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直男陷阱【完结】>第19章 失联

  许久没和程锦栖联系, 江晚意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别说三分钟热度, 连一秒钟热度都维持不了。

  又因为杨择暄时不时去烦他, 他干脆回老别墅住,整日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不去认识新鲜朋友, 也不去看乐子。

  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睡醒了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不和程锦栖联系, 仿佛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江晚意躺在床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机的开关机键, 看着屏幕亮了又灭,脑袋里空空一片,连思想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甚至产生和杨择暄去公司上班,去给他大哥当助理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虽然上班很无聊, 但也许不会让他总是想起程锦栖。

  正在这时,程锦栖的短信发了过来。

  不是微信消息,而是一条短信。

  他和程锦栖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 这些天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江晚意盯着短信提示上程锦栖的名字,看了许久都没有点开。

  程锦栖一般不会给江晚意发短信, 在这个通信发达的年代, 有许多更方便快捷的联络方式,比如微信。

  可几天没联系他的程锦栖,突然发过来一条短信。

  不用点开,江晚意已经猜到了短信里的内容。

  一时间江晚意心情复杂, 分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 他以为过了这些天, 程锦栖会整理好感情,会和他回到曾经的相处模式。

  可程锦栖似乎不打算这么做。

  江晚意深吸一口气,点开短信。

  短信里,程锦栖约他明晚一起吃饭,地点是之前就提过的知名情侣餐厅,这家餐厅江晚意听说过,很多网络上的浪漫故事都发生在这家餐厅。

  程锦栖将吃饭地点定在这里,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江晚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看那几行字,仿佛多看几眼这些字就会改变一般。

  最后,江晚意扔开手机,拉过被子紧紧抱在怀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哪怕抱紧被子,哪怕怀里填得满满的,江晚意还是觉得不够,这种不够和空虚在这些天一直充斥在他的生活里,充斥在他每分每秒的呼吸里。

  他该怎么做?

  真的要去吗?

  还是装作看不见,干脆不去了,他不去,程锦栖应该就明白他的意思,也许他们之间就可以恢复到过去的模样。

  可是……真的能恢复到过去吗?

  似乎无论他怎么做,结果都是一团乱麻。

  程锦栖正站在江晚意的世界边缘,随时会退出他的人生。

  如果没有这条短信,江晚意本打算用睡觉来打发时间,可此时看过短信,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除了程锦栖,没有人可以如此影响江晚意。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踢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

  不能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去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江晚意起床,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最后穿上衣服出门。

  他走到那棵大树下,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冠,听着风吹过树叶飒飒的声响,混乱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一点。

  江晚意很喜欢这棵树,不是因为树本身,而是因为这棵树让他遇见了程锦栖。

  在江晚意和程锦栖的小时候,他们的联系大多依靠这棵树。

  江晚意总是坐在粗壮的树干上,藏在茂密的树荫里观察程锦栖,看他如何伪装,看他如何成长,也在被程锦栖看着。

  娇生惯养的江晚意,不像程锦栖学了泰拳、学了散打,学了各种各样的武力技能,江晚意在这方面唯一会的只有爬树,还是特定的树,仅仅面前的这一棵树。

  这棵树的树干有些弯曲,弯曲出来的弧度刚好能帮江晚意爬上去。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先踩哪根树枝,要抓住哪里借力。

  如果不是因为这棵树好爬,小时候的江晚意也懒得爬树。

  他第一次爬树,就看到了濒死的程锦栖。

  一切的开始都是巧合。

  江晚意闭上眼睛,听着树叶发出的飒飒声响,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他们过去的回忆。

