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易掐着时间,他们先去了西边的巷子, 站在那里不过五分钟, 就看见小智背着书包从楼里出来。
“上学去?”谢闻易说。
小智起先被吓了一大跳, 往后倒退了数步, 还把书包举在了胸前。
“不是大飞他们, 你淡定,还记得我吗?”谢闻易走到了他面前。
小智点点头。
“很好, 我救过你一次,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谢闻易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小智放下了书包, 示意他问。
“老城区南边, 也就是酒吧门口发生凶案的那天晚上, 你在做什么?”谢闻易问。
“在家复习。”小智说。
“哦,一整晚?”谢闻易挑眉。
“高中学业繁重, 我每天都要复习很晚,累了就会在门口透透气。”小智的脸色不太好了。
“直接点,你这气透得直接跑沈姐家里去了。”谢闻易竟然还对他露出了个笑脸。
“是。。。”小智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 咬牙切齿地说着。
NPC不能说谎定律。
“不想让你太尴尬,后面的不可描述我就省略一万字了, 南边也就是沈姐家门口发生凶杀案的那天晚上, 你除了复习, 也出去透气了?”谢闻易皮一下很开心。
“是。。。”小智已经扭曲到变形。
“你在沈姐家?”谢闻易继续问。
“是。。。”小智继续变形。
“西边, 也就是老郭饭馆附近发生凶杀案的晚上,我猜你去了警局看沈姐,并试图让警方相信南边凶案的那天, 沈姐绝对不可能杀人。”谢闻易感觉自己玩故事接龙。
“是。。。”小智手里如果有把刀,估计就砍向眼前这个男人了。
“问完了,你可以去上课了。”谢闻易还贴心地往旁边一站,给他让了一条路。
要不是不合时宜,任燃简直有捧腹大笑的冲动。
小智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你是要笑死我么,这太好玩了,说真的要不是我看到他去找沈姐,我真猜不着他们是那种关系。”
小智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后又回头瞪了一眼,任燃总算明白眼光可以杀人这话的意思了。
“学业压力大吧,需要感情发泄?”谢闻易耸耸肩。
“靠,这个发泄方式有些太吓人了。”任燃表示惊悚。
他们接着又走到了老郭家的饭馆那里,谢闻易看着任燃蠢蠢欲动又满怀期待的脸,笑着说“这次换你来玩。”
“好呀!”
老郭两夫妻又在吵架,电视里昨天八点档的狗血剧正在重播,夹杂着吵架声,演变成了奇葩的二重奏。
“郭老板。”任燃上前热情地喊道。
尬戏我也会啊?忘记我在医院的精彩表演了吗?
“哟,是你们啊,今天买点什么?”老郭一脸看到钱来了的精彩表情。
“想问个事儿,等下再买。”任燃还装模作样地向谢闻易挥了挥手,“你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行,随便看,超市是你家,东西随便拿。”老郭搓了搓手,“要问什么呀?”
“这里发生凶杀案的时候,郭老板一整晚都在铺子里,没出去过?”任燃问。
“对啊,我就躺床上看电视,然后不小心睡着了。”老郭说。
“很好,郭嫂,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任燃走到了郭嫂边上。
“你问。”郭嫂狐疑地打量着他。
“那天你说看见一个男人走过窗边,但是没看见正面,对吧。”
“当然啦,如果看见正面我一定能认出是谁的。”
“背影高瘦,倒符合了好几个人。”任燃笑着说。
“嗯,你到底想问什么?”郭嫂开始不自在了。
“你说他走过的时候你闻到了一阵烟味,那就是烟味是来自窗户那里,我想问的是你在见到这男的走过之前,自己是否就站在窗户边吸过烟?”任燃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对。。。”郭嫂的脸同款扭曲。
“好啦,我先走啦。”任燃退到了大门口,各种心满意足。
“你们走啦?东西不买啦?”老郭不爽了。
“亲爱的,你有东西要买吗?”任燃扎眼问谢闻易。
只允许你皮,不允许我也皮一下吗?
