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才不是个好东西!”卢源收回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要不是因为喝酒, 他也不至于大半夜被憋醒,也不至于回来了睡不着,就瘫在周今家客房的大床上一个人享受午夜的孤独。
“老子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举着两个手指发完誓, 卢源平白生出一种感觉, 自己好像思念远方戍边丈夫的怨妻, 大晚上坐在窗台上看着月亮发呆。
对了!手机!
梁澈那混蛋该给自己发消息了吧!
卢源东摸西摸,身上每个地方、房间每个角落都找遍了, 还是不见手机。
应该是在院子里的餐桌上。
想到这里, 卢源抬腿就往屋外走。
中秋节的夜晚风已经有些凉了, 冷飕飕的, 但很舒服、很提神。
院子里明晃晃的, 除了那颗超大超亮的灯,还有天边的月亮洒下一大片光辉。
卢源头很沉,视线也因为醉酒有些模糊, 但这并没有阻碍他很快就在桌下捡到手机。
果然有新消息提示!
卢源兴奋着点开,却在刚切换到微信的那一刻感应到了什么。
有人来了。
人与人之间真的有莫名的互通能力, 几乎在那个人刚站到院门口的那一秒,卢源回转身。
“梁澈……”近乎哽咽着, 他叫出了这个名字,也在那人带着笑的注视下快步走了过去。
“混蛋, 你这是渣男行为你知道吗?提裤子走人、不告而别、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你怎么那么能耐?!”
“对不起……”梁澈将人圈在怀里,轻轻揉了揉。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 却让卢源红了眼眶。
不知站了多久,不知抱了多久, 周边开始有了人声,楼下开始有出租车进来接客人,两人才不舍地放开彼此。
“你家里的事情解决好了吗?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啊?”卢源捧着他的脸, 有些心疼。
梁澈淡然一笑,没回答他的问题,很认真地看着询问道:“跟我回家好吗?”
他说好要带他回家的。
卢源先是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好,我和你回家!”他发自内心地、毫不犹豫地答道。
眼前出现一条白茫茫的小道之时,卢源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却是木的。
刚才……刚才他眼花了吗?
为什么梁澈只是对着空中挥了一下手,就能出现这种神奇的景象?
“梁澈?”卢源微张着嘴,看向他的眼神是不可思议。
梁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侧身牵起他的手,“跟我来。”
卢源见过航拍图里梧城的秀丽全貌,也和周今一起去几大名山打过卡,见过早晨七点钟的山顶日出,大学时还和冒险爱好者一起待过一阵子,随着滑翔机一起穿过云群,见过群山环绕脚下的壮观。
可却是第一次,如此难以置信地,他由梁澈牵着,走在一条不知名的白色小道上,小道在半空悬着,起点是周今家的破院,终点不知往哪里。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得非常稳,耳边是柔和吹过的风,脚下是软绵绵棉花般的质感,万事万物都在他们脚下,就连将将升起的太阳,也只需要低头就能看见全貌。
震惊与诧异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一片云海迭起的无边景象出现在眼前,卢源才堪堪回过神。
他们踩着云层上了天?
卢源掐了自己一巴掌,手背传来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会这样?
排除做梦,这里只可能是异世界。
不对,他们刚才明明在现实世界,异世界怎么会突然入侵?
梁澈已经被异世界支配到这种地步了吗?无故带他来这种地方,意欲何为?
卢源扭头看着身边的人,也不管他笑起来有多温柔多好看,声音闷闷道:“说好带我回家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还没等梁澈开口,卢源决定先发制人。
“我很早就知道你在为异世界做事,不管是为了什么,别继续下去了好吗?”
“源源……”
“我不管那个大BOSS构造这些所谓的任务游戏是要干什么,但他让你做的一切,一定是有所图的!你别傻乎乎的暗自付出一些东西好不好?”
卢源的话糊里糊涂不着边际,但梁澈好歹是听出了那个意思。
他俯身拉过他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捧到胸前,声音不大,却因为地方空寂,显得格外清晰空灵。
“没有什么大BOSS,如果非要说有……我就是那个人。”
“嘁!”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秒,卢源鼻腔里的嗤笑应声而出。
梁澈也开始走小傻子路线啦?学自己脑补各种大戏?
自己想的他都还只是BOSS手下一颗籍籍无名的小棋子,梁澈胆子还真大,直接自我幻想是BOSS本人!
“梁澈,别闹,我那么聪明,早就猜得差不多了,你跟我说实话,我大人有大量,指定不会跟你计较的啦!”