  他就这么站了许久,久到双腿发麻,才睁开眼睛。

  江晚意又爬上了树,他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树干上,看着程家别墅的泳池。

  程家别墅空置许久,程锦栖偶尔会因为江晚意回来住一下,但别墅并没有找人精心维护,显得苍老又衰败。

  别墅里的小花园早已光秃一片,泳池也空空荡荡的没有水,池底铺满了落叶。

  江晚意盯着空荡的泳池又开始发呆。

  他突然希望时间回到过去,或者干脆停在这里,让他不用面对明天的一切。

  可惜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停下。

  在江晚意盯着泳池发呆的时候,程锦栖也在看江晚意。

  江晚意不知道,在距离大树最近的那扇窗户里,在厚重的窗帘后面,站着不知看了他多久的程锦栖。

  他躲在窗帘后面,透过狭小的缝隙,透过繁盛的枝叶,仅能看到江晚意的小半张侧脸。

  仅仅是一个侧脸也让程锦栖看得目不转睛,他的眸光漆黑一片,宛如深海。

  程锦栖早就来了,在江晚意回到老别墅的第一天就悄悄跟来了。

  他每天待在别墅里,在别墅里办公,在别墅里观察偶尔会出来发呆的江晚意。

  在不能联系江晚意的这些天,程锦栖只能在江晚意不发现的前提下,尽可能待在距离江晚意最近的地方,以此来缓解内心溢满的躁动不安。

  只要离开江晚意,程锦栖的内心就会出现这种狂躁的情绪,当这些情绪累积到一个顶点,他甚至怕无法控制自己。

  江晚意是程锦栖的瘾,戒不掉的瘾,他也不想戒,甚至甘之如饴。

  天光渐暗,江晚意从站在树下发呆到坐在树干上发呆,就这么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直到腹中饥肠辘辘才爬下来,回到老别墅随便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没有程锦栖,江晚意对吃东西都不感兴趣。

  填饱肚子,江晚意又跑出去爬树。

  他顺着大树爬到程家别墅,走到泳池边坐下。

  江晚意不会游泳,程锦栖教了他很久他都学不会,他也从没想过用心学,他一直觉得,只要有程锦栖在,他就算不会游泳,也绝对不会淹死。

  淹死的概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小到几乎没有。

  可程锦栖却是在一次又一次濒临淹死的险境,学会了游泳。

  就在如今这个疮痍空荡的泳池,程锦栖曾一次又一次在里面濒临窒息。

  将程锦栖扔进泳池的不是别人,正是程锦栖的母亲,那个最后亲手了结自己,还差点杀死程锦栖的人。

  江晚意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她已经死了,睁着眼睛躺在血泊里,满眼的恨意和不甘。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甚至不配“母亲”这样的称呼,就是这个女人让程锦栖本就坎坷的儿时雪上加霜。

  程锦栖的父亲不把他当人看,母亲更不把他当人看。

  除了父母,还有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弟弟”,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边拿他当乐子耍,一边随时准备撕咬他。

  小时候的程锦栖不具备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只能在狂风骤雨中飘摇,数次差点死在里面。

  江晚意从未把自己当作程锦栖生命里多么重要的存在,他也没觉得自己给过程锦栖什么。

  他一直看着程锦栖成长,他清楚地知道程锦栖是靠着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秋风吹过,坐在地上的江晚意被风吹得有些冷,他抱紧自己,惊觉程锦栖的生命里不是非得有他的一席之地。

  没有他江晚意,程锦栖也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如果他的人生里没有程锦栖会是什么样?

  像这几天一样,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吗?

  他仿佛对全世界都失去了兴趣。

  或者说,如果不是程锦栖的出现,江晚意的人生本就是这样,无聊又无趣。

  这世界对他来说像一个装满东西的小盒子,他捧着小盒子,看着里面的五光十色半点提不起兴趣,甚至连拿着它的力气都不愿意花费。

  直到这个小盒子里出现程锦栖,只要程锦栖在,江晚意就愿意耗费力气抱着它,一直抱着它。

  可程锦栖不愿意自己待在小盒子里,他想把江晚意也拉进去。

  他要进去吗?

