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在狩梦猎场里倍受宠爱>第49章 醒了(五)

  有地方坐, 没谁愿意去路边蹲着。

  姜楼不走,顾小风也就没想着下车。

  姜楼平时什么样,顾小风不知道, 他和姜楼呆在一起的时间,都在猎场里。

  在猎场里的时候,姜楼只要不做事不睡觉, 就玩游戏, 基本不会让手闲着。

  但这会儿, 姜楼打发了鬼以后,却没玩游戏。

  也不见他想东西, 就那样闲闲地坐着。

  这样的姜楼,顾小风基本没见过。

  顾小风一度怀疑姜楼的手机没电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顾小风自我毁灭。

  姜楼的手机不知道是哪个大神弄出来的, 在猎场玩了几天游戏,也不见没电。

  没等多久,就看见一辆车驶向许阳扬家方向,没一会儿, 就看见那辆车往回走。

  姜楼的车就停在路边, 没有刻意回避。

  那辆车停下,降下车窗,郭峰探头出来:“姜顾问,还没走呀。”

  姜楼随便扯了个借口:“等个人。”

  姜楼不爱说话,工作相关的事, 他该说的说,但简明扼要, 没一句废话。

  和工作无关的事,礼貌性地应一声, 一个字都不愿意多,内容更没有。

  郭峰试着跟姜楼拉近一下关系,似有似无地碰了几个软钉子,明白这位不是故意清高不搭理人,是真不爱说话,也就不去讨那个没趣了。

  和姜楼打完招呼,该干嘛干嘛去了。

  等郭峰乘的车走远,顾小风就开门下车,而姜楼同时做出同样的动作。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岷县小,如果他们自来岷县,分分钟能遇见郭峰和沈芳。

  郭峰和沈芳又都是人精,见到他们,一定会找人问他们的行踪。

  到那时候,不想暴露的东西,反而会暴露更多。

  不如和他们一起过来,虽然行事没有那么方便,但扯上一块遮羞布,却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

  有顾问的身份做掩饰,姜楼涉足这个猎场的事,名正言顺。

  无论郭峰对他行为有什么疑问,他一个查案就能搪塞过去。

  鬼是可以搬东西的,只不过鬼有鬼的活法,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能不动就不动,免得引起活人的注意。

  但该动的还得动。

  所以姜楼和顾小风去到许家的时候,两只鬼正在搬被郭峰随意堆放进屋的东西。

  两只正在搬东西的鬼,看见顾小风,立刻开心地想迎上来,但紧接着看见在顾小风后面进门的姜楼,就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姜楼知道自己不被鬼待见,进了门,也就不再往里走,依在关上的大门边,闲闲地看着顾小风和两只鬼说话。

  许阳扬是新死鬼,对岷县鬼的世界不熟悉,但许阳扬的外婆死了一年多。

  一年多时间,这里有什么东西,就算没见过,也听过。

  顾小风直接向老人问了情况,老人死了后,就一直跟着许阳扬,也没到处走动。

  她虽然不到处走动,却仍然会遇见其他鬼。

  有些鬼喜欢打堆闲聊。

  老人就算担心外孙,不会往上凑,但别的鬼闲聊的话,却也会传进她的耳朵。

  岷县确实没有厉鬼,也没有鬼拉帮结派,喜欢凑一起的就凑一起,不喜欢热闹的,就自个呆着。

  这是好事,但鬼的数量这么少,就不太正常。

  顾小风转头看向姜楼。

  这家伙有事没事地瞎使唤鬼,应该知道不少与鬼有关的事,岷县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他有什么想法。

  他看向姜楼,姜楼也就看他,还是那副闲闲的样子,但显然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还是算了。

  问这个冰葫芦,不如问鬼。

  “吕婆婆,猎场里的那个火车站和那列火车,你还记得吗?”许阳扬的外婆姓吕。

  吕婆婆点头:“记得。”

  “那个火车站,没在了吗?”整个火车站消失,不会没有记录,但查几十年前的事,太花时间,顾小风不想等。

  “没在了。”

  “是怎么不在的?”

  “地震,加泥石流,泯江毁了一大半,火车站冲没了,铁轨也坏了很多。对了,那时候这里还不叫岷县,叫泯江。后来,国家出钱重建了泯江,改名为岷县,接下来的好几年,余震不断,铁轨很难修复,火车站也就没用了。时间长了,干脆就拆了。”

  “四合院也是重修的?”

  “是啊。”

  “也是国家出的钱?”

