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深渊手记[无限]>第28章 溃疡(7)

  “怎么了?”

  渔夫帽端了一杯酒走过来。姜笑和柳英年不知打算去哪里,一路说着话走了,酒吧里只剩余洲和渔夫帽。

  渔夫帽现在不叫渔夫帽了,他终于坦白了自己的名字。

  在桥洞里烤鱼烤螺那一晚,柳英年说出了隐藏的秘密。他解释了自己身份与“缝隙”的源头后,渔夫帽履行承诺,说出名字:他叫许青原,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当然目前正处于无业状态。至于长期戴帽子,那是他的兴趣。

  在姜笑和樊醒强烈要求下,许青原摘了帽子,时长大概三十秒。他没让他们看后脑勺,只是亮出了光头。

  他确实没有头发,是一个光溜溜的圆脑袋,五官浓重清晰,令人印象深刻。

  许青原,这个平凡的名字并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必要。谁都不知道许青原为什么一直不肯说,面对疑问他也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帽哥。”于是余洲他们仍旧按照以往的习惯,这样喊他。

  “笔记本怎么了?”许青原喝了口酒,瞥余洲手里的手记,“有提示?”

  余洲把本子翻给他看,许青原目光久久地落在第三页上。

  第三页与前面两个提示最大的不同,是它没有文字描述,只有一张疑似樊醒的简笔画。

  一口把酒喝干,许青原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手中的本子。

  笔记本封面陈旧,褐色封皮。内页都是横线,页头有日期、天气之类的标注,是非常常见的记事本。书脊处原本应该还有一根绸带用来作标记,但绸带被扯断了,只剩半截。

  扉页上“深渊手记”四个字字迹十分漂亮,有笔锋,虽然潦草但仍能看出写字的人手上有功底。

  但从第一页提示开始,字体忽然变得笨拙、稚嫩。就像是初学汉字的人写的一样,一笔一划。虽然整齐,但不流利。

  无论是雾角镇的简略示意图、漩涡,还是阿尔嘉王国里画出来的小小新娘,都像是孩子的手迹。

  “余洲,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许青原把手记还给余洲,“这怪本子上的东西,是谁写的?”

  余洲自然是想过的。

  本子原本不属于他。至于属于谁,他根本不知道。进错门、偷错东西,却怎么都无法把本子丢弃。这些事实只有在“鸟笼”里说出来,才能让人相信。

  “本子的主人应该是那间屋子的住户?”许青原说,“可你说屋子里没有家具。”

  余洲对那间空荡荡的房子印象极其深刻。半掩的卧室门,卧室之中神秘的气氛,还有客厅里敞开的、装着杂物的行李箱。

  “既然有行李箱,那就是准备离开,或者刚刚回到?”许青原说,“新住户?逃犯?”

  两人面面相觑。

  余洲:“但是这里面的字迹和画,都像是……小孩的手笔。”

  他也教久久写字画画,他知道小孩没法掌握好画笔和线条,画出来写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样。

  “我觉得和鱼干相比,这本手记更加神秘。”余洲说,“我不知道它的来源,更不知道它为什么能够提示逃离‘鸟笼’的关键。”

  许青原嘲讽地一笑:“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很明显,手记本来就是‘缝隙’里的东西,通过一种特殊的方法,进入了我们的世界,随即被你碰到。”

  余洲:“什么特殊的方法?”

  许青原:“谁知道呢?那书呆子说人类凿出的陷空是垃圾洞,或许‘缝隙’里也有人把‘陷空’当做垃圾洞,什么都往里扔。”

  余洲眼内闪过一丝茫然。

  “……你怎么了?”或许是因为这儿只有他和余洲,许青原罕见的话多起来,“又跟樊醒吵架?”

  余洲:“……不要提他。”

  许青原眯起眼睛,靠在酒吧的沙发上。在雾角镇时他充满警惕,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满怀敌意,这种尖锐锋利的气质仍旧没变,但经历阿尔嘉的“鸟笼”后,他变得没那么难相处了。

  比如此刻,他居然开始给余洲提建议:“你要小心他。”

  同样的话姜笑也说过。余洲现在大概知道为何这两人都劝说自己警醒:“我对他没感觉。”

  许青原大笑。

  余洲:“……怎么了?”

  许青原:“姑且不说你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或者以后会不会食言。我说的和你想的,不是一回事。”

  他靠近余洲,刀一般的眼神,声音清晰:“我看到他在雾角镇的码头上,从那兄妹手里抢了你的背包。”

  余洲:“是他帮我夺回了手记,可惜背包没找到。”

  “哦,是吗?”许青原笑了,“可我亲眼看到,是他把你的背包扔进了海里。”

  酒吧门叮当一响,有人推开门,门边悬挂的风铃随即动了。

  樊醒刚走进来,迎面就看到余洲冲了出去。他甚至没来得及跟余洲说上哪怕一句话。

  “他怎么了?”樊醒问。

  许青原坐在沙发上,悠闲自在,跷着二郎腿:“不知道。”

  樊醒左右一看,没见到其他人:“姜笑和柳英年呢?”

  许青原:“去江面路了,付云聪说修车行已经复原。”

  樊醒:“你不去吗?”

