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刚要坐下,又被程锦栖拉住了手腕。
“洗手。”
程锦栖拉着江晚意的手腕没有放开, 他一路带着江晚意去洗手间, 打开温水帮江晚意洗手。
洗手液的泡沫冰凉又滑腻,被程锦栖涂抹在江晚意的双手上,渐渐变成了身体的温度。
江晚意睫毛轻颤, 缩回手, 自己凑到水龙头下冲洗。
“我自己洗。”
程锦栖点头,打开另一边的水龙头冲洗, 先一步走了出去。
江晚意出来时,程锦栖已经为他摆好了碗筷。
饭桌上无一不是江晚意喜欢吃的东西。
江晚意拿起碗筷, 看到程锦栖出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们两个人一般都是挨着坐的,今天程锦栖却换了位置。
餐厅的桌子不算大,江晚意不喜欢两个人守着太大的餐桌,太空荡, 所以程锦栖虽然坐到了对面,但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江晚意。
江晚意知道程锦栖在不满,不满他最近比他还要忙于工作, 但江晚意只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并不打算说什么。
他本就是故意的, 他想看程锦栖的反应, 此时看到了,只觉得万分有趣。
程锦栖不仅吃小电影的醋,连他亲自立项的动画电影的醋都要吃。
江晚意悠哉吃饭,不一会儿, 耳边响起座椅挪动声, 程锦栖自己坐回到江晚意旁边了。
下一刻, 江晚意的碗里多了一只剥好的虾。
那虾肉剥好后还不忘蘸上汤汁,此时被放在江晚意碗里,汤汁将周遭的白米饭染上一片好看的色泽。
江晚意轻笑,转头去看程锦栖。
程锦栖自己的饭碗还放在对面呢,人却已经坐在他旁边开始给他剥虾了。
江晚意起身,把程锦栖的碗拿过来放在旁边。
程锦栖剥虾的动作顿了一瞬。
“坐我旁边呀,坐对面干什么。”江晚意说。
话落,他也拿起一只虾,仔细剥好,没有放到程锦栖的碗里,而是递到了程锦栖嘴边。
程锦栖垂眸,下意识地张嘴又闭上,头微微侧开,没吃。
江晚意眨了眨眼睛,说:
“真不吃?不吃我可不给你剥了。”
程锦栖还是侧着头。
江晚意干脆收回手,正要把虾扔进自己嘴里,就被程锦栖凑过来一口咬断,手里只剩下半截虾肉。
程锦栖咬走半截虾肉,很用力地咀嚼着,像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生气的小孩子。
江晚意动作没停,张嘴将剩下半截虾肉扔进嘴里。
程锦栖喉咙一动,虾肉被他吞下,视线从江晚意的唇边一闪而过。
江晚意问:
“还要吃吗?”
程锦栖又去看江晚意沾满酱汁的手指:
“要。”
他说要,江晚意就给他剥。
程锦栖也开始给江晚意剥,两个人互喂了几只虾后,江晚意停手,抽出纸巾擦了擦,又制止程锦栖。
“别剥了,其他菜不吃了吗?”
他把纸巾塞进程锦栖手里,垂眸看到他指尖上的酱汁,鬼使神差地低头舔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程锦栖愣了一下,被碰触过的指尖上仍留一点温度。
他勾了勾手指,立刻用纸巾擦手,低头吃饭。
这顿饭的下半场吃得特别安静,直到吃完饭,江晚意喝着程锦栖煮的果茶,才开口道:
“动画的制作组成员决定去R国进修一段时间,可能会在R国待一两个月。”
这件事程锦栖早就知道了,这项行程甚至是他亲自批下的。
只要工作室离开,江晚意就不能每天早出晚归地往那里跑了。
程锦栖唇角下压,表现得很冷漠,仿佛这种事情他一点不关心一般。
江晚意捧着杯子,干脆转身看向程锦栖,慢悠悠地说道:
“我也会跟着一起去。”
程锦栖嘴角绷直,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江晚意,黑眸里一片深沉,久久没有说话。
江晚意捧起杯子往前递了递,明知故问道:
“看我干嘛,你要喝吗?”
程锦栖稍显压抑地问:
“为什么要去?”
江晚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因为有趣啊,参与动画制作很有趣,一起去进修学习也很有趣……”
江晚意每说一个“有趣”,程锦栖的眸色都便暗沉一分。
他从未见江晚意对除他以外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过,这种感觉很不好,不好到他几乎要发疯。
程锦栖不想江晚意去R国,更别提是去一两个月那么久。
那么长时间见不到江晚意,他真的会疯掉。
更何况……如果江晚意在国外恢复了记忆,直接不愿意回来了,抛弃他了怎么办?
