血淋淋的腿,脚裸以下断了,泊泊得留着滚烫的鲜血。

  鲜血顺着地面的凹槽流到了苏瑾脚边,苏瑾蹲在地上作金鸡独立状,才没被鲜血沾上,最后那只血淋淋的腿不甘得在原地蹬了两下,去了隔壁的厕所。

  苏瑾趁机一溜风得跑了,气喘吁吁得回了房间,猛地将门关上,背靠着房门直喘气,颜夕林此时才被巨大的关门声吵醒,揉着眼睛爬起来,睡眼朦胧得看着苏瑾,语带睡意道:“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睡衣,衣领被蹭得有些开,被子松垮垮得搭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莹如白玉的胸腹若隐若现,长发如瀑泻.了一床,慵懒艳.丽。

  如此美景,苏瑾却没着心眼去欣赏,他搓.着手撩.开被子穿了进去,被窝温暖,驱散了他在外面带回的一身寒意:“睡吧睡吧,别问了。”

  颜夕林点了点头,窝回被子里搂着苏瑾,一闭眼又快速得睡着了。

  第二天,公鸡起鸣,屋外吵吵闹闹的,仿佛来了什么大人物,一声一声大当家吆喝得十分起劲。

  苏瑾洗漱完,穿上颜夕林给他准备的中山服,出了门。

  别人穿中山服是一股子乡村气息,苏瑾穿上中山服后,却像个大城市里来的小少爷,玉颜朱.唇,明眸灼灼,看得许多大妈都移不开眼,塞了许多零嘴给他。

  剧情里人物的热闹,与他们无关,此时团队里的人正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神色压抑,目光发直得看着空气。

  他们这片低气压,与外面的喧嚣闹腾仿佛源自两个世界,中间有一面透明的屏障将他们隔绝开来。苏瑾不明所以得坐到颜夕林身边,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颜夕林笑着将他睡翘的头发往下压了压,低声道:“有个人不见了。”

  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见的人,死亡的可能性占百分之八十,不过毕竟是一个团队,便象征性得问了句:“出去找没?”

  “去了几个,还没回来。”

  话音一落,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所有人都紧张得看着他,那人喘够了气,慌张地指着门外,道:“死了,死厕所里了,可惨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空气压抑得呼吸都困难。胆小的小姑娘无助得捂着嘴哭泣,尽量不让自己发出让人生厌的声音,眼泪啪啦啦得直掉,她的同伴揽过她的肩,安慰道:“不怪你,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小姑娘声音颤抖,啜泣道:“吴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突然......他都死了,我又能活多久。”

  所有人,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抨击着他们原本就不堪一击的神经。

  第一晚,就死人,这个梦魇世界比之以往,都凶煞得很。

  颜夕林握着苏瑾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搓了搓,道:“去看看吗?”

  “去!”苏瑾深吸一口气,在路上将自己昨晚遇到的事告诉给了颜夕林,两人一时都没摸着是怎么一回事。

  NPC们仿佛察觉不到他们这头的异象,喜气洋洋得讨论自己的事情,厕所门大开,有两三个队友脸色不虞地站在外面讨论,见了苏瑾他们过来便止了声,走去了另一边。

  还没走到厕所,便先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与厕所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吸入鼻腔让人作呕。

  厕所一共有三间,外面有一扇木门,坑都用帘子隔着,昨晚苏瑾上的中间那间厕所,而此后最后的那间厕所,青灰色的帘子,已经被血侵染成了大红色,犹在啪嗒啪嗒得掉着血珠子。

  颜夕林拾起根木棍,挑开帘子,露出了里面惨不忍睹的画面,冲击视觉。

  坑里面已经被血灌满了,居然没有沿着疏通的道流出去一个男人背靠着墙壁倒在坑边,肚子被剥开,肠子落了一地,甚至还有些落进了血坑中。

  他眼睛瞪得滚.圆,维持着死前的绝望惊恐,只有那暗淡的眼珠,告知人们他已死亡,被梦魇世界淘汰。

  颜夕林遮住了苏瑾的眼,带着他离开,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只觉浑身发冷,炎炎夏日,却如身处冰窖。

