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蓊的雾中,那只浑然雪白的短尾巴生灵将自己倚靠在沉睡的少年身边,宛若岁月安好无恙。

  ——

  浑浊泛白的天,宛若尘封已久的旧相片般质感,默剧似的空间中,微弱的话语声也不能再听清。

  整片天仿佛将一切吞噬殆尽。

  望舒躺在草地中,失去颜色的花朵与生嫩的草交相辉映,他闭上眼睛,只觉身体沉重的仿佛灌铅。

  他睡了不知多久,久到呼啸的风从耳边穿过,他睡眼惺忪,抬起爪子揉了揉眼睛。

  瑰丽的眼睛转动探望着四方,身形隐匿在层层叠叠的草地中,只有一点点新雪的白点缀。

  远处有人在轻轻哼唱,那只雪白的团团稍显生涩的利用四只爪子行走。

  那团雪白顿了顿,好似忘了什么。

  但他实在太小,实在记不起什么东西,一瞬间又被歌声吸引过去。

  他决定去看看。

  随着声音愈来愈近,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与腥气冲天扑面而来。

  他的鼻子实在是灵敏又好用,两只小爪子捂住鼻子尖尖,这味道太令人腹中泛酸。

  但好奇心战胜了作呕感,脑海中总有个声音催促他去看看。

  小小的雪白一团忍着恶臭继续向前,“嘭”的一声,被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拦在了门外。

  他发出微弱的呜咽声,企图抱住被撞到的头顶揉一揉。

  但那两只粉色脚垫的柔软爪子实在没有那么长,他抬眸,头晕脑胀。

  忽然顿住。

  浑身雪白的毛发瞬间炸起。

  他叫的出名字,却再也认不得模样。

  灵动敏锐的狐堆积着厚厚的,山一样的脂肪层,看不见腿脚,它浑身脏臭,腹下堆积着几日的排泄物。

  它发出呼唤的□□声,但再也没人能救它。

  雪白球团试图从缝隙中钻进去,好为它们打开困束的笼,但还未挤进去,便听到一声声微弱的□□。

  满地的血斑沾染到那团小小的毛球身上,他顿然成了一只脏兮兮的球,但他顾不得了,使出劲儿来奔跑到狭窄的,关着一只只狐狸的笼前,努力去扳动一只只小锁。

  近看时才发现端倪——

  紫狐四肢萎缩得不成样子,被铁链勒进肉里的脚掌已然被压碎。它的内脏破裂,排泄物中带着粉碎的器官肉糜,暴食喂养的紫狐只能被动承受着灌进胃里的激素饲料。它的眼睛已经彻底失明,等到皮毛被撑得油光水亮,便将它电晕,这只狐的皮毛也就真正能被派上用场。

  得到一件完整的皮于狐狸来说不是一件容易饿事情。但于司空见惯的宰杀匠来说不过费点时间。

  死去的紫狐皮毛会与僵硬的身躯分离不开,于是宰杀工匠便趁着狐狸活着的时候将整身皮毛分解出来,它甚至还没有那么快死去,抽搐的血肉层层叠叠堆积在宰杀池的污水中,等待着一辆辆肉食车将这些狐狸肉拉走。

  它的皮毛远没有结束,流水线般的车床粘合、缝制,流转到各大商城,成为贵妇人攀比衡量的资本。

  每一件诞生的华贵皮草,都有一只血淋淋的生灵。

  银亮的刀泛着猩红的光,几十件摆在宰杀台上供人使用。

  他越往深处去,浓郁的腥臭味便更重。

  半掩着的木门处有交谈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探头,尼古丁与焦油味混杂在一起,嘶哑的嗓音发出怪叫——

  “老马,这批货能多少给我?”

  被叫做老马的男人肥肉纵横,他闻言颤颤一笑,整个五官都仿佛个长个的,那双斜视的眼睛睨他一眼,他伸出手来,摆了个巴掌。“这个数儿,”

  那问话的中年男人身形细长,嘀咕了句什么。

  老马用那双深褐色的粗大手指油腻腻的摸了摸下巴,他佯怒“你不买,有的是人要,现在这些婆娘们,可是舍得花钱。”

  他比出手指,“那婆娘给我出这个数,我都没卖!”

  “那可是八十万啊,我要不是跟你交情好,这批货用得着拖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