“一定要去吗?”过了许久,程锦栖才问道。
江晚意把喝了一半的果茶放到他手里,起身往卧室走,扔下一句话。
“当然,一定要去。”
程锦栖低头看面前已经冷掉的果茶,面无表情地将剩下半杯一饮而尽。
他不能让江晚意离开,绝对不能。
制作组定下离开的日子是下周,之后的日子,江晚意照旧每天往工作室跑,早出晚归,程锦栖只有晚饭的时候才能看到江晚意,两个人一起吃个饭,随便聊两句,江晚意就回房间睡觉了。
这期间,江晚意偶尔会在睡前抱抱程锦栖,也会亲亲他的嘴角,可再亲密的行为却是没有了。
不仅如此,江晚意还发现大门的门锁已经加了三道,每一道门锁都看着很复杂。
不仅是门锁,连窗户都加了好几道锁。
晚饭时的闲聊,也多是江晚意说几句,程锦栖越来越沉默。
与之相对的,是他看江晚意时越来越莫测的眼神。
江晚意知道,程锦栖已经到了濒临崩断的极限。
一周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出发前一天。
晚饭时,程锦栖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看江晚意一眼。
江晚意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入睡前给总制片人发了一条微信。
江晚意:如果明天登机前我还没有到,不用联系我也不用找我,那是我不想去了。
发完微信,放下手机,江晚意转头,看向窗户。
他没有拉窗帘,月光透过玻璃徐徐洒进来,让窗户上那几道新加的锁熠熠生辉。
江晚意盯着那闪着银光的锁,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程锦栖真是……连这里都加上了锁,到底多害怕他逃走。
江晚意对那部未上映的动画电影很感兴趣,这件事是真的,但要说这部动画电影比程锦栖还重要,却不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程锦栖的垂耳兔形象是他一手创作的,他可能兴趣并不会这么大,可如今这种通过他的参与,逐渐将模拟程锦栖的垂耳兔形象不断塑造出来的感觉,很有趣,就像是重温了一遍程锦栖的成长岁月一般。
至于跟着工作室一起去R国学习,江晚意兴趣一般,他不过是想借这件事看看程锦栖会怎么做而已。
说到底,江晚意人生中一切感兴趣事物的根源,都是程锦栖,也只是程锦栖而已。
第二天天亮,江晚意在闹铃声中醒来,慢吞吞地爬起来,打了个哈欠,第一眼先看向窗户。
他走到窗边,尝试打开锁推开窗却失败了,果然这锁已经启动了。
江晚意又晃悠到浴室,洗澡的时候发现浴室窗户上的锁也锁上了。
之后他一路下楼,来到餐桌边,发现程锦栖没有去上班。
他正坐在餐桌边看平板上的新闻,等江晚意过来,立刻起身给江晚意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江晚意嘴边噙着笑,在程锦栖为他拉开椅子后坐下。
他拿着勺子搅动碗里洁白的粥,问道:
“锦栖,你怎么没去上班?”
江晚意出发的时间比程锦栖上班的时间晚很多,他早就料到程锦栖今天不会去上班,却还明知故问。
程锦栖语气平淡:
“你今天出发,我想看着你离开。”
江晚意撇撇嘴,心道说谎,明明是要阻止他离开。
他本身也没想着真能离开,但做戏要做全套,吃过早饭,江晚意还是拎着简单收拾的行李箱下楼。
程锦栖还坐在餐桌旁,他今天的早饭吃得格外慢,摆在他面前的那碗粥根本没怎么动过。
江晚意下楼,程锦栖也没往这边看。
江晚意转身,行李箱的轱辘滑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响动。
大门距离他越来越近,他没回头,却一直在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身后很安静,程锦栖没有追上来。
一步两步……直到大门就在眼前。
江晚意心想程锦栖还真能忍,一定要他打不开门后冲他发脾气,他才会走过来解释吗?
既然他想拖延,江晚意就由着他。
在门口换好鞋子,江晚意慢慢握住门把手。
大门内侧的几道新锁分外显眼,江晚意用力轻轻下压门把手。
“咔哒——”
门打开了。
没有江晚意以为的上锁,他轻易地打开了大门。
江晚意一愣,忍住回头的冲动,慢慢走出了门。
直到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程锦栖不是该……拦住他,不让他离开,发疯一般把他关起来吗?
为什么没有?
突然,一连几声清脆的“咔咔”声响起。
江晚意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去开大门,发现大门被锁上了,他打不开。
隐约能听到脚步声传来,程锦栖正站在门后,和他隔着一道门的距离。
江晚意眉头紧皱,抬手用力拍门:
“程锦栖,你在搞什么,开门!”
门内一片安静,突然手机提示音响起。
江晚意立刻拿出手机,是程锦栖发来的微信。
“这是定时锁,会一直锁到今晚,我也打不开。”
“晚意,我在家里等你。”
江晚意死死盯着手机,眸光复杂。
他以为程锦栖会阻止他,会关住他,会将他锁在这栋房子里,禁止他出门。
没想到程锦栖最终锁住的,是他自己。
到此时此刻,程锦栖依旧不愿意伤害江晚意一丝半点。
哪怕江晚意给了程锦栖最大的纵容,哪怕江晚意并不介意看着程锦栖发疯。
他不害怕那样的程锦栖,从来不怕。
可是程锦栖怕,程锦栖怕自己伤害到江晚意。
所以他用一道道锁,将自己锁在了里面,将自己像恶鬼般锁了起来,放江晚意离开。
江晚意轻叹一口气,收起手机,转身往外走。
行李箱的轱辘碾压在细碎的石砖地上,石砖缝隙里的杂草被轱辘碾过弯下了腰,又在轱辘离开后重新挺直腰板,面向太阳。
江晚意顺利到达机场,跟随制作组上了飞机。
飞机上,透过狭小的窗户,江晚意看着蓝白交织的云层,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容越来越大,甚至笑出了声。
另一边的总制片人一脸惊诧地看过来,只见江晚意甚至笑得捂住了肚子。
他好像终于懂了什么是爱。
不是索取,不是主导,是内敛、是守护,是哪怕内心暗草丛生也会拼命压抑的克制。
程锦栖爱他,爱得偏执、疯狂,爱得远远超过了他自己。
所以程锦栖锁住自己,因为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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