  江晚意的思绪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答案。

  他坐在那里多久,程锦栖就站在窗边看了多久。

  江晚意一直觉得他没给过程锦栖什么,可在程锦栖的人生里,没有江晚意,他根本走不到今天。

  不用他母亲在他胸口插一把剪刀,他自己就会走向灭亡。

  因为有江晚意,程锦栖才开始反抗,才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江晚意总是在看着他,哪怕看到他故意让程兴端落水,看他用尽手段,看他耍尽心机,也从没有对他投递过一个厌恶的眼神。

  他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一切阴暗面都展现在江晚意面前,江晚意照单全收,甚至兴致盎然。

  江晚意不怕他。

  从来不怕。

  程锦栖的指尖点在冰凉的玻璃上,隔着长长的距离描摹江晚意的身影。

  所有人都欺他辱他时,唯独江晚意不。

  所有人都怕他敬他时,也只有江晚意不。

  江晚意做了很多事,他以为程锦栖不知道,可程锦栖都知道。

  在程锦栖蛰伏的时候,哪怕他为程家做了不少事,可他们依旧不把他当人看。

  他们只把他当一条好用的狗,一只畜生,一只连报酬和奖励都不用给予的畜生。

  可当时的程锦栖太过弱小,他只能收敛自己的一切,伪装起来,哪怕刚被程父踢了一脚,也会立刻爬起来站在程父身后。

  在程父和程兴端面前,在那些手握权力的程家人面前,程锦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也没有自我的机器。

  他越这样,程兴端就越过分。

  程锦栖做好了隐忍蛰伏的准备,却不想某日起,程兴端突然开始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甚至没有了折磨程锦栖的兴致。

  程兴端的改变很反常,程锦栖起初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过几天就会恢复原样,可自那以后,程兴端一直没再给程锦栖添过麻烦,或者说没时间添麻烦,他自己就满身麻烦。

  江晚意给程兴端找的麻烦。

  当时的杨家虽然比不上程家,但也是那片别墅区住着的人里,仅次于程家的存在。

  江晚意年纪小,长得精致漂亮,家里宠溺,哪怕说话不饶人,爱使小性子,也很受周遭长辈们的喜欢,同时他也是孩子里的小霸王,谁都喜欢他,也都害怕他。

  这样的江晚意,想要针对谁,是件非常轻松又容易的事情。

  程兴端让程锦栖不好过,江晚意就让程兴端在那群属于孩子的圈子里不好过。

  江晚意领着那群未来的二世祖,没少折磨过程兴端。

  把他关在小黑屋里待一夜,逼着他尿裤子都是小事,那段时间只要江晚意没在看着程锦栖,他都在带人折磨程兴端。

  他折磨程兴端,却从未说过是因为程锦栖,他只说他厌恶程兴端,看到程兴端就觉得恶心。

  因为江晚意的一句话,大多时候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出主意,自然有很多人愿意帮他折磨一下程兴端。

  反正都是群善恶不分、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小鬼头,欺负起人来花样百出,自然让程兴端再也没工夫找程锦栖的麻烦。

  没有程兴端来找麻烦,程锦栖有了更多时间让自己强大起来。

  他12岁上学,12岁开始帮程父办事,18岁开始和程父对着干。

  等到他上大学的时候,程家已经分成了两派。

  而等到江晚意上高中的时候,程父一派已经只剩苟延残喘的份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直到江晚意上大学,程父才彻底从程家的舞台退出。

  程父的时代结束,程锦栖的时代开始。

  可站在最高处,对程锦栖来说并不快乐,也感觉不到满足。

  那些金钱和权力无法带给他快乐和满足,他能走到今天的最大原因,只因江晚意在看着他。

  江晚意地注视会让他兴奋。

  他喜欢江晚意看他时唇边微勾的笑,喜欢江晚意看透他的伪装,喜欢江晚意轻声斥责他是“虚伪者”。

  程锦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的从不是什么程氏,也不是金钱和权力,而是江晚意。

  他为江晚意而呼吸,为江晚意而心跳。

  夜幕降临,满天星子。

  江晚意仰头看着天空中璀璨的繁星,站起身来。

  他坐得太久,双腿发麻,站起来时晃了晃。

  与来时的迷茫不同,江晚意此时的脸上满是坚决,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程锦栖将额头抵在窗户玻璃上,看着江晚意离开的背影,专注到呼吸都快忘记了。