  “是啊。”

  “给你们修这么大的院子,别人家不闹吗。”这个四合院不算大,但重修一个四合院,顶别人家很多很多户了。

  “别人家哪有吃亏的事。”

  “这话怎么说?”

  “那时候,我还小,还没嫁进顾家,却也记得那时候的顾家宅子可大了,整个泯江有三分之一都是顾家的。而且漂亮得很,朱红的大门,雕花的门柱,要有多气派就有多气派。”

  朱红的大门,雕花的门柱。

  这不是之前意识里看见的画面。

  顾小风回头看向依在门边的姜楼,仿佛又看见依在朱红雕红门柱上那清冷的修长身影,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由地问了一句:“门柱也是朱红色的吗?”

  “是的。可惜都没了。”

  “因为地震?”

  吕婆婆点头:“地震以后,顾家大宅震垮了一半。国家给顾家修了,不过,只修了这么一个四合院,其它地方,都推平盖了别的房子,分给了别人。”

  不闹,是因为分走了顾家的地。

  顾小风突然明白,岷县的人,尤其是这几条街的人,为什么对吕婆婆和许阳扬那么阴阳怪气了。

  是因为吕婆婆的夫家,曾经是这里的大户。

  说白了就是仇富。

  即使后来住在顾家分出去的地皮上,还是觉得不愤,平时就憋着气。

  人家落魄以后,就冷嘲热讽,甚至把人往死里踩。

  某些人刻在骨子里的小市民劣性。

  顾小风虽然之前听说老人家卖了房子,钱被女儿拿跑了,却以为他们只是很普通的小老百姓,因此也就没关注老人夫家的事。

  这时冷不丁听说老人夫家的家世,还姓顾,心里竟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同时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也更浓了。

  “当年地震死的人多吗?”

  “挺多的。”

  “记得有多少吗?”

  老人摇头:“那时的消息没有现在这么灵,死了多少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统计得清清楚楚。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死了多少人,但泯江的人差不多没了一半。”

  没了一半……

  庞大的数据。

  死了这么多人,那么魂魄都去了哪里?

  进了猎场,没有出来的人,魂魄也会消失。

  难道当年的地震,其实也是一个猎场?

  “吕婆婆,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顾家的事?”

  老人很多年没有和人说过话,尤其是夫家的事,这一说,就是好几个小时。

  吕婆婆的夫家姓顾,但并不是顾家大宅的真正主人,而是给人看宅子的人。

  顾家在民国之前就有了。

  世代经商,十分富贵。

  主人家也很善良,经常设粥堂救济灾民。

  顾家老爷好事做得多,救了不少人,却救不了自家的妻儿。

  顾家夫人身体不好,怀了孩子以后,越加不好,孩子是早产的,顾夫人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生下孩子,就去了。

  顾家少爷天姿聪惠,三岁能作诗,五岁就能写一手好文章,长得又跟个雪团子似的,人见人爱。

  可惜顾家小少爷是早产儿,打小就身体不好,天天泡在了药罐子里,几乎大门不给出,二门不让迈。

  但即便这样,也没能养大。

  长到七岁就没了。

  顾老爷对夫人本是一片痴心,夫人没了,就没再娶,一心一意养着这个儿子。

  儿子没了,他的天也就垮了,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地。

  把宅子卖了,离开泯江,再没有回来。

  顾老爷把宅子卖了以后,就把佣人都散了。

  吕婆婆夫家的人,以前是顾家的门房,一家老小都在顾家,也没地方可去,而新东家也需要人看院子,于是他们一家就留了下来,继续帮新东家看院子。

  “新东家也姓顾?”

  “不姓顾,姓姜。”

  顾小风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又转头看姜楼,姜楼依在门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们说话,见顾小风看他,便略抬起眼皮,也向他看来,和顾小风的视线对上,神情仍然寡淡,情绪都不带一点。

  顾小风收回视线:“新东家既然姓姜,为什么你们还叫那宅子为顾家老宅?”