梁澈将人握得更紧了些,往自己面前带了带,看着他的脸无比宠溺道:“知道我们源源聪明善良、待人宽容,早就看出了好多端倪,冤魂的怨气、一层又一层的空间、超级好拿捏的NPC,都不抵源源的火眼金睛。但我这次说的是真的,这些都出自我,我其实和你们不一样,是个稍微特殊一点的神。”
“什么神?”卢源脸上的笑容滞住,脸色有些不好看。
梁澈放开他,悠悠说道:“也没什么,就看着众生由生到灭,偶尔插手一些人间琐事的……”
“开什么玩笑呢梁澈,我又不傻,你就是一个来自北方的打工仔,是我好运交到的男朋友,你才不是什么神,顶多是大佬,我承认你比我聪明比我想得周到,但要说是神,相信科学……”卢源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突然意识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说相信科学更像是一个玩笑。
“源源,我没开玩笑,这是真的,我来人间是有目的的。”梁澈偏头往不知什么方向看了一眼,卢源这才发现他穿的和平时的不一样,这身黑衣他没见过,很飒爽、很有气魄。
“哈哈……我们不是在演电视剧!”卢源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就觉得越来越闷了,这么大的空间、最接近天堂的空气还是不能将他心里的烦闷驱散。
“梁澈,你就是在帮异世界做事,在哄我,你怎么可能是神,世界上哪里存在神……这不可能是真的,异世界是异世界,你是你,你是梁澈!你别这样好不好?”
卢源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只是分开了一天,梁澈昨天还是温柔地抱着自己亲亲的普普通通的人类,怎么可能突然变成神?神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这种生物?!
“源源,你别哭,你哭我难受……”梁澈将人重新抱回怀里,像是怕揉碎了一样,手上的力道比微风还轻柔。
“你真的是神吗?是俯瞰人间、创造异世界的神?”卢源哽着语气问道。
即便不忍心,梁澈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所以我们做了什么你都知道?设计这个异世界也是突发奇想、突然来了兴致?”
梁澈看向他阴沉得可怕的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道:“不是兴致原因,是我该管这些事……”
“所以呢?你就是这样管的吗?”卢源推开他,抹去脸上不知名的水渍,质问道:“你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杀戮,美其名曰惩罚坏人,那那些因为这场游戏无辜冤死掉的人呢,他们也是坏人吗?!他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你来惩罚?”
“因为人间律法的死角,我不得不为一些冤魂伸冤……”
“可笑!”卢源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男人,“我问你,洛大叔、岳霞、于小优,还有大巴上只有五岁多的小男孩,他们也是律法的死角吗?他们做了什么至于让您亲自来一趟?”
“源源,你先听我说……”
“我不想听,梁澈,直到这一分钟,我都希望你说的这些只是一个笑话,你才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狗屁神,你只是和我们一起对抗异世界的战士,是我卢源为之骄傲的男朋友。”
“我是,我……”
“不,你不是,你只是来看我们笑话罢了,我们害怕死亡、拼命想活下去,可你只是来玩个游戏,指不定一边玩一边用你已知每个答案的眼睛在嘲笑我们。”
卢源越说越生气,越想越无助,亏自己还一直帮他捂紧马甲,结果都是自作多情,人家法力无边,哪里需要自己?!
“梁澈,我要你看着我,确定肯定地说一遍,刚才的一切是个玩笑!”
脚底下踩着的白云原来在动,卢源脑袋被带得有些昏昏沉沉,但目光很坚定地,想要梁澈点个头。
但没有,梁澈嘴唇动了两下,最终摇了摇头,“我没有开玩笑。”
“呵!”卢源沉眸,“你凭什么惩罚我们啊?你是神就是神呗,待在你的宫殿享受万人追捧,来干扰我们的生活做什么?用你无上的神权将一个个幼小可怜的生命送入地狱,这就是神的执法吗?”
“你别这样,我没让他们死,他们……”
“你还狡辩?!”卢源笑了,梁澈果然把他当傻子,他才是那个最天真的陪跑者,在异世界的超级法力下死去的人有多少他已经不记得了,可他清晰地记得……明明,他们中也有可爱、认真生活的人,凭什么要接受制裁?!
“谢谢你梁澈,谢谢你带我领略了这么多生死,见证那些该死不该死都应该死的人各种各样精妙绝伦的死法,也谢谢你,神是吧,应该很忙的,百忙之中还抽空来我爸的公司打个工,还抽空和我谈了个恋爱,难为你了。”
卢源转身,泪水挂在眼角,迟迟没有落下。
他为什么要哭?不值得!
“下一个人会是我吗?或者说看在我们俩曾经人神邂逅一场的份上,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日子?”
眼前不知尽头的地方是通往破院的路,身后不远处是自以为是、自恃清高的神,卢源低叹一声。
罢了,回去的路他还记得,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