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噩梦执行官>第83章 爱是解药

  宋隐原以为今晚他和齐征南之间不会再有更多的发展。

  毕竟进入咖啡馆之后,两个人都在绕来拐去的,不像是来喝酒谈心,倒像是找了个地方练太极推手。

  不过眼下既然齐征南都发起主动了,若是不积极应对,反倒不像他宋隐一贯的风格。

  于是宋隐笑眯眯地将问题抛回给齐征南:“我好像也没说我的恋爱对象是云实吧?你怎么就知道了?”

  “显而易见不是么?”齐征南当然不可能栽在这点小细节上,“你刚才追着他跑出去,回来之后就红光满面,还做了恋爱宣言。猜不出来才奇怪呢。”

  “这么明显吗?”宋隐呵呵了两声,回到正题上:“我为什么不能真心喜欢上云实呢?炼狱里又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定。”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齐征南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思索的,“这……还是你的初恋?”

  “这还用说吗?”

  宋隐冲着自己的初恋情人理直气壮地点头:“我高中三年、还有过去的那两年都单着,至于别的时间都和你在一起,有没有男女朋友你都是知道的。”

  得到了如此肯定的答案,齐征南有点高兴,又有点疑惑:“那为什么是现在?明明你进入炼狱才三个月,生活都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你是想说‘吊桥效应’吧?”

  宋隐替他道出了担心的这四个字:“因为过去的两个月,我处在封闭、孤独、弱小的困难状态里,所以无论是谁对我施以援手,我都会立刻就萌生出好感来——你是担心我将这种非常时期的依赖和感激当做了爱情,对不对?”

  “随着处境的改变,这种特殊情感是会很快就消失的,我不希望你会后悔。”这的确是齐征南的肺腑之言。

  “唔,如果这么分析的话……”

  宋隐用食指轻轻敲打着嘴唇,似乎认真考虑起了齐征南的话。

  在他沉吟不语的这几秒钟里,齐征南又开始默默地矛盾起来了——他既不希望宋隐真的陷入“吊桥效应”的陷阱,又担心今晚的暧昧仅仅只是昙花一现。

  而就在他无言的纠结中,宋隐又抬起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么其实我们两个才应该彼此互相喜欢,不是吗?”

  “什么?”

  脑袋里的矛盾忽然化成了许许多多粉红色的问号,齐征南意外地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心上人。

  “吊桥效应啊。”

  宋隐理直气壮地套用着这个心理学词汇:“七岁那年,先是我把你从绑匪那里救了出来,按照吊桥效应,你应该首先爱上了我。然后我家被绑匪给毁了,你逃回去报警,又把我带回了齐家,按照吊桥效应,我也应该爱上了你,是不是这个道理?”

  “……”

  齐征南的心里默默一突,像是沉寂已久的深潭忽然被人投进了一块石子儿,不仅表面荡漾起了涟漪,水底的一些沉渣也悄悄地泛起。

  不,那些都是早已尘埃落定了的往事,不必提起,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他在心里如此告诫自己。然后像是为了挤掉那些不该跑出来的记忆似地,用力闭了闭眼睛。

  没有等到他回答的宋隐,显然有那么一丁点的失望,却也并不过分纠结。

  “老实说,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过去的这二十多年里,也不是没有美女俊男对我表示过好感,连直接求婚的都有呢!可说真的,我从没有过心动的感觉——一次都没有。不怕你嘲笑,我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性冷淡,可身体功能好像又挺正常的……”

  说着说着拐到了某些“儿童不宜”的话题上,虽然在座的没有儿童,但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说这种隐私,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

  于是宋隐轻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不过进了炼狱之后,我是真感觉到心里头有块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忽然轻松了好多,就像别人说的‘开了窍’、又好像原本被石头堵住的地方空了出来,不多不少、刚刚好容下一个人,住进我的心里。”

  “开了窍?”