  “无聊。”许青原打了个呵欠,“我对帮人这种事,没一点儿兴趣。”

  江面路。

  长盛修车行果真被付云聪还原。修车行内外,无论是车行里的人还是车、工具,两个拉闸门,甚至连墙上的污渍也一一在目。

  洪诗雨失踪的第二日,付云聪就开始在江面路上巡查。他记忆力极强,江面路所有犄角旮沓他都一一记忆在心。前后经过修车行十几次,也问过修车行的人是否见过洪诗雨或者可疑人物。

  本来车行的人是不会理会这样的小孩的,但见他态度诚恳,来得又勤快,啤酒香烟都贡上,很是上道,自然乐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确实有人对洪诗雨留下印象。这条路是洪诗雨晚自习结束后必经之路,晚上修车行生意冷淡,修车工有时候会在门口吃夜宵抽烟,看来来往往的学生。

  他们并不知洪诗雨名字,只是记得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有个女孩步履轻快地经过江面路。有时候她在便利店买三明治,有时候在水果店看看打折的水果。

  警察拿着洪诗雨照片上门询问的时候,修车行的人一个个都来辨认,也一个个都叹气惋惜。

  付云聪跟众人简单讲述自己问到的事情,姜笑则一辆辆地仔细观察车行里的电动车。

  车行修车,也卖二手车。车子有新有旧,颜色款式各异。

  付云聪面前是两个修车工,正一次次重复付云聪记忆里的对话。

  “那天晚上没多少人修车,我们在店里打牌,什么都没注意到。”修车工说,“这条路烂了嘛,都没人从这里走过,店里就三个人。”

  除了车行老板,仅他们两人曾逗留在车行里。两个都是瘦子,不符合姜笑的描述。车行老板倒是个胖子,但身材很矮,付云聪给姜笑比划过,姜笑摇头:不对,没有那么矮。

  车行能提供的信息有限,就在众人感觉无望时,姜笑忽然直起身。看完一整排二手车,她苦恼地在门口徘徊回忆,眼角余光瞥见车行另一个门口边上,有一辆正在充电的黑色电车。

  “好像……”姜笑仔细检查那辆车的大小,“好像是这辆。”

  车子的车灯似乎碎了,没有及时修好,后视镜也跟姜笑见到的不一样。但从洪诗雨失踪,到姜笑出事,间隔了一年半,这期间车辆是有可能更换外观和修缮的。

  车子并不新,但也没挂着二手车的牌子。

  付云聪甚至不记得自己见过这辆车,他只是把脑海中印刻的场景还原。

  而这辆车是属于谁的,也不可能再从修车工这儿问出来。

  修车工的陈述仍在继续,付云聪忽然转头看向江面路的另一边:“我想起来了,这辆车,有人来取过。”

  一个身穿临江中学校服的男孩,小跑着从学校方向奔来。天色渐渐变化,是傍晚了,他来取车。

  他草草跟修车行的人打招呼,弯腰拔出充电器,推了车便走。

  就在这时,修车工扭头对那男孩说了一句话:“小胡,你爸今天不开店?”

  男孩回头:“在医院陪我奶奶呢。”

  修车工:“哎,早日康复啊。”

  男孩笑道:“好,谢谢你。”

  他推车走远,很快消失。付云聪没有跟上他,因而没有任何可追忆的影像。但修车工之间谈话还在继续:“老胡他妈怎么又住院了?”

  余洲问姜笑:“会是那个男孩吗?”

  姜笑:“我觉得不像。身材完全不一样,那个人很高大、很壮。”

  余洲忽然意识到,被称为“小胡”的男孩没有付钱。他在店里充电,和修车行里的人显然十分熟悉。

  他的父亲开店……什么店?

  余洲看付云聪,付云聪正目视男孩离去的方向。“付云聪,他不是来修车的。”余洲说,“他就是附近店铺里的人。”

  “胡……江面路上的店子里,确实有一家姓胡的。”付云聪忽然说。

  鱼干咋舌:“妈呀,你连人家祖宗姓什么都知道?”

  付云聪不答,快步往前走。他走过便利店、文具店,最后在水果店前停下。紧闭的闸门拉了起来,店内人来人往,新鲜水果高低陈列。墙上赫然贴着一张经营许可证。

  法人代表,胡唯一。

  付云聪对胡唯一的名字有些许印象。他的警察父亲侦办洪诗雨失踪案时,曾询问过江面路上的所有店铺。

  “幸福鲜果”的老板叫胡唯一,早年离异,店子是他一手经营的,他们的儿子就在临江中学初中部读书。洪诗雨出事当天晚上,他的母亲在家中跌伤尾椎,他开车把老人送到医院,时间恰好与洪诗雨失踪的大致时间重合,因此排除了嫌疑。

  “他长什么样?”姜笑问。

  付云聪:“我好像见过他几次,在店里。”

  他需要时间去仔细回忆,众人只得把空间留给他,约定明日再来。

  回去的路上,姜笑忽然说:“付云聪怪怪的。”

  柳英年:“你才觉得吗?”

  姜笑:“他在‘鸟笼’里呆了三四年,又说自己总是在回忆当时事发那几天的事情,怎么复原个修车行水果店,都要这么久?”

  “想找凶手是真心的,可是他肯定还有什么瞒着我们。”柳英年说,“我们所听、所看的一切,都是付云聪给我们听到和看到的。这也太不靠谱了。”

  两人聊着,渐渐走得快了,和余洲拉开距离。樊醒跟在余洲身后,几次想过去跟他说话,余洲都没搭理。

  而且他的抗拒与憎厌,比之前更强烈。

  樊醒摸不着头脑,鱼干也摸不着头脑。

  “算了。”在余洲听不到的地方,樊醒笑道,“按计划行事吧。”

  鱼干:“……你又有什么计划?”

  当天晚上,余洲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背包被人动过了。

  他一个激灵,立刻想起许青原说的话,连忙扑过去翻找。

  幸运的是,手记仍在。

  但鱼干的心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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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鱼干和樊醒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渐渐被余洲疏远。

  它惊觉不对,连忙又凑回余洲身边,蹭来蹭去:只是偶尔和他玩一下,鱼家最喜欢的还是你。

  樊醒:好,我明天做一道绿茶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