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枪通身流畅的银灰,精锐且蓄力十足,枪口处要比寻常枪支更为宽大,寻常精怪一击便能重伤,是件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中能保命的东西,他在收到这把枪时礼盒当中附带一句话:

  “当埋忠骨于战场——沙鹰修罗。”

  望舒直立起身,牵动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吱嘎一声。

  “你不是他。”

  高帽顿了顿,罕见的未曾出声。

  “我上去一趟。”

  “我陪你。”顾俭道。

  “不必。”

  越身时他轻声于顾俭耳际道,“不要妄动,等我。”

  帆布鞋踏上楼梯时发出清脆响声,廊道内的那个肥胖的女员工已然不见,望舒独身回房,他锁紧门,随后打开柜子。

  毫无意外,空无一物。

  “我知道你在,请出来见我。”他抚摸着柜门,那种漆红的木料有着似皮肤般柔腻的触感。

  望舒再次回头,鬼新娘与他面对面。

  “你一直在这里吗?”

  对方点了点头,她与上次见面毫无变化,依旧顶着一身焦黑的丑恶皮囊。

  “为何你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张了张嘴,口腔已被烧烂,一张口有种臭不可闻的味道。

  望舒意识到,她不能说话,哪怕一个字。

  鬼新娘握住他的肩膀,空洞的眼眶越凑越近,望舒好似被卷入了一阵漩涡当中。

  黑暗来临,他沉沉的昏了过去。

  “你们听说了吗?陈家的小姐非要嫁给那白水村的穷秀才,听说还在为此事同陈老爷以死相逼呢!”

  “哎,不孝女。不孝女啊!”

  “谁也管不了喽!”

  “爹!”声音清甜的少女一声声叩首,“您成全我吧,求您成全我吧!”

  “胡闹!”年过半百的陈老爷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富商,他平生只有这一个女儿,怎能将其下嫁给一个毫无出头之路的穷酸秀才。

  说这穷酸秀才,平日里靠在茶楼说书为生,一张巧嘴说尽天下,自以为本也是个俊秀多才的郎君,正巧偷溜出门的娇小姐到这茶楼听书,二人一见投机,穷秀才说着外面小姐未见过的繁华世界,娇小姐心生向往,情窦初开的姑娘坠入爱河,等到陈老爷知道此事时,二人已私定终身。

  “爹,您成全我吧!”穷秀才托故从不来此,小姐一人跪于堂下,磕的头破血流。“女儿已有了身孕,您若不让我嫁他,女儿今后该怎么活!”

  陈老爷中年丧妻,对这唯一的女儿如珠似宝的疼爱,他气的发抖,“孽畜!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你若不打掉这孩子,你便不是我陈先义的女儿!”

  陈小姐泪流满面,叩拜父亲,决然出了家门。

  秀才家有父母,陈小姐没名没分的进了门,为公婆端茶洗脚,至纯至孝。

  陈小姐将细软金银尽数变卖,补贴家用。公爹酗酒成性,老母刻薄蔑视,秀才是个软骨头的,陈小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秀才日日夜不归家,陈小姐被磋磨的再无当初分毫风华。

  戌年十一月初,秀才将县令妾生女领进了门。

  县令允他坐于公堂,身怀六甲的陈小姐被公爹关入柴房,毒哑喉咙,行那不轨之事,秀才冷眼相看。

  陈小姐生不如死,白水村鳏夫众多,秀才爹娘收了钱,柴房夜不闭门,全村八成的男人尝过这从小娇养的小姐皮囊。

  小姐掉了孩子,外头锣鼓震天响,秀才入赘县令家,公婆将已成骨柴的陈小林塞进瓮里,火烧致死。

  秀才一时风光,陈老爷带着家仆去截车队,民怎敌官,关入大牢被秀才乱棍打死。

  秀才截了陈家万贯家财,谎称山匪抢掠。

  陈小姐恨极成绝,鬼差怜其不争,允她头七出世。

  陈小姐烧杀白水村与县令府一千七百八十口上下老小,至此,恩怨纠葛全然了结。

  陈老爷多年积蓄为陈小姐攒下嫁妆一百六十六担,只余衣柜中的一身金丝纹锦嫁衣未被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