  “新东家买了宅子以后,一花一草都不让人动,就连顾家的门牌也不让人换掉。所以大家仍然叫这宅为顾家大宅。”

  “新东家是不是和顾家有什么关系?”如果没有特别的关系,买间大院子,却挂着别人的姓,跟住别人的房子似的,感觉说不出的怪。

  “那时给新东家看院子的人是我老伴的太老爷,太老爷说顾老爷卖宅子以前,并没见过新东家。”

  “那新东家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知道的不多。”

  吕婆婆回忆着,把听老人说起的事,说了出来。

  那时看院子的人叫顾永生,也就是吕婆婆老伴的太老爷。

  其实说当时看院子的人是顾永生,有些不恰当。

  因为当年顾永生才八岁,比顾家小少爷大不了多少,算是顾家小少爷少有的玩伴之一。

  真正看院子的人是顾永生的爹。

  不过顾永生在顾家出生,又在顾家长大,自己看见的,再加上爹妈说的,他对顾家是真的熟悉。

  他可以肯定,顾家老爷在卖宅子前,并不认识新东家。

  新东家不是泯江的人,买了宅子,也不住,一年也只来几次。

  来了只在各屋里转一圈,就依在门口,看着那院子,一看就看半天,也不知道他看什么。

  顾永生的爹曾问过新东家,为什么不进屋休息,他也不说话。

  顾永生他爹是下人,自然也就不敢再问。

  顾永生的爹不敢问,但还是小孩的顾永生就没那么多顾忌,有一次下雪,冷得很,谁都不愿意在屋外呆着,可是新东家却依在门口站了老半天,一直盯着院子里那棵挂了雪的红梅。

  他实在太好奇了,把他爹交代的话全丢在了后脑勺,问新东家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新东家平时来了也不怎么说话,但可能是不忍心伤害小孩,他去跟新东家说话,新东家基本会搭理他。

  虽然话不多,就简单的几个字,但好歹是答了。

  那天新东家听了顾永生的话,“嗯”了一声,说:“是挺喜欢的。”

  顾永生又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来住。”

  新东家没说什么,眼底的眸色却黯淡下去,那时顾永生只有十岁,却也看懂了那抹隐藏在他眼底的神色叫忧伤。

  顾永生更好奇了,问他在看什么。

  新东家说:“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顾永生没听懂,再问,新东家却不再说话了。

  那以后,可能是顾永生年龄也大了,新东家连他都很少搭理了。

  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仍然每年来,有时一年还会来几次。

  有时来得晚,得在泯江过夜。

  但他也从不去主屋睡。

  要么依在门口站一晚上,要么在小少爷的屋里或者书房坐一晚上。

  顾小风听到这里心里连叫了几个“卧槽卧槽卧槽”,忍不住问:“顾家小少爷,该不会是新东家的儿子吧……”

  顾小风话说完,听见门口传来一轻哧。

  顾小风转头,就看见姜楼姿势没变,但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浅淡的眸子里透着些许荒唐神色。

  顾小风几乎可以肯定,顾家大宅的新东家和姜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没准是他哪个爷爷的爷爷。

  吕婆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当然不是。”

  吕婆婆又继续说了下去。

  顾夫人家和顾家是世交,两家早就订了娃娃亲,两人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好。

  成婚前,顾夫人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她未来夫君上门找她,两一起玩。

  十四岁就嫁进了顾家,顾夫人嫁进顾家以后,又十分的贤惠,绝不可能有二心。

  再说,那年代,搞外遇,是要浸猪笼的,谁敢?

  顾小风食指挠了挠脸,该不会是姜楼的那位老祖宗,有变态嗜好,看上了人家小少爷吧。

  这个想法让顾小风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种没凭证的想法,想想就算了,不能乱说。

  顾小风又偷偷看向姜楼,姜楼的脸又瘫了回去,不过没再看他们,低头看着前面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些陈年旧事是吕婆婆东一段西一段听来的,吕婆婆口才不太好,又有很多年不太跟人聊天,整个故事讲得颠三倒四。

  但也能听懂。

  那么大的宅子,如果不每天有人打理着,很快就会烂掉。

  新东家不来住,虽然没多请人,但顾家大宅除了顾永生他们一家,还有两家人,一家主要是搞卫生,不定时的修缮一下。

  另一家人是护院,防着偷偷抢抢的事。

  后来,开始打仗了,到处人心惶惶。

  新东家来给了他们每家人一大笔钱,对他们说,这宅子能守就守,不能守就舍了去别处逃命,别把命丢这里了。

  另外两家人,乡下还有人,也就拿着钱走了,只剩下顾永生一家。

  他们家是顾家的家生仆,代代生在顾家,也没别处可去。

  再说,顾家和新东家对他们家的人都很好,新东家虽然不在这里住,但他们能感觉得到新东家把这宅子看得极重。

  所以决定,无论如何,他们也要为他守着这座宅子,除非真到了没办法的那一步。

  于是,把新东家给的钱,埋在对面山上,逃难的时候再去拿。

  然后,平时还是住在顾家大宅里,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后来兵荒马乱,日子是真不好过。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大宅子,谁当大爷,都要来抢一波,好好的大宅,毁得面目全非。