“没有,走吧,亲爱的。”谢闻易接得如此顺溜,满分回答。
他们接着去了老城区的南边。
走到案发地点旁边那幢楼的时候,正好看到面容憔悴的沈姐从巷子的另一边走来,她还穿着被警察带走时的衣服,几天没换洗,衣服都褶皱了,看样子似乎才刚被放出来。
“沈姐。”任燃推了下谢闻易,示意你表演的时候到了。
“沈姐,有些事想再问问你。”谢闻易走上前,特别的有礼貌,显得一头麦色短毛寸和耳上的两连环格格不入。
“我累了,需要休息。”沈姐都懒得抬眼看他们,正打算上楼。
“累了?也是,在警局呆了三天是挺累的,需要小智来陪你吗?”谢闻易皮得非常过分。
“你想问什么,问吧。”沈姐同款杀人脸。
“那天你说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到一个壮硕的背影?”
“对啊,绝对不假,亲眼所见。”沈姐语气相当肯定。
“你家窗户脏得像几百年没洗一样,看出去的东西都扭曲变形了,再瘦的人也变成一个胖子了,我这么说你同不同意?”谢闻易还在微笑。
“同意。”沈姐也加入了扭曲队伍。
“好了,没事了,你可以睡觉去了。”谢闻易还无耻地向楼上一指。
任燃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友好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轮到我表演了。”
他们上楼敲响了老江的房门。
“我的喉咙还是不太舒服,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看一下?”
老江笑嘻嘻的让他们进了屋。
任燃从口袋里拿出了那瓶维生素,自言自语地说:“我一个医生朋友告诉我说,通常被撕掉标签的药品都是私下非法买卖的,而这些药品多数都在过期边缘。”
老江一脸牙疼的表情。
“不过这些也不关我的事,我再不舒服也不会去吃。”任燃还装出了一副非常难为的样子。
尬戏真的挺好玩。
老江一脸头疼的表情。
“南边发生凶杀案的这天,你说你很早就睡下了,作为彻夜豪饮的酒鬼,是怎么让你在那天那么早就睡下了?还睡得死沉死沉的,直至楼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才被惊醒。”任燃笑着说。
“我那天喝了牛奶就睡了,特别的早,是真的。”老江急迫地希望他们能够相信他。
任燃自然明白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肯定掺不了假。
犹豫了下,又问:“酒鬼也喝牛奶?自己买的?”
“夏生给我的,那天他来给我的,说是特优牛奶,外面喝不到的,说晚上喝了睡眠效果特别的好。”老江一脸可怜兮兮求你们别再欺负我的神级表情。
任燃走到了门口,他还干巴巴地问:“过期药的事,你们不会说出去吧。”
任燃回头笑道:“江医生多虑了。”
他们算准了时间,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去了酒吧。
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何秀挑了一张能晒得到阳光的桌子,正坐在那里吃面,手边还放着一杯红酒。
何秀看到他们也是很高兴的,起身问他们要喝什么?
“老板娘,想问你一些事。”谢闻易说。
“行,问吧。”何秀又坐了下来,继续吃面。
任燃走到了柜台后的走廊那里。
“这里门口发生案件的那个晚上,你说看见的是凶手高瘦纤细的背影,对吧。”谢闻易问。
“是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何秀还补充一句:“我可不会乱说。”
谢闻易点头:“是,我知道你不会骗人,你还说你一直坐在那个角落里织毛衣,我刚才在想那个角落的灯光并不好,你为什么会选在那里织毛衣?你连吃个午饭都要挑光线好的地方。”
何秀吃面的手停了下,略显得不那么自然。
“你那天的确织过毛衣,酒吧里也的确有一些客人,但是是在早一些的时候。凶手是在你店门前行凶的,而酒吧的门又是常年大开着的,你之所以没有看见,并不是因为你坐在了角落里,而是那个时候你压根不在这里。”
谢闻易定定地看着何秀,何秀的面凉了,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老板娘那个时候是在里面的房间吧。”站在柜台走廊的任燃伸手打开了那一扇门。
这是何秀每天休息睡觉的房间。
“那天你说酒吧里是有客人在,我猜想那个客人并不是在喝酒,而是在你房里。亲爱的,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任燃详装好奇地问。