  齐征南咀嚼着这个词语,依旧不太明白云实为何会在无心之中做到他过去二十多年来都没做到的事。

  两个人的谈话忽然陷入了微妙的僵局,有差不多半分钟左右的时间,谁都没有说出哪怕半个字来。

  反倒是一直默默地收拾着料理台的苏铁忽然发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知不知道我这家咖啡馆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这当然难不倒在美国留学多年的宋隐。

  “nightingale,是夜莺,也是提灯天使南丁格尔。”他进一步做出推断,“考虑到咖啡馆的背后就是玫瑰花海,我猜想这个名字应该来自于王尔德的童话,玫瑰和夜莺。”

  “猜对了。”苏铁送了他一杯特调饮料作为奖励,“你比较喜欢王尔德的什么作品?”

  “其实……好像都说不上。”宋隐的酒劲有点上头,思绪开始混乱,“如果硬要选一偏印象比较深刻的,那就《小王子》吧……但我不喜欢那朵玫瑰花,我更喜欢那只小狐狸。”

  “小王子不是王尔德写的。”齐征南纠正他,“《道林·格雷的画像》才是。”

  “还有自私的巨人。”苏铁同时补充,“这也是我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自私的巨人?”

  宋隐偏过头去看着苏铁,目光微醺:“丑陋的巨怪和吵闹的小孩啊……光是想起来就让人头疼。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一篇宗教教化故事吧?想一想王尔德本人的性取向和他的遭遇,难道不觉得讽刺吗?”

  “文本既生,作者已死①。你大可以用自己的眼光去审视这篇童话。就算是相同的文字,在不同的人眼里,也会产生不同的意义。”

  苏铁的话显然激起了宋隐的好奇心:“所以在你的眼里,它是什么样的?”

  “在我的眼里,这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只简单地说了这一句,苏铁又反问他:“你觉得,故事里的那个巨人,他爱不爱他自己?”

  这算什么问题?宋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道:“爱啊,都是《自私的巨人》了,肯定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爱自己爱得不行了啊!”

  “那你就答错了。”

  苏铁笑着摇头,手里还在不停地擦拭着玻璃杯,再将明亮剔透的它们摆放在吧台上。

  “利己的人并不是太爱自己,而是太不爱自己。巨人的内心缺少生命力,就像永恒的冬天那样让人空虚和失望。他看上去似乎对自己的地盘充满了独占欲,可实际上,那只是试图通过对自己的关心去掩盖和补充自己缺乏爱的能力——这只是自私,而不是自爱。”

  说完这一大堆的话,他又补充表示,以上的言论并不是他的心得,而是美国心理学家弗洛姆的理论。

  “……”宋隐也是没想到自己会夜半三更地听一个咖啡店老板大谈哲学。

  当他还在咀嚼着佛洛姆有关于爱的理论时,苏铁又转去了后厨,无人再和他探讨更深层的问题。倒是他身边那个一直不怎么吭声的男人,已经听懂了这一席话的弦外之音。

  “不懂得爱自己的人,没办法爱上别人,更没有办法获得别人的爱。”

  齐征南将手中的酒杯按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醉酒的人总是格外多愁善感,宋隐的情绪也跟着这声闷响陡然低落下来。

  “我怎么就不爱自己了。”他反问,“该吃吃该喝喝,你什么时候见我不开心、不快乐过?”

  “人也可以在痛苦中享乐。或者说,那应该叫麻醉。”

  齐征南转头看着他,向来沉稳的眼神似乎也染上了酒精的颜色:“或许你并没有注意到,你从不拒绝别人的要求。有时甚至宁愿将自己置于不利危险的处境,也不想看见别人失望的眼神……你总是笑着,一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是真的被落下之后,又会露出落寞的眼神。在我看来,这并不是因为你真的开心,而是因为你害怕当你不笑的时候、当你有所谓的时候,大家就会离开你,只剩下你一个人。你开心、只是因为你害怕,仅此而已。”

  他一口气说出了长长的一段话,接着又“啧”了一声,重新端起酒杯,将里面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看着齐征南难得烦躁的模样,宋隐的内心反倒沉静下来。他再一次趴在吧台上,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齐征南,像一只慵懒的长毛猫。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现在喜欢上了别人,就意味着我也能够爱自己了?哎呀,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二十多年的疑难杂症,怎么就被人家一下子给治愈了呢?”