  江晚意,江晚意,他的江晚意。

  这一夜相邻的两栋别墅里,无人入睡。

  第二日,约定的这一天。

  江晚意早早起床,叫来私人造型师,花费数个小时仔细打理自己。

  他扔下平时常穿的休闲服,穿上裁剪得体优雅的西装,一头碎发抓出好看的造型,完整地露出脸颊和耳朵,右耳的红宝石耳钉显眼又漂亮。

  脱去学生气的江晚意,漂亮得让人一眼就能忘记呼吸。

  江晚意长到21岁,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扮自己。

  等一切准备就绪,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他让其他人离开,自己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下巴高昂,整个人显得高贵又骄矜,像坐在王座上。

  他盯着挂在墙上的时钟,什么都没干,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直到时间到了才站起来。

  他唇边慢慢、慢慢勾出一抹笑,这笑凉薄又漫不经心,如同他每次和那些新鲜朋友玩乐一般。

  江晚意从不会对程锦栖这么笑。

  程锦栖总是能让他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可这次不一样,他必须这么笑。

  江晚意强迫自己面对程锦栖时这么笑。

  他做出了决定,他希望他和程锦栖回到从前,他希望一切回到原点。

  他们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爱情太过缥缈,江晚意不信,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江晚意离开别墅,坐上车直奔约定好的餐厅而去。

  因为名气很大,这家餐厅总是很热闹,但今天江晚意到的时候,餐厅里很安静。

  大厅空空荡荡,除了服务人员再无其他客人。

  只一眼江晚意就明白程锦栖有多在意这一天,他将餐厅包场,今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餐厅里到处都装饰着鲜花,一朵又一朵红到耀眼的玫瑰刺激着江晚意的视觉。

  程锦栖早就到了,他正背对着江晚意坐在那里。

  和江晚意一样,程锦栖也特意打理过自己。

  唯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是,程锦栖今天没有戴平光眼镜。

  听到动静,程锦栖看了过来。

  他如同最优雅的绅士,为江晚意拉开椅子。

  江晚意唇边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在程锦栖为他拉开椅子时对他说了声谢谢,客气又疏离。

  程锦栖顿了一下,他看着江晚意唇边的笑,眸色深沉浸满侵略。

  他不戴眼镜,不做伪装,就这么毫不遮掩地看着江晚意,将自己的贪婪、欲望和占有欲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程锦栖想要江晚意,一直都想要,想要的整颗心除了跳动只记得江晚意。

  江晚意什么都没问,他自然地接受程锦栖的服务,一边吃饭,一边偶尔和程锦栖交谈几句,谁都没提这些天的不联系。

  餐厅的灯光很暗,餐桌上摆着燃烧的蜡烛。

  烛液滴下来,砸在一旁的玫瑰花上,又迅速在深红的花瓣上凝固,像留下了一颗泪珠。

  江晚意盯着那颗凝固的蜡珠,放下了手里的餐具。

  程锦栖早就放下了餐具,江晚意硬拖到现在,他知道再拖下去也没有用。

  要开始了。

  程锦栖见江晚意放下餐具,探手用纸巾轻轻帮江晚意擦拭嘴角。

  江晚意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他微抬下巴,像过去那样任由程锦栖为他服务。

  放下纸巾,程锦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推到江晚意面前。

  盒子里摆着一枚精致奢华的红宝石戒指,这种造型夸张的戒指,戴在任何人手上都不会好看,除了江晚意。

  只有江晚意能够驾驭这枚戒指,就像他右耳上的红宝石耳钉。

  程锦栖喜欢江晚意身上的红色,再娇艳的红放在江晚意身上也只能是陪衬。

  江晚意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唇角的笑容一直未变,见到这枚戒指也只是睫毛微不可察的轻颤两下。