“亲爱的,也许是饭馆的老郭吧,老板娘之所以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是因为和老郭在房间里。”谢闻易语调轻松,似乎在说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何秀的面不仅凉透,还发涨了,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老板娘,你的口供从一开始就给了我们最大的误导,纤细修长的人影,连警察都认为是一个女性的背影,但是想想你从来就没有说过见到的背影是女人,纤细修长也同样可以是男人,或许你其实可以肯定是男人,但是你不想说。”谢闻易一语道破了关键。
任燃低头一笑,等他发现自己竟然笑了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这个副本真的非常的有意思,玩家只有从NPC身上寻找线索,然而系统强制NPC不能说谎的同时,却又默认他们可以隐藏对自己不利的条件。
他们离开酒吧的时候,午时阳光正好,落了他们满满一身,甚至有种一扫城区阴霾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发现何秀和老郭之间有那不可描述的关系的?”这一点任燃还真是不知道谢闻易什么时候找到的证据。
“郭嫂的牢骚不是白发的,经常在他们那里坐着的罗南和他的随身笔记本,那天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一眼,他写着老郭和何秀,我就大胆推测,随意定论了。”谢闻易说得很是轻松。
“所以你是蒙对的。。。”任燃补刀。
“何秀为了隐瞒自己和老郭的关系,自然不能说当晚他们两个在一起,以及何秀特意误导了背影是男人这个最重要的线索,导致我们一度把修长纤细的背影认为了是女人,这是案子的第一个误导。
寡妇沈姐更不想让人知道她和小智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管她是否会考虑到从玻璃窗看到的景象和现实差别太大这个问题,但是她说了她看到的是背影壮硕的背影,这是第二个误导。
郭婶怕是早就知道老郭的外遇了,而她的确从窗户外看到了凶手走过的背影,是个男人,或许她内心的憎恨已久,她说男人路过的时候她闻到了烟味,她有意让大家把疑点放到了男性身上,或许更希望我们都怀疑到老郭吧,但是她的确没有说谎,即使这个烟味是她自己残留下的,这是第三个误导。”
这些人都没有说谎,只是遵循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和最希望得到的结果给了口供。
“我一直在想是谁的口供出了问题,答案是他们全部都是。”任燃叹了口气。
这个副本的NPC在某种程度上都给了错误的情报。
“现在,重新思考,背影是男性,高瘦纤细,偏巧符合这一特征的是他们所有人,老郭,小智,夏生,还有罗南。”
但是他们心里可以确定老郭和小智几乎是没有太大可能性了,那就只有夏生和罗南。
“走吧,亲爱的,我和你还差一张素描。”谢闻易侧头对他笑了笑。
他在阳光下的笑总是特别的有感染力,好想甩开了所有的包袱,自然又纯真。
“亲爱的,你是皮上瘾了,那我就奉陪到底了。”任燃说。
今天夏生的心情相当的不好,几乎可以用暴躁来形容了,和上次几乎判若两人。整个房间也是一片狼藉,好几幅画就这样随意地扔在地上,颜料的油渍弄得到处都是。
夏生虽然让他们进了门,但是一直爱理不理的,在那里自顾自的调着颜料,他白净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一块一块的油渍。
“我们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当背景了,不如就在这里。”任燃说。
夏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耐烦地说:“这里乱七八糟的,怎么画?”
任燃走到了一侧的窗台前,指着外面:“我们两坐在窗台上,正好遮住了外面的旧房,从中间反倒能看到一片蓝天,构图不错。”
夏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往他指的地方扫了眼,又说:“你倒是挺有想法的,学过美术?”
“没有血缘关系的遗传。”
两人一左一右跳上了窗台,窗台狭小,他们靠得很近,却也摆出了舒服的姿势。
夏生重新摆放了下画架,坐下开始构图画画。
夏生画画的神情相当认真,一握着画笔,好像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神情专注,眼神仿佛历经沧桑似的充满了各种情绪。
任燃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他从没被人画过,没想到这样禁止的时间竟然如此慢。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夏生突然站了起来,他刚才还平静的神色变得狂躁不已,他一手扯下进行到一半的画作,瞬间撕了个粉碎。
任燃皱了下眉,小心地问:“夏生,怎么了?”
“你们不介意我改用水彩吧?”