  “我怎么知道,答案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齐征南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为何,滋味苦涩。

  事实证明酒精的确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正常判断,如果齐征南此刻是完全清醒的,他一定能够从宋隐温润的眼神中,读出满到快要溢出的温柔爱意。

  不过他并没有说错——问题的答案的确只有宋隐自己才知道。而所谓“治愈”的第一步,从宋隐进入炼狱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

  从二狗的口中得知齐征南也在炼狱;在黄泉恋人包装盒上看见他的身影;通过网络得知他在炼狱活得很好;在海怪副本里与他重逢;在执行官俱乐部里打架,还有赌船上的并肩战斗,超级副本中的互相牵挂,彼此需要……

  回顾这短短三个月的炼狱时光,宋隐忽然发现,其实每一个点滴的收获,都填补着两年前那声枪响在他心口留下的空洞;也填补着从六岁那年起,他的人生中突然出现的巨大缺失。

  “南哥,你就是治愈我的那颗解药啊……”

  这句话,仅仅只在宋隐的喉咙里打了个转儿,旋即就像是旋涡里的花瓣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忽然感觉到浓重的醉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几乎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一下子坠入了酒香四溢的晕眩之中。

  十分钟之后,估摸着时间上应该差不多,苏铁离开了后厨,抱着几个玻璃酒杯回到了吧台前。

  这时候,他的小小咖啡馆里已经空无一人。

  吧台前面,用过的酒杯和碟子被简单地堆叠在了一起,桌面也有被简单擦拭过的迹象,说明了酒客离去之前所表示出的一点小小谢意。

  至于那瓶同时贴着“暮辉”与“焚风”标签的陈年葡萄酒,依旧还在它原来被摆放的地方。不过一旁玻璃花瓶里的那枝玫瑰花,已经跟着两位主人一起悄然离去了。

  ————

  宋隐是在颠簸中缓缓苏醒过来的。

  他知道自己刚才是借着酒劲儿睡着了,但又似乎没睡多久——最好的证据就是此时此刻,他依旧置身于黑夜的怀抱之中。

  也不太对……宋隐又恍惚记起来了,前一刻的自己还在夜莺咖啡馆里,趴在吧台上看着身旁的齐征南。

  而现在,他却来到了户外,而且齐征南就在他的身下——更确切地说,是他趴在了齐征南的背上。

  齐征南背着他,走在万籁俱寂的青羊大道上。两旁依旧是鳞次栉比的手工艺商店,路灯照亮着圣诞节的花环,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宋隐很快就找到了花香的源头——就是那支粉色的玫瑰。因为齐征南需要腾出手来抱住他,于是花就被巧妙地夹在了宋隐的胸口与齐征南的后背之间。乍看之下,简直就像是从他们的身上共生出来那样。

  真香啊……追逐着那沁人心脾的芬芳,宋隐慢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或许是感受到宋隐胸廓的舒张,齐征南的脚步明显顿了一顿。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依旧默默地走着脚下的路。

  倒是宋隐,又不安分起来了。

  他半闭着眼睛,搂住齐征南脖子的双臂一点点地环紧,又带动身体,紧贴着齐征南的后背往上厮磨,仿佛贪婪着更加浓郁的玫瑰香气。

  毫无疑问,齐征南也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那温热的呼吸,带着一股酒和玫瑰花瓣的香气,落在了齐征南的颈项上。如此轻柔,如此暧昧,就像爱人之间无法用言语尽述的甜蜜和温存。

  只余下一点本能继续向前迈步,齐征南几乎倾尽了全部的注意力去感受这停留在颈动脉上的柔情蜜意。

  长年战斗形成的自保意识警告他要躲避,但是翻涌的荷尔蒙却又不断地提醒他,何不享受这妙曼的一刻。

  不知不觉地,面对噩梦怪物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就陷落在了这甜蜜的纠结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宋隐用右手拇指在他的后颈处摩挲了两下,将那道浅浅的唇膏印揉散了,直到完全看不出来为止。