  “晚意,你知道的,我喜欢男人。”

  程锦栖在江晚意看戒指的时候开口,声音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低沉好听,不见紧张。

  江晚意抬眸,对上程锦栖双眼的一瞬间,心脏就重重一跳。

  那双眼睛里的欲望浓郁到能将他吞噬。

  只一眼,江晚意就错开了视线。

  他拿起那枚戒指,指尖勾着戒指环,看上面艳丽的红宝石。

  程锦栖的视线落到江晚意的手,烛光下,江晚意的皮肤依旧很白,纤细的指尖捏着戒指,比起戒指,程锦栖觉得江晚意的手指更好看。

  他看着江晚意的手指,继续说道:

  “准确来说,我喜欢男人这句话并不正确。”

  “我对其他男人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你。”

  “晚意,我喜欢你。”

  “或者说,不只是喜欢。”

  “我……”

  “程锦栖。”江晚意没让程锦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他出声打断了程锦栖。

  哪怕叫了程锦栖的名字,江晚意也没有抬眼。

  他把玩着那枚红宝石戒指,视线像是落在红宝石上,仔细看又觉得飘忽。

  江晚意伸直手指,将戒指套上指尖,顺着指尖一点点往下移动,在戒指穿过第二指节时,江晚意突然又将它摘了下来。

  “叮咚——”

  江晚意将戒指扔进酒杯,看着那枚戒指沉进杯底,几乎与殷红的酒液融为一体。

  他看着酒杯,轻声说:

  “我虽然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但若真要谈论感情,我也只会找女人。”

  说不相信感情程锦栖听不进去,那他干脆这么说。

  一直不肯和程锦栖对视的江晚意终于抬眸,一双总是显得多情的桃花眼微敛,眸中一片平静,甚至显得无情。

  “锦栖,别让我难做,忘记这件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程锦栖没说话,餐厅里的灯光故意调整得昏暗又有情调,服务人员都藏了起来,偌大的餐厅只有程锦栖和江晚意两个人。

  没人说话,就只有蜡烛燃烧时的声音。

  江晚意再次垂眸,视线里只能看到程锦栖宽阔的肩膀。

  不知何时,程锦栖的肩膀已经不再瘦弱。

  蜡烛柔和了程锦栖的肩部线条,烛光像为程锦栖的周身添加了一圈光晕。

  江晚意突然有些茫然,他不相信感情,不相信自己,那他相信程锦栖对他的感情吗?

  江晚意不知道。

  人都是兴致使然的生物,这一点在他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爱会加速这种兴致的消耗。

  他一次又一次地表明过,他不想失去程锦栖。

  无论是因为他对程锦栖失去兴趣,还是因为程锦栖对他失去兴趣。

  只要他们的关系不变质,他们可以永远是朋友。

  永远在一起。

  蜡烛渐渐燃烧到底,烛火倔强的跳动两下,最终还是熄灭了。

  被江晚意打断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程锦栖,终于再次出声。

  他看着江晚意,声音低了很多,像是藏着无尽的苦涩。

  哪怕程锦栖从准备今晚起就想到了结果,哪怕今晚的一切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可他还是会因为江晚意的拒绝难过。

  除了江晚意,没有人能让如今铜皮铁骨的程锦栖难过。

  他看着江晚意,看江晚意面上的不在意,看江晚意唇边凉薄的笑。

  他知道江晚意是装的。

  原来他也早就能够看穿江晚意。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上升到了一个临界点,而打破这个临界点的方式却并不简单也并不轻松。

  江晚意的观念并不那么容易改变,如果能,他就不是江晚意了。

  程锦栖轻呼一口气,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有些难过的笑容。

  他说:

  “晚意,我不能忘记这一切,我忘不了。”

  “我们回不去了。”

  话落,程锦栖起身,离开了餐厅。

  江晚意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立刻去看程锦栖的背影,直到程锦栖的身影消失,他才蓦地用力呼吸起来。

  原来从程锦栖说话开始,他居然不自知的屏住了呼吸。

  应该结束了吧?程锦栖对他的感情,他亲手结束的。

  江晚意盯着酒杯里的戒指,恍惚地想。

  结束之后呢?