“当然不介意,你决定就好。”任燃说。
他边说,边向谢闻易看了眼,得到稍安勿躁的眼神后,任燃又坐回了窗台上。
夏生心不在焉地用调色盘调着颜色,然而再次动笔不到半个小时,他又非常气愤地将眼前的画作一撕为二,他整个人丧气地蹲着,痛苦地抱着头,不停地说着:“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要的颜色!”
任燃跳下了窗台,走到了他边上,将地上撕掉一半的画捡起,画已经成了大半,他们二人一身简洁清爽,随意地坐在挂着深红色窗帘的窗台上,窗外一角是蓝天白云。
无论怎么看,这幅画很成功,颜色更是相得益彰。
谢闻易走到了桌边,那里放着很多小罐小瓶的水彩颜色,甚至有一些颜色是夏生自己调制的,非常漂亮。
从这个房间的布局和色调来看,夏生非常喜欢明亮的色彩,而在这些颜色中,有好几瓶上贴着红色的标签,里面是红色的颜料,但是色泽似乎有些差异。
这时,夏生突然站起了身,脸色沉沉的向谢闻易走来。
“谢闻易。”任燃轻唤了声。
夏生的目标不是谢闻易,他走到了桌边,突然像发狂了似的把桌上所有的颜色都摔在了地上。这些都是玻璃瓶,哪儿经得起这么一砸,巨大的哗啦声中,整个房间一片狼藉,各种颜色杂乱地交错着洒满了一地。
夏生抱着膝盖无声地痛哭着。
他们离开了夏生的家,任燃抬头看了眼夏生紧闭的窗户,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谢闻易手里还捏着那撕碎的半张画纸,他们二人一身简洁清爽,两侧是深红的窗帘,背后露出蓝天白云的一个小角,整张图的构图很棒,颜色也非常的出挑,尤其是这红色的窗帘,是任燃所见过最漂亮的红色,妖艳又不落了俗气。
突然,任燃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在想凶手的目的该不会是。。。”
“恐怕就是了。”谢闻易明显和他想到了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又立即跑回了夏生家门口。
敲门后,夏生开了门,已然不见刚才痛苦挣扎的模样,恢复到了清冷的神情,他淡淡地说:“抱歉,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不能再给你们画画了。”说完,房门就关上了。
任燃震惊地发现,从他们刚才离开到现在回来,中间不会超过五分钟,然而刚才所见那一地的狼藉在刚才他开门的缝隙中,任燃可以发誓那间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即是普通人,又不能用正常人去衡量的NPC。
“他不会承认的,你发现没有只有NPC的死亡会有警察过来,玩家死亡的话,没有触发这个条件。”谢闻易说。
即便他们拿着那张图纸,也并不会成为直接通关的关键点。
今天夏生这里也不会再有线索了,他们预备打道回府,刚才还大好的天气瞬间阴气沉沉的,老城区在阴天里更是一副衰败阴冷的模样。
“副本不会给死局,夏生会再次下手的,但是通关的方式恐怕和之前的略有不同。”任燃开始思考这次出现的额外条件。
“警察!他让我们有任何线索可以给他打电话!”任燃说。
不管他们相信与否,的确可以一试。
任燃看了眼手机,无信号,他试着拨了号码,意料之中的无法拨出。
“我们不能打电话,但是NPC可以。”谢闻易说。
他们又去了一楼的酒吧,何秀正在柜台后擦拭玻璃杯,她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全然不见之前的热情。
“老板娘,想借你的电话一用。”任燃说。
“不借。”
“……”
“我们可以给钱。”任燃信心满满,不就氪金嘛。
“不要。”
“……”
这场面有点尴尬啊。
他们去了老城区的西面,老郭两夫妻正在冷战,看见他们走来,也是一脸冷淡并不想多招呼的模样。
“郭老板,想借一下电话。”任燃心里莫名的忐忑是怎么回事。
“不借。”
“……”
“郭老板,我们要买东西。”任燃已经快哭了。
“不卖。”
“……”
“郭嫂,我们要。。。”
“你们给我滚!”
“……”
任燃和谢闻易跑了几条巷子才甩开了郭嫂拿着扫帚要砍人的可怕模样。
靠在墙上大声喘着气,任燃做了好几回吸气吐气才顺了气,皱眉说:“什么情况啊他们!”