  新东家就没再来了。

  但那些年,无论是谁来抢,谁来霸着大宅当驻点,都没把他们一家人怎么样,顶多喝来叫去地使唤一下。

  后来无意听说,是有人花了钱,让那些人不要为难他们一家人。

  早在战乱前,他们就收到消息,顾家老爷没了,所以肯这么做的,就只有新东家了。

  日子就这样乱糟糟地过去。

  解放了,顾永生的爹娘早没了,他也早娶妻生子,还是住在大宅里,而新东家一直没有消息。

  应该也没了……

  然后他们家的人一直住在那大宅里,直到地震震垮了不少房子。

  顾小风听完,问道:“顾老爷离开泯江以后,还回来过吗?”

  吕婆婆:“没再回来了。”

  顾小风:“后来,还有他的消息吗?”

  吕婆婆:“顾老爷和顾永生的父亲有过一段时间书信来往。听说,他去了香港,”

  顾小风:“知道内容吗?”

  吕婆婆:“这个倒没听老人们怎么说,只大约提过一嘴,说顾老爷到那边以后,身体一直不好,但他遇见一个女人,长得有些像夫人。顾老爷去世前,一直是那个女人照顾他。顾老爷无子无女,死了后,财产都给了那个女人。”

  顾小风听完,总结出来,就是顾家夫人和少爷比较短命,对顾老爷打击有些大。

  但事后,顾老爷也只是卖了老宅,离开这伤心之地,并没有怨天怨地到能搞出猎场。

  至于那个新东家,动机不明。

  怨气什么的,没感觉到,在顾小风看来,神经病的几率更大。

  天已经黑尽。

  靠在门框上的姜楼慢腾腾地站直身,轻车熟路地走进堂屋,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捏着几支香,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香炉。

  顾小风之前查看四合院的时候,就看见堂屋里摆着的几大盒上好檀香,以为是前屋主留下的。

  这时见姜楼拿着香出来,问:“谁买的香?”

  姜楼把香炉放在院子里,点了香:“不知道。”

  顾小风:“……”

  他信了才怪。

  从四合院出来,几只鬼趴在门口探头探脑,偷吸着飘出来的香。

  许阳扬看了那几只鬼一会儿,放了它们进去。

  那几只鬼欢天喜地围着香炉,只差没管许阳扬叫爸爸。

  许阳扬和他外婆喝过生机水,有半实质的身体,可以做常人能做的事,以后的香可以自己点。

  顾小风嘴角微微勾起,许阳扬以后应该不会再寂寞。

  顾小风和姜楼并肩走在黑巷子里,偏头看姜楼,除开年代不同,衣服不同,这人和顾家大宅的新东家真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吃个饭再走?”

  晚饭没吃,顾小风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开车回蓉城得一个多小时,顾小风不想饿着回去。

  姜楼抬头,往巷子外映出灯光的方向望了望:“想吃什么?”

  顾小风:“你想吃什么?”

  姜楼:“随便。”

  “那出去看哪家顺眼,就吃哪家。”来的时候,顾小风看见有一条街都是小饭馆,门开着,但都没什么人,应该是做宵夜的。

  他只想填个肚子,卫生就好,其他不讲究。

  姜楼偏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顾小风摸不清姜楼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但要姜楼没说“不”,他就当他默许了。

  二人上了车。

  姜楼直接把车开去来路上见到的小食街。

  岷县不大,开车出来吃东西的人少,零星几辆车,直接甩路边。

  站在路口,只能看见几家小馆子,进了巷子,顾小风才发现这里面其实挺长。

  店都不大,大多只有几张桌子,但一家店挨着一家店,加上吃东西的人不少,整个巷子特别热闹。

  姜楼顺着小食街的巷子,七倒八拐地往里走。

  顾小风想随便吃吃,但不知道姜楼有什么讲究,见他一直往里走,不知是看不上外面那些店,还是不吃那些东西。

  往前望了一眼,感觉都差不多,问:“如果不想在这儿吃,就回蓉城吧。”

  话刚落,就看姜楼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店。

  顾小风抬头,招牌写的是‘砂锅丸子’,没有一点特色。

  这家店只有五张桌子,坐了两桌,空着三桌。

  姜楼在靠门桌边坐下。

  顾小风吃什么无所谓,也就坐到姜楼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姜楼:“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顾小风:“爸爸!”

  姜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