  程锦栖需要多久整理好这一切,以朋友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要等待多久?

  一天还是两天?

  或者一个星期?

  最多一个星期。

  江晚意想着,他不能忍耐更久了,如果程锦栖一个星期还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

  他就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呢?

  江晚意不知道。

  他突然伸手,从冰凉的酒液里捞起那枚戒指。

  程锦栖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它,他应该不要了吧。

  江晚意犹豫着,将沾满冰凉酒液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程锦栖总是这么了解他。

  他摊开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酒液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滑落,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江晚意低头,轻轻抿走这颗酒珠,又像是在亲吻这枚红宝石戒指。

  程锦栖离开后,江晚意却许久没有离开。

  他仍旧坐在餐桌边,看着手上的戒指发呆,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双眸无神地睁着,思绪暂停,大脑又变得一片空白。

  就像程锦栖走后,他的人生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江晚意现在什么都不想做,连动一下都不想。

  直到半夜,工作人员来提醒,江晚意才晃晃悠悠地起身,游魂一样离开餐厅。

  这家餐厅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回到老别墅,江晚意衣服也不换,直接躺到床上。

  那枚程锦栖不要的戒指被他带了回来,此时还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江晚意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看得入神了,又像在透过戒指看程锦栖。

  直到天亮,江晚意才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房间里黑漆漆的,江晚意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像世界仅剩他一个人。

  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也没有人叫醒他。

  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关机了?

  江晚意一愣,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大脑一阵眩晕,差点又跪下去。

  他在屋子里一阵乱翻,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插上电源线开机,江晚意心中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也许程锦栖已经联系过他了?只是他手机关机,所有没有联系成功。

  也许……也许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回到原位了。

  江晚意不断滑动着手机屏幕,点开一条又一条未读消息,期待的神情渐渐落空。

  他睡了整整一天,未读消息多到看不过来,他们来自江晚意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这些人都在关心他,也许他们是真心,也许他们是假意,可江晚意都不在乎。

  江晚意在乎的人没有给他发消息。

  程锦栖没有联系他,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如果是以前,江晚意哪怕几分钟不回程锦栖的消息,他都会立刻打过来,或者直接找过来。

  找过来……

  程锦栖有他家老别墅的钥匙,也许程锦栖来这里找过他了?

  又或者程锦栖像过去一样,正等着他下楼吃饭?

  江晚意猛地跑下楼,因为太过着急,楼梯被他踩得咚咚作响。

  此时是夜里,别墅里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江晚意的期待再次落空,他心脏空落落的,可还是坚持来到厨房。

  他站在漆黑的厨房门口,轻声唤道:

  “锦栖?”

  一片黑暗中只有安静,没有人回应江晚意的呼唤。

  江晚意执着地又叫了几次,他明明清楚程锦栖不在,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停下。

  “锦栖,别藏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出来吧。”

  “锦栖,别闹了。”

  “程锦栖!”

  无论江晚意叫多少声,都不会有人回应他。

  程锦栖要的是爱,江晚意拒绝了。

  所以程锦栖走了。

  江晚意摸索着打开别墅里的所有灯光,他一间间房找过去,哪里都没有程锦栖。

  他在作出决定时就想过这个后果。

  拒绝程锦栖,再等程锦栖以朋友的身份回来。

  只是此时此刻,江晚意突然开始怀疑,程锦栖还会回来吗?