“我们刚才把他们的底裤都掀光了,会再帮我们就奇怪了。”谢闻易这语气似乎早就料到了。
“我们把他们都得罪光了,靠,亏我刚才一脸很爽的样子,真是虐渣一时爽,玩家火葬场啊!我去。”任燃大吐了一口气,无语地说:“给钱也不想,系统不要钱了?”
“恐怕比起氪金,系统更想要我们的命。”谢闻易竟然笑了出声。
的确,没比这更好笑更忧伤的场面了。
突然,前面拐角处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你们快滚!别碰我!”
是一个女声,还挺熟悉,紧接着就是一些杂乱的男声,语调轻浮,不怀好意。
片刻后,邱露从拐角处跑了过来,没几步,便给几个男的给团团围住了,邱露哭红的眼睛看见了不远处的人影,在看清是熟人后,流露出一份忐忑的侥幸,她张开了嘴,轻声地喊着:“救救我!”
站在她前面的那人低头向她靠了过去,还顺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调笑地说:“说什么就大声点,你大飞哥听不见。”
这话刚说完,他整个人一愣,摸抬手了下后脑勺,地上滚着一颗小石子。
“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大飞哥你除了赊账,倒还有这个本事。”任燃手里还拿着几枚石子,这老城区最多的就是垃圾和石头。
跟在大飞后面的两个五颜六色的小弟还记得谢闻易,估计是想起了那天非常不愉快的经历,往后退了一大步,又伏在大飞耳边说了什么。
大飞倒是往前走了好几步,不停地屈伸着手指,略带挑衅地说:“那天是你打上了我两个兄弟?”
“是,不服气?”谢闻易回头看向了任燃,眼神里倒有一种游戏的意思,“我上次没和他们交过手,这两个人武力值不行,你一个人肯定搞得定,我倒想和最非主流的那位来一场。”
“我们今天几乎玩了一天了,和你在一起真是不会寂寞。”任燃也向前走了几步。
大飞听到这话,自然是火冒三丈,他轻笑了一声,收起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竟用平静的声音说:“你和我,本质就是同一类人。”
大飞那两个小弟疼得倒在低声直哼哼,连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都瞬间黯然失色,他们偷瞄了眼那边的战况,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大飞的确很能打,他不像那两个小弟被打趴在了地上,他靠在墙上,啐了一口,伸手擦了下嘴边的血渍,露出个诡异的笑来。
谢闻易退后了几步,离他稍远了些,他眸中恍惚,神情却很坚定,“我和你不是同一类人,从来都不是。”
一路往住所的方向走去,邱露跟在他们后面,好几次想出口道谢,却被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谢闻易?”任燃觉得他有些不同了。
“我没事。”谢闻易似乎明白他想问什么,犹豫了下,又说:“任燃,即使生活在最黑暗的地方,也是向往光明的。”
他刚才是真的有些不同。
“那个,谢谢你们。”邱露大着胆子,表达了感谢。
“没事,徒手而已,我们玩得很开心啊。”任燃真的说了大实话。
“……”邱露看着面露笑意的二人,总觉得这回答过分神奇了。
“你别一个人出去了,不安全,孟静黎清呢?”任燃问。
“走散了,徐琴也死了,有时候想想我能活到现在真是一种奇迹。”邱露像是自嘲似的苦笑了一声,又说:“我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救我,我其实也遇见了秦树,可任我怎么喊,他掉头就跑,跑得还飞快。”
任燃心说难怪刚才邱露看见他们的时候又是开心又是害怕。
“我记得很早之前,我也被人救过,可惜我怎么也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就像你们一样,都不带犹豫的。”邱露渐渐开心了起来。
“哈哈,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小心了。”任燃笑着说。
谢闻易斜眼一瞥,“任燃。。。”
“干嘛,人家刚受了惊吓,夸一下好的快。”任燃一脸“我今天没皮够”的表情。
他们回了住所,在门口遇上徐大妈和罗南在说话。
“我简直要烦死了,就这一破地方,要求还那么多,什么垃圾分类,我今天又被抓了个正着,我这把年纪了压根就管不了那么多,多为难人。”
徐大妈愁着一张脸,看到了他们走来,还不忘补上一句:“人多了,垃圾更多了,我每天都累得要死。”
罗南只是讪讪一笑,拿着本子不停地在写着什么。
那一头,顾从苏哼着小曲,左右两包菜,后面还跟着汪经纶,手里拎了好几罐饮料。
徐大妈看见这些就头疼,苦闷地说:“又来了,又来了!”
