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 解宣听信谣言,为送解斐臣出城,开启城门, 放了魏军杀手进城,成为四方城被屠的关键。
现在虽然不知道解宣是怎么想的,但截下了惠娘寄给解宣的信, 再加上有派去的人盯着。
解宣这条线算是断了。
虽然现在还不能说已经改变了四方城被屠的结局, 但起码时间线已经发生了改变。
不过, 陈乐乐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四方城外,表面上和平时没有两样, 拿着通行证的流民排队等着进城。
把守城门的守卫军,也和顾小风他们第一次进四方城一样,严格地审核通行证, 通讯证出处不明了的,一律不给进城。
但进城以后,就会发现,城内已经处于备战状态。
流民便不再直接送往收留处, 而带去城门外看不见的地方, 作进一步的搜身检查。
检查合格的,老弱病残送往收留处,而年轻力壮的一律送往别处。
收留处也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城中百姓正四处奔走,用大缸储水,将堆积的粮草秸秆分散。
另外火药滚石弓弩投石车等也都安放妥当。
顾小风和姜楼, 没有直接让人把解霜降送去解宣那里,而是带着她去了城主府。
陈亮见顾小风和姜楼他们回来, 松了口气,看见跟在他们身后的解霜降, 说解宣和解斐臣也在城主府。
是解斐臣要求和解宣一起住到府里来的,解斐臣还说,如果顾小风和姜楼回来了,他要单独见一见顾小风和姜楼。
顾小风和姜楼互看了一眼,解斐臣的举动,让他们都有些意外。
陈亮见顾小风和姜楼没有立刻去见解斐臣,但让人将解霜降安置去解宣那里。
就算解宣听了再多‘传言’,再暗藏着什么心机,但有解霜降的说辞,再糊涂,也得长出一些脑子,重新想想。
等下人带走解霜降,陈亮告诉顾小风,四方城外已经埋了火种,必要时就引燃火种,坚壁清野。
为了防止对方安插奸细和杀手进入四方城,近期进城的流民都被安置在了两座大牢里,老幼和妇女在城西,年轻力壮的在城北,管吃饱睡暖。
这两座大牢的牢门都下了机关锁,没有城主的钥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开不了锁。
等魏军的事结束,再放他们出来,一一排查。
到时候,就算里面有奸细,也办不了什么事了。
四方城的百姓,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协助四方城的官兵做足这些准备,可见四方城里平时看似一片祥和,但并没有放松该有警备。
以目前情况来看,只要不出意外,魏军就算十万大军围城,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别想破城。
而这些时间,足够支持到援军到来。
顾小风听到‘援军’两个字的时候,转头看向姜楼。
姜楼只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小风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觉得四方城渡劫的事稳了。
四方城守城的事,陈亮安排得十分妥当,顾小风和姜楼没有什么需要插手的地方,便去了后院见解斐臣。
解宣和解霜降姐弟被安置在后院。
顾小风和姜楼去到后院的时候,解斐臣正趴在鱼缸上看着缸里的游鱼发呆,解宣和解霜降在屋里说话。
解斐臣看见他们俩人,小声道:“我有话和你们说,但不想被我姨娘知道。”
顾小风点头。
解宣和解斐臣住的这间客房,是陈亮要好的将士到四方城办事暂住的地方,旁边就有商议事务用的水榭。
解斐臣和解宣打了个招呼,便跟着他们去了隔壁水榭。
水榭四周窗户都挂着半透的细纱帘,看不见水榭里的情形。
而水榭外的一切却都能被水榭里的人尽收眼底,而且周围无遮无挡,一览无余,任何人靠近都能看见,在水榭里说话,只要不大声喊叫,旁人无法听见,也不能通过唇语获得谈话内容。
水榭里有桌椅,但三个人谁也没有坐下。
解斐臣跟在顾小风身后进了水榭,便拘谨地站在中间空地上,就像面见严厉家长的小孩。
姜楼到了水榭门口,连门都不进,就依在水榭门口,静看着站在水榭中间有些无措的解斐臣。
顾小风打量一下四周,站到一棵盆栽的芙蓉花前,芙蓉花的花苞已经十分饱满,但离开花应该还有几天。
顾小风抬手,碰触镶在绿叶的花骨朵,脑海里闪过陈亮血溅芙蓉花的一幕,眸色微沉:“你想跟我们说什么?”
解斐臣不安地看了一眼顾小风,却没有犹豫地开口:“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陈乐乐变得很奇怪?”
顾小风在芙蓉花苞上轻轻一弹:“你知道原因?”