  自从来的第一天后,这里的NPC开始对他们视而不见,如果不避开,他们甚至能直接往现世人身上撞,虽相处在同一片天空下,但却犹如立于两个世界。

  当然,除了两位重要主角以及发布任务的NPC。

  日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快速变换,周围的剧情开始倍速播放,人们来去匆匆,眨眼间花开花落,日升月降,硝烟的味道随风蔓延,临近众人鼻尖。

  一滴水珠缓慢得落入茶杯,空荡的滴答声响彻,水面的平静被打破,层层涟漪泛起。门外,缓步走来一人,白衣星眸,唇齿带笑。

  倍数播放的场景也随着他踏入屋子而停顿了一瞬,恢复了正常。

  “欢迎各位来到美丽的乱世,这场血与泪泼染的画卷,还需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完成。”他空旷的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回荡在山谷,辽远悠长。

  按耐不住的急性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

  “别急,我会慢慢向各位介绍自己。”来人笑意晏晏,轻拂衣袖,慢条斯理道:“我是这个世界的接应人,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初始任务NPC。”

  “你们可以叫我,黎罂。”来人似有似无得瞥过颜夕林,看向苏瑾,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苏瑾在风中凌.乱......

  黎罂,什么时候去泰国变性了?

  颜夕林神色冷厉,将苏瑾护在身后,冷声道:“干扰梦魇世界,你就不怕被抹杀掉吗?”

  黎罂俏皮地笑了,莹白的手指点在红唇上,轻拂而过:“你杀不了我第二次,这个世界,我必须带着他过,因为......”

  “我可有很多事想说呢,憋死我了。”黎罂朝苏瑾眨了眨眼,两只并在唇边,发送了一个飞吻。

  当然,他们的对话如同隔着一层膜,只能看到两人嘴唇一开一合的,却听不清声音。

  黎罂无视颜夕林不可抑止的杀气,转向众人语笑盈盈道:“以后便由我,来激活需要发布任务的NPC,请开始你们全新的历练吧!”

  他,不,她说的话模棱两可,让人摸不着头脑,更无言质疑,还在思索中,黎罂的身影破散成细碎的荧光,被风吹散了,空中,只留下她一连串的笑声。

  苏瑾的耳边出现一句话:不要告诉别人你的初始任务是什么。

  苏瑾茫然得环顾四周,貌似只有他一个人听到这句话,黎罂是敌是友,不得而知。

  房外NPC们快速收拾着东西,留下老幼妇孺守着村长,其余几百号弟兄们抄起家伙,列队在山头前清点人数。

  水三懒散得靠在木桩子上,嘴里叼着根马尾巴草,秦书站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急不可耐。

  眨眼时间,三年已经过去,秦书长成了个玉树临风的小少爷,他被水三养得很好,依然留存着读书人的气质,皮肤未经风吹日晒,嫩得跟豆腐似的,单往那一站,比姑娘还水灵。

  “方先觉将军,可是重庆第十军军长!”秦书手握成拳,激动地在原地打转。

  水三眼带笑意地看着他,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打仗,乖乖呆在学堂里,等我把鬼子兵都赶跑。”

  秦书已经懒得再这个问题上跟他多做纠缠,昂着头不愿折了读书人的气概。

  “说好的,参了军就跟我拜堂,你要是敢赖皮,我就......”

  “你就怎样!”秦书眉毛倒竖,踮着脚气鼓鼓得看着水三,嚷嚷道:“你个南蛮子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

  “行行行,养出个啥脾气,非得教训一顿。”水三虽这样说,但真要教训的时候又舍不得,就是秦书受半点委屈都忍不了,更别说教训了。

  整装待发,大家精神气都特别足,毕竟是为国效劳的大事,要是立了功,便是从土匪一跃成了大英雄,怎叫人兴奋,那一张张脸散着喜庆的红光,目光炯炯得看着战火纷起的大地,一颗报国之心蠢.蠢.欲.动。

  从此安静祥和的山头离了他们,炼狱似的衡阳城向他们招手......

  罪恶发芽在人性本身,起始于任何一件小事,微不足道却足以震垮整座长城,如跗骨之蚁,蚕食人心。

  悲剧开始,旁观者却无力阻止,他们知道水三和秦书的结局,却被迫忘记了中途的细节,只能一步步小心试探,争取让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然而他们,自身都难保。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时候动手动脚呢......【思考】

  还是再做点铺垫吧。

  这一章又埋了个伏笔,这个伏笔,过于隐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