顾从苏一脸疑惑,还笑着问她:“徐小姐,我们住这儿,不回来能去哪里。”
“我说的是你手上这包垃圾!”徐大妈大声说道。
“这些都是吃的啊!”顾从苏还特意拎高了些:“我今天买了大白菜,土豆,排骨,还有鸡呢。”
“我就问你,你们吃完了,这些是不是就变成垃圾了?”
“对。”
“垃圾需要分类吧。”
“需要啊!”
“我不会分。”讲真,徐大妈真心为了没有垃圾,想过饿死这群人。
“我会啊。”顾从苏不懂这算什么难事。
“大白菜是什么垃圾?”
“湿垃圾。”
“骨头是什么垃圾?”
“干垃圾。”
“鸡骨头是什么垃圾?”
“湿垃圾。”
徐大妈满眼放光,上前捏着顾从苏的脸,眉开眼笑:“年轻的帅哥,愿不愿意帮美丽无比的徐小姐一个忙呢?”
顾从苏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老大!”顾从苏看着谢闻易,生无可恋。
“接!”
“哦,行啊,美丽的徐小姐。”
“乖。”
【玩家顾从苏,已开启支线任务“垃圾分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垃圾钱财要分家,系统赚钱靠玩家。】
顾从苏发昏似的买了一堆的菜,最后为了不让这些食物过分浪费,谢闻易下厨露了两手,白菜依旧用来下面,只是这汤底是用排骨熬成的,特别的鲜美,白菜也染了肉汤的美味,特别的好吃。熬好汤的排骨又被做成了糖醋小排,酸甜可口。鸡切成了对半,一半红烧一半白切,摆在盆子里就是一半红一半白。
他们又在天台摆了桌子,那香味一路蔓延到三个楼层,其他几个玩家也纷纷探头看了上来,倒是那郝学非常的不客气,问能不能带他一个。
今天的菜买多了,这郝学和他们虽然没太大交集,倒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顾从苏非常大方地一挥手:“上来吧。”
汽水配菜,才半个小时,吃了个精光。
郝学其实也是个话痨,一顿饭的时间和他们也混熟了,他心满意足地又道了声谢,随口说起了自己的一些事,不出任燃所料,和他们一样,是面临高考的高三生,莫名进入这游戏后,欲哭无泪。
用他的话说,福大命大,苟到N级。
顾从苏捏扁了空的汽水罐子,说:“知道我为什么买这么多好菜吗?”
郝学一脸懵逼:“为什么?”
顾从苏贼贼一笑,压低声音说:“最后的晚餐,没准今天咱们都得死,死前一定要吃顿好的!”
