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青被他支使的团团转,在一片烟雾朦胧中竟还面不改色在收拾食材。

  顾明阳真心敬服神人一个,又想到他也不算是人,又将心放回肚子里。

  “只要是路,就会走到尽头,嘿!别害怕,扛着肉片举着土豆顶着毛肚叼着莴笋怀揣一包丸子,骑着小龙虾飞过去,坠毁也能凑个小火锅!大家,干杯!”顾明阳举着啤酒罐子,年满十八岁的少年丝毫不慌,当着长辈的面儿也敢喝啤酒,望舒没尝过,顾俭先入为主给他递了杯桃汁儿,望舒尝了口,甜滋滋,于是也就应下。

  咕咚咕咚的火锅冒着泡,顾明阳热血难挡,“敬我们过去侥幸存活,敬我们未来生死未卜!”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他看了眼望舒,对方雪白的肌肤被蒸腾的热锅熏成浅淡的红,惑人且娇憨,顾明阳心脏漏了一拍,不自然道,“尝尝吧,我们大中华之特色美味。”

  乌托邦的东西本也就顶级,各式香料煸炒出来的火锅底料自然香的不行,望舒夹了只开花肠,塞进嘴里,表情瞬间不自然。

  坐他身边的顾俭几乎第一时间明白什么事,他扼住对方下巴,扣出麻辣鲜烫的开花肠,迅速将锡金酒桶中存放的冰块塞他嘴里。

  说不出怎么才好,一层水雾被芘出眼眶,那双眸子湛湿长睫,泫然欲泣。

  “烫到了?”顾明阳蹭的一声站起来,问青火速去倒冰水镇痛。

  望舒摇摇头,捂住嘴巴轻轻软软道,“好好吃。”

  瞧!又一个被火锅征服味蕾的人种。

  顾明阳蓦然松了口气。

  他嘴巴水润润红彤彤,执起的筷子就没放下过,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儿,受不了各类声称不健康的香辛料诱惑。

  于是整场饭局不光望舒,其他三人不是奔波在给他烫菜就是给他夹菜的过程中,顾明阳一个毛肚杀手三十秒烫好以后都要先夹给望舒,嘴角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弧度,很显然,投喂的快乐并不是吃喝可以比拟。

  顾明阳执杯,声音真诚,“问青,我敬你。”

  问青微微鄂首,指尖的红酒杯与铁皮啤酒罐碰撞出好听的声音,“哪里。”

  顾明阳如今想起在站内发生的事还一阵唏噓,“二叔,你是不知道,我进的那个副本,叫“娃娃神”,可我怎么能想到,那是真真正正一排又一排的娃娃,他们眼珠子和真人似的,会哭、会笑、还会叫不满意,一不开心杀人夺命,我看着就觉得汗毛直立。”

  大少爷还从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如今却是体验过一遍来了,那东西邪门又爱娇,每日需仔细供奉,寻花露、寻明灯、寻人血,这还只是小事,每到半夜,娃娃神爬进怀里,桀桀笑着,天真又残忍,小声俯身在人耳间轻问,“你看见我的皮球了吗?”如果回答看见了,今夜她便必须要你找到,小孩子的耐性相当差,如果回答没看到,她就更开心,把人脑袋拽下来当皮球踢着玩儿。

  娃娃神顽皮而不知事,在她们的世界中,只有被寄主全身心爱着,呵护着才能算做是稍许安慰,她们痛恨一切能够移转宿主投在自己目光上的东西,她们会无时无刻的不在召唤着宿主,从另一种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变态的控制欲。

  他又瞥见问青,声音又轻了些,“他真是个狼灭,直接撕了要爬他身上抱的娃娃神头皮找出藏在里面的鬼曼童,我的天!二叔,你是不知道,那东西要多邪门有多邪门,我们问青那是丝毫不惧,反噬根本到不了他身上,开玩笑,成批量的娃娃神怎么比得上望舒从站里偷出来的大boss呢,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议论的中心人物风轻云淡,在望舒投过来的目光中矜持笑道,“我得活着回来陪您走接下来的路,又怎么能轻易被一个小小玩物左右。”

  他说的轻易,可在系统的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还没能被弄回原站点,可鉴遭受多大波折。

  “更何况,那东西又怎配沾染您的名讳。”他轻轻易易抛出的话,使得望舒几乎一瞬间都要以为问青勘破他的身份。

  问青温顺且虔诚,“我是您的剑柄与盔甲,又怎会供奉一个野畜,那实在折损您的名誉。”

  顾明阳心道,所以你就扯人脑袋,抓人头皮,一手一个捏死娃娃神。

  这逻辑,鬼才啊!

  “不说我们,二叔,你们去了哪里?”

  顾俭啜口红酒,轻轻晃了晃杯身,“还好,也是和小孩子有关。”

  于是顾明阳就没了询问的兴致,如今别说是小孩子,就是个个子稍微矮点的背影他都觉得瘆得慌。

  问青根本不需食物饱腹,这些东西于他而言不过调剂。顾明阳却不行,副本里的东西真假参半,指不定从里面就吃出些什么东西的骨头指甲来,这次多亏顾俭先发制人,没了那些背包里的装备顾明阳怕更是步履维艰。于是几人吃完饭后顾明阳同顾俭二人采购装备和压缩食材,问青留下来打扫残局。

  望舒半身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指尖轻飘飘与灵力缠绕,“你来。”

  问青闻言半蹲在他身畔,高挑的身躯打出阴影,“主人?”

  望舒撸起他的衣袖,眉目一拧,果然。

  他抬头,眼神示意询问。

  “没什么的,不过是让一些小小的蝼虫钻了空子,主人莫要挂怀。”

  手臂之上,淡青的血管凸起,层层叠叠狰狞的红痕扎根其上,似乎有生命般还在突突跳动,蔓延的望舒花图腾被糟践的看不出样子,细碎的皮肤纹路将完整的图案撑断开,这使得问青十分不悦。

  “主人,它会自己消下去的,花不会变丑,你放心。”他还在试图安慰对方。

  望舒却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细细的顺着蔓延而过的层层红痕寻找源头,他抚摸着跳动的脉络,忽的一瞬,问青感到一阵刺痛。

  并不强烈,麻麻软软的令人上瘾,他几乎叹谓一声,‘何至于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腥苦的血液令他眉头紧皱,头顶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爱意却汹涌而热烈,内里情绪令望舒尝到甜头,那是与顾俭截然不同的柔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