  整条青羊大道都是非传送许可区域。于是在午夜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齐征南就背着宋隐和那朵玫瑰花,缓缓地向前行走。原本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够走完的路程,硬生生地被他走出了二十分钟的距离。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传送点,宋隐又趴在他的肩膀上,没了动静。

  “喂,小隐。”

  齐征南轻轻摇了摇背上的人,希望对方至少能够打开一下通往自家安全屋的通道。

  但是宋隐完全没有半点反应,甚至就连原本箍住齐征南脖颈的双手都软垂了下来,像是完全进入了醉酒的状态。

  齐征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去,打开了通往另一座安全屋的虚拟大门。

  这也是宋隐进入炼狱之后,第一次来到齐征南的安全屋。

  为了提防齐征南冷不丁地回过头来,拆穿自己装睡的谎言,宋隐全程都歪着脑袋,斜靠在齐征南的后背上,只给他看自己的头顶心。

  也正因此,他没能好端端地打量安全屋的正面全景——这种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一趟观光列车的车票,上车后才发现座位是倒着的。

  不过没关系,虽然他现在的头脑不太清醒,但也足够做些最简单基础的推理。

  穿过传送门之后,他首先看见的是一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色草坪。

  炼狱里的植物在不被外力干扰的前提下,既不会生长也不会枯萎。整齐的草坪显然是出于齐征南的需要。

  就好像他们在美国的那个家,虽然草坪上几乎就没怎么进行过聚会和活动,但齐征南还是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就亲自推一遍除草机,让楼上楼下都弥漫着清新奇特的青草气味。

  过了草坪,宋隐的视野里又出现了两株介于灌木和小乔木之间的植物,开了满树可爱的粉红色小花,完全不是齐征南的风格。

  宋隐心里“咯噔”一下子,险些就要忘了自己正在装睡——他认得这两株名为四照花的植物,因为同样的植物他们在美国的院子里就有。

  等一等……宋隐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了。齐征南的安全屋,就是他俩在美国的那个家。

  果不其然,齐征南背着他穿过花园,走上两级台阶来到了门廊。推开熟悉的大门,脚下旋即传来熟悉的木地板声响。

  除去安保系统格外完善之外,齐家为他们安排的这幢房屋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豪宅,反倒更具有美式居家的生活氛围。

  进门后,前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左边是厨房和餐厅,右边则是客厅和游戏室——虽然视野受到了限制,但是宋隐的心里自有一张全息立体的地图,任多少年过去了也不会淡忘分毫。

  正如他所意料的那样,齐征南背着他直接上了二楼。

  却在这个时候,宋隐开始忐忑起来了。

  如果这座安全屋忠实地还原了每一个房间的布局情况,那么此刻,齐征南或许会把他带去属于他自己的那个房间。

  虽然宋隐的确挺怀念那间被记忆一点一滴填满了的房间,但是此刻他更想去的,却是属于齐征南的地盘。

  他甚至暗暗地给自己定下了两条不同的选项——

  如果被送去自己的房间,那就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如果被送去了齐征南的房间,对不起了,今晚就一定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至于“天翻地覆”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就到时候再仔细打算了。

  二楼的走廊并不算长,答案很快揭晓了——从齐征南行走的步数和周围的环境来推断,他十分干脆地把宋隐背进了并不属于宋隐的那间卧室。

  天翻地覆!

  宋隐简直能够听见自己的内心深处响起了清晰有力的四个大字。

  虽说他是给自己定下了两个选择没错,但在内心深处,他几乎百分百认定了无趣如齐征南这般,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而眼下,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发生了,这远远落在了宋隐的意料之外。

  又过了几秒钟,宋隐感觉自己被缓缓放下,后背很快接触到了柔软的床铺。

  他不敢睁眼确认周围的情况,唯有继续假装一个叫不醒的人。

  耳边的不远处,传来了齐征南的一声轻喘,紧接着有一瓶像是矿泉水的东西被拧开了,响起吞咽液体的声响。

  宋隐忽然也有点口渴了,他悄悄地吞咽了一口自己的唾液,嘴唇也翕动了两下。

  喝水的声音停止了。齐征南的脚步声再度靠近床边。床铺边缘微微下陷,应该是他坐在了床沿上。

  紧接着,宋隐感觉一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顶,顺着光滑柔软的发丝滑向了后脑,轻轻托起了他的头部。然后,一个坚硬的物体就怼上了他的嘴唇。

  齐征南这是在给他喂水?