“我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应该不会相信。”
“说来听听。”
“我在她睡着的时候,在她的眼皮上涂上了我的血。她应该看见了一些在她看来非常恐怖的事。比如,看见我上一世怎么被绑在魏军的战旗下,怎么活着被魏军剖开肚子,我的肠子是怎么被抛到半空中喂食了他们的鹰,在我失去意识前,是怎么看见自己血淋淋的心脏被魏军的将军一口口撕咬吞食……她一定吓坏了。”
解斐臣说到这里,眼圈却红了,嘴角勾起一丝带着恨意的残忍笑意:“这些都是拜她母亲所赐,不知道她知道自己有那样歹毒的一个母亲,还能不能在她母亲面前任性撒娇。”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又幽幽地开口:“如果还能,那她就是和她母亲一样的魔鬼……”
顾小风有些意外,这个孩子有着上一世,或者说是另一个时间线的记忆。
多人谈话,姜楼一般都站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除非必要,基本不会开口,仿佛他只是一个旁听者。
但今天却难得地开口:“你曾经死在四方城外,为什么这次逃离梁州以后,仍然前往四方城?”
“我父亲说,他信得过只有太子和鬼将军,而四方城的城主陈亮绝不会背叛太子和鬼将军,可以托付。因此,我们能去的地方,只有京城和四方城。这次逃离梁州,我确实想去京城找太子和鬼将军,但姐姐病了,而京城太远,她根本撑不到去京城。所以,我们只能前往四方城。”
“改道凤乡村,是你故意的?”
“是。”
姜楼轻点了下头。
解斐臣有前世的记忆,但他即便把前世的事告诉陈亮,陈亮也未必相信。
前往四方城是迫不得已,如果有其他路能走,他必然会走其他路。
凤乡村的出现,对解斐臣当时的处境而言,算是柳暗花明。
解斐臣为什么会出现在凤乡村,也就有了解释。
另外,以前没有,而这一世出现在这里的凤乡村,似乎也有了答案。
凤乡村是一个套,引有前世记忆的解斐臣入局的套。
或者说是以解斐臣为饵,引另一个人入局的网。
姜楼皱了一下眉头,抬眼看向对那盆芙蓉花兴致不减的顾小风。
顾小风没再玩花苞,却逮着一片叶子折腾,那片叶子被他卷成了筒,他感觉到姜楼看来的目光,撩起眼皮斜瞥了姜楼一眼,对解斐臣道:“说说你是怎么去的凤乡村吧。”
解斐臣约见了顾小风和姜楼,就没打算隐瞒,把前往凤乡村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解霜降心理素质算是十分强大,但终究只是一个事事有人伺候的千金小姐,虽然躲过了屠杀,但在死人堆里藏了两天,极度悲愤加没吃没喝,就算为了带走解斐臣,强行支撑,但柔弱的身体却无法改变,没等逃离梁州就已经开始发烧。
好在解斐臣母亲是医学世家,解斐臣受母亲影响,识得不少药材,采了药草给解霜降服用,加上解霜降的强烈的求生欲望,才没直接病死。
但这一病,解霜降的身体也越加虚弱。
也是因为解霜降的这一病,才让解斐臣放弃前往京都,走了上辈子走过的老路。
解斐臣是魏军攻打四方城时被祭的旗,他不知道四方城有没有被魏军攻破,但魏军要攻打四方城是事实。
他觉得只要能让陈亮相信他上辈子经历过的事,对四方城百利无一害,而他和姐姐就能活命。
但同时心里明白,攻城这么大的事,由他这样一个小孩说出来,很难让人信服。
何况造成破城的关键人物,还是陈亮宠爱至极的城主夫人惠娘。
四方城的人疯了才会因为他一个小孩的话,去质疑他们的城主夫人。
就算陈亮大度一些,不和他一个小孩计较,却也不会再有什么好脸色,而惠娘那样歹毒,不可能再给他活路。
他虽然活了两世,但都只有几岁,想了一路,也没能想出能让陈亮相信的办法,到了四方城外,也就不敢贸然进城。
偏偏在这时候,解霜降又再病倒,他焦急如焚,把解霜降藏好以后,独自去外面打听消息,想先想办法单独见一见陈亮,看看陈亮的反应。
当时,天还没有亮,四方城的城门还没有开。
城外道路两旁坐着很多等着开门的难民。
其中有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孩子,那个老人看上去十分老实憨厚。
他正想上去求老人进城以后,帮他给陈亮带一个话,却看见有人驾着牛车,停在了老人面前。
牛车上坐着的也是一个老人。
到处是饿得眼睛都绿了的流民,那老人能带着一头牛独自行走,这个老人肯定不简单。
老人拿了两张通行证,给了等在城门口的一对夫妻。
恰好城门开了,那对夫妻对着老人千恩万谢地道了谢,进城去了。
老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坐在路边的曾姓老人和那两个孩子,没有随着人群往城门走,便走了过去,问他们为什么不进城。
作者有话要说: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