郝学还没吓个半死,顾从苏的脑袋就被黎清一顿打。
汪经纶靠着阳台最边缘而坐,一直在看楼下的情况,突然往外努了努嘴:“那三个女玩家出去了,这都几点了。”
“她们一直在外吃饭的,去的也是老郭家,每天都这个时候。”郝学说。
“哟,你也会关注其他玩家?”顾从苏挑眉。
“这个嘛。。。”郝学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脑袋说:“我之前被人坑过,所以我每次都会多多留心其他人,比如一些习惯和几点出门回来什么的。”
“哎,秦树也出去了。”汪经纶说。
谢闻易沉思了会儿,没说话。
“老大,你说今晚还会不会?”顾从苏的意思很明确,今晚的住所还会不会出事。
“不会,起码这里不会,但是你们还是小心点,要是不介意的话,孟静和邱露,你们可以搬到二楼来住。”
死过人的房间和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孟静和邱露果断选择前者。
他们吃过了晚饭,下楼回到二层的时候,任燃见到几间房被锁得死死的。这些小隔间非常老旧了,即使带着门锁,但形同虚设,压根就锁不上,所以很多时候会看见清楚的缝隙。
“哦,是那三个女玩家,她们今天一早找来了锁匠,往里加固了好几层。”不亏是“盯着”玩家的郝学,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惜这三个玩家还没有享受到加锁带来的成果,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就听到几声明显的闷响,就在住所附近。
八点,玩家基本还是大脑清醒的时候,几乎在瞬间冲出了房间奔下了楼。
黎清当时正好在厨房烧水,一听到响动立马下了楼,任燃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之外,黎清背对着他们站着。
突然一瞬间,甚至是比一秒更短的时间,任燃感觉眼前一片骤亮,就好像漆黑的夜空里出现了一道闪电,而那闪电以极快的速度撤去了眼前深夜的黑幕,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到了现在漆黑的模样。
任燃还来不及细想,就看见了横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是那出去吃晚饭的三个女玩家,而死状和昨天的玩家完全一样,脖颈处是极细的口子,鲜血浸透了身下干燥的泥土,混合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卧槽,简直没完了!”顾从苏一副要抓狂的模样,而他边上的黎清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你傻了啊!”顾从苏拍了她一下。
黎清的确是傻了,由始至终都没回应过。
渐渐地又有其他居民走出来看热闹,都是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了,徐大妈敷着面膜也出了楼,叹气道:“真是作孽啊。。。”
“你们有谁见到背影什么的吗?”人群中有人这么问了。
其他人纷纷摇头,表示听到声音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年轻人已经在现场了,什么人也没有看见。
“我有看见。”大飞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唇角边的伤口已经红肿,他伸手指向了他们,“不是老城区的人,背影是个年轻人,倒和他们几个很相似。”
“你几个意思?”顾从苏反嘴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发现你们几个外人来了后,这老城区就每天都在出事。”
“对哦,我们都住了大半辈子了,一向都挺平静的,就这这些人来了后,这里反倒是接二连三出现了这么可怕的事。”老郭两夫妻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现在想想我们所见到的背影又高又瘦的,他们几个也挺符合。”何秀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人群中。
“我倒想问问了,前几天出事的时候,包括今天在内,你们几个当时在哪里?”问这话的是寡妇沈姐。
任燃还在人群中见到了老江和小智。
“我们正在床上躺!”顾从苏可算明白过来了,这些人现在是把他们当成嫌弃人,他看着徐大妈,大声问:“徐小姐,我们每天都在房间里呆着,你可以作证的,对吧?”
“徐大妈,你这么多客人,真的能保证他们每天都在呆在房里?要是真的在房里,那这几个被杀的女孩子怎么会在外面?”
“她们几个每天都在老郭家吃饭!”顾从苏立马说道。
“她们今天可没来。”老郭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来。
任燃心中一凛,他看向了郝学,郝学也是懵逼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徐大妈面对一众街坊的轮番炮轰,装着一脸无辜,只说:“我只是他们的房东,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飞抹着红肿的嘴角,眼神挑衅又乖戾地看着谢闻易,不轻不重地说:“徐大妈,这几个人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不管这事是不是他们做的,老城区不想再看见外人了。”
明天是副本最后的期限。
“明天,明天就走啦。”徐大妈现在也巴不得快点送瘟神。
其他居民看向他们的眼神似乎像在看毒瘤一般,嘴里唠叨着各种类似“快点滚吧”之类的话语。
“靠,这是发生了什么,感觉我们变成了他们集体攻击的目标。”
任燃他们做的事其他玩家还不知情,只是莫名这些人突然的态度转变。
“不会再有人帮助我们了。”任燃说。
明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这些NPC不会再提供任何情报以及绝对不会帮助他们,他们要靠自己抓住夏生以及通知警察。
徐大妈拎着垃圾袋和扫把哼哧哼哧地下楼,嘴里不停唠叨着她又得多干一整晚的活,其他人都离开了,而黎清一直保持着一动未动的姿势,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了关系。
“黎清。”谢闻易喊了她。
良久,她侧过了头,和黎茵长得完全一样的杏眼里噙着泪水,是一种感慨又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情绪。
“老大。”黎清哑着嗓子说:“我不会认错的,那个背影是他,他一直都在,就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