  可谁又知道人在“昏睡”的时候,到底会不会喝水,又是怎么喝水的?!

  宋隐这边还在琢磨着正确的演技,那边齐征南的水已经大军压境。

  他只觉得嘴唇上一阵沁人心脾的冰凉,他一个没来得及,水珠儿就沿着嘴角滑落下去,贴着脖子滑进了衣领里。

  所幸齐征南眼疾手快,很快拿走了水瓶,才不至于酿成更大的灾难。

  脚步声再度响起,紧跟着的是抽取纸巾的沙沙声响。齐征南很快又走了回来,轻轻地解开宋隐的领口,为他擦拭着脖颈和锁骨上残留的水渍。

  啧……比起这个,宋隐其实更想让他帮忙擦一擦自己右手胳膊上的冰激凌渍,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不想则已,一想起这茬,宋隐越觉得无法忍耐。

  基本上,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这辈子好像还没尝试过没洗澡、没换衣服就躺到床上睡觉。

  尽管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床。

  而就在宋隐偷偷摸摸暗中抓狂的时候,床沿再度往下一沉。紧接着,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覆在了自己身体的上方。

  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去看,但可以感觉到下一秒钟,枕头的边缘也被按得凹陷下去,害得他的脑袋也向后仰去,偏向了一边。

  现在的这个姿态,其实有点不太舒服——宋隐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找个机会装作酒醒,自救一把。却在这时,他的下巴被一只有点凉的手给捏住了,轻轻板正到了标准的仰天位置。

  这又是要做啥——他还来不及展开想象的翅膀,答案就自己怼了上来。

  柔韧的、温暖的、湿润的嘴唇。

  神经病啊?齐征南居然在用嘴给他渡水喝?!

  他现在开始怀疑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齐征南了。

  按照他对齐征南的了解,对于喂水这种既不卫生、又没啥效率、还特别容易让人误会的事,齐征南应该是嗤之以鼻的——以前就算是结伴去干旱峡谷徒步,别人喝过一口的矿泉水,他也绝对不会接着饮用。

  但是眼下的情况又不太一样,他和齐征南……至少是齐征南的马甲刚刚达成了“恋人关系”。恋人之间做点儿腻腻歪歪的事情,当然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了。

  渡过来的矿泉水有点甜、还带着丝丝凉意,宋隐动了动喉咙将它们照单全收。但是刚才的干渴非但没得到半点缓解,反倒好像变得更加严重起来。

  宋隐觉得问题出在了齐征南的身上——渡完了所有的液体之后,他好像还没有“撤退”的打算,反倒得寸进尺地撬开了牙关,继续将同样带着些许酒意的、炙热的气息送入宋隐口中。

  宋隐不太清醒的神志忽然变得矛盾起来——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可能又要被齐征南给熏醉一次;而另一方面,他又像是所有酒徒那样,蠢蠢欲动,渴望着能够得到更多甘美的奖励。

  就在这令人苦恼的小小矛盾中,他循着酒的气味探出了舌尖。很快触碰到了一处同样温暖湿润、却并不属于他自己的柔软器官。

  对方显然怔忡了一下,却并没有后退。反倒更加热烈地缠住了他的唇舌,紧接着整个人也几乎压了上来。

  不管了……事到如今,宋隐的心情反倒彻彻底底地放松了下来。反正迟早都要发生的事。现在借着酒劲儿一步到位,完事了还不用面面相觑地尴尬。

  而且第二天醒过来,说不定还能好好玩一玩“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借着酒劲睡了我,我要去找你的马甲哭诉”的狗血游戏。

  这样想着,宋隐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起来,嘴角一抽一抽的,像只做起了美梦的大猫。

  那就“天翻地覆”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文本既生,作者已死——罗兰·巴特。其实我不同意这个观点,起码我是一个死而不僵的老僵尸。扶我起来,我还能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