  他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没人能回答江晚意。

  越是在乎,越是犹豫与踌躇。

  拒绝程锦栖的第一天,江晚意已经开始想念他。

  这一晚,老别墅的灯光亮了一夜。

  在老别墅的隔壁,程家的别墅却漆黑一片,虽然漆黑却不代表没有人。

  黑暗中,程锦栖坐在窗边,如同僵硬的雕像。

  他讨厌程家的别墅,这里充斥着他遭受过的苦难,填满了他受过的屈辱,但这里却是此时此刻距离江晚意最近的地方。

  一次晚餐,一场无疾而终的告白,难受的是两个人。

  可这也是他们不得不跨过去的坎。

  从那之后,程锦栖消失在了江晚意的生活中。

  他再也不会随叫随到,再也不会接江晚意的电话,再也不会回江晚意的信息,仿佛江晚意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程锦栖的存在。

  江晚意在起初联系了几次程锦栖无果后也不再联系,他的生活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他玩得更凶更乱,身边的新鲜朋友来了一群又一群,多到他连当天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喝酒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的朋友圈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合照,年轻男女们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消耗着他们的青春。

  最先因为他这种疯狂的状态联系他的不是程锦栖,而是黎醒。

  黎醒给江晚意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和苗淼一起从乱糟又混乱的酒吧把江晚意捞了出来。

  这回黎醒也生气了,他摇着江晚意的肩膀,呵斥他:

  “江晚意,你发什么疯呢?程锦栖呢?程锦栖怎么没管你?你再这么玩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江晚意喝了很多酒,大脑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看清黎醒的脸,挣脱开黎醒的手,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说话前唇边先勾起一抹笑,笑得没心没肺。

  “程锦栖?程锦栖跑了。”

  黎醒一愣,面上满是不敢置信。

  “跑了?什么跑了?”

  从他认识江晚意起,程锦栖就一直在江晚意身边,随叫随到、任劳任怨,那样一个黎醒见了都悚的人,被江晚意随意使唤也从不生气,纵容江晚意的一切任性要求,把江晚意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护着,这样的程锦栖跑了?

  怎么可能!

  “江晚意,你讲清楚,你们怎么了?”黎醒追问,连他身边最爱喝酒的苗淼,看到这样的江晚意都皱起了眉。

  苗淼喝酒从来都是为了快乐,可江晚意现在喝酒,看起来可不快乐。

  江晚意靠着墙壁,头发凌乱地遮着眼睛,他微微侧眸,明明醉了,眼神又隐约透着清明。

  “程锦栖要爱,我给不了。”

  “我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爱太虚无,我不相信。”

  几句话,黎醒和苗淼就明白了程锦栖和江晚意之间发生了什么。

  黎醒咂舌,想到江晚意这几天的状态,忍不住道:

  “江晚意,我以前觉得程锦栖变态,我现在发现你也挺变态的,你们两个明明就……哎哟……”

  两情相悦。

  剩下四个字黎醒没说出来,因为苗淼掐了他一把。

  他捂着被掐的手臂,哀怨地看向苗淼。

  苗淼瞪了他一眼,小声说:

  “他们本就性格执拗,这种事不让他们自己拧回来,谁说都没用,只会越说越乱!”

  说着苗淼扯过黎醒说了几句悄悄话,说完悄悄话,黎醒走到江晚意面前,说道:

  “江晚意,我那儿有本书,感觉很适合你看,你先回家,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江晚意显然对看书没什么兴趣,他转身又要回酒吧,被黎醒叫住。

  “哎!别走,那本书你真的要看看,里面的人一个像你,一个像程锦栖!”

  江晚意这才回头,定定地看了黎醒一会儿,看得黎醒后背发毛才转身,叫了车回家,临走前不忘说:

  “快点送来。”

  黎醒见江晚意回家,这才看向苗淼,问道:

  “你要让我给他什么书?”

  苗淼坏笑起来:

  “我之前不是看了一本渣贱小说?我给你讲过的,一会儿你给江晚意送去,就说里面的渣攻跟他一模一样!”

  黎醒:“……”

  江晚意确定不会杀了他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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