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和陆萧一样脸的前侍卫大摇大摆地坐在主位上,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庄园的主人。他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衣服松松垮垮,袒露的肌肤上面还有暧昧的痕迹。
前侍卫仿佛没有看见这大厅里多出了叶子安一般,他随意指使张强,那模样好像张强是他养的一条狗。
“今天早上,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吧!”
作为玩家的张强很是懵逼,他小心翼翼地问:“看到什么?”
前侍卫吐出一口烟气,模糊了他的脸庞,那双眼睛如毒蛇一样紧盯在张强身上,“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张强朝叶子安的方向望了一眼,眼里充满求助的渴望。
“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我只知道我需要完成一个任务!我要挖坑,在玫瑰丛挖一个坑!”
前侍卫掐灭了烟蒂,他冷笑道:“你往那边看什么,那边什么都没有。是我让你在玫瑰丛里挖一个坑的,坑呢”
张强被吼得一哆嗦,胸膛激烈起伏,他急哄哄地为自己辩解,“是我挖的坑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前侍卫反问。
张强邀着手往外,“你去看,你去看!”
前侍卫斜睨了园丁一眼,他起身弹了弹烟灰,对张强道:“带路!”
叶子安随着两人又一次来到玫瑰丛里,果真刚才张强挖的坑已被填平,一丝痕迹也无。张强又锄了两下地,黑色的泥土翻出来,上面还带着翻滚的蚯蚓。
黑色的、泥土……
叶子安看着泥土再次陷入沉思,前方骤然发生巨变。前侍卫看了一眼正在锄地的园丁,他歹意从心头起,一把夺过铁锹狠狠砸在张强身上,叶子安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张强直挺挺倒下,脑袋溢出血来,蜿蜒流到黑色的泥土。
前侍卫顶着陆萧的脸面目狰狞,他似乎杀急了,还不解气,铁锹又往倒在地上的张强的脸砸去,叶子安冲上去阻止,却发现自己穿过了前侍卫的身体——难怪刚才前侍卫说没看见他。
张强的脸血肉模糊,叶子安不忍再看。前侍卫挖了一个坑把张强埋进去,他此时满身鲜血,狼狈不堪。
前侍卫看了一眼被他埋在地下的园丁,发出一阵狞笑,他扔下铁锹离去。
叶子安不受控地跟着前侍卫,看着他回到庄园清理自己身上的痕迹,坐在镜子前擦拭香水遮掩血腥味——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杀人的恐慌。
或许,我现在这个状态,是因为玩家张强死了,我正在经历他看到的、经历他经历的。
但是人死了,还会有什么经历?
叶子安不得其解。
下一秒,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来人似乎很急。
前侍卫一听这敲门声,不耐烦地起身前去开门,叶子安跟着,看着他开门——张强顶着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前侍卫门前,他的声音顿顿的,就像风箱一样拉锯难听。
前侍卫活见了鬼,他的表情比血肉模糊的张强还要惊悚。
“坑,有问题!”张强僵硬地抬手,指着前侍卫的脸,一块烂肉从他脸上掉落,可见森森白骨。
前侍卫手都在颤抖,他话也说不清,往后退两步,瞪大了眼睛。
“坑,有问题!”张强抬起僵硬的身躯,步步朝前侍卫逼近。前侍卫的嗓子眼就像卡住了一样,眼见着张强的手就要触碰到他,他不知道哪儿爆发出来的力气,顺手抄起房间里的中国瓷器就往张强脑袋上砸。
一下、一下,张强的脸被他砸得变形。
前侍卫喘着粗气将张强的尸体扛到庄园外的玫瑰丛里再次掩埋,叶子安注意到黑色的泥土表面有些发红。前侍卫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把泥土拍平,惊恐地望着这片玫瑰空地,转身就走。
他再次回到房间,洗澡清理的心思也没有,就那样躺在床上,一手背盖住眼睛,企图让自己逃避这诡异的事情。
叩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急促、宛若催命死神。
“妈的!”前侍卫从床上跳起来,他不敢开门,转了一圈房间,从桌上找到一把水果刀,给自己打气,猛地开门。
张强半边沾着泥土的脑袋再次出现,他的声音更加难听,一开口从喉咙处就咕噜噜冒着血泡,那是前侍卫不小心用铁锹砸断了血管。
“坑,有、问、题——”
咕噜咕噜,一滩粘稠黑色的血迹从张强喉咙里呛出,很多都飞溅到前侍卫的脸上、身上。
这循环得实在令前侍卫发疯,他用水果刀狠命捅着张强的腹部,又砍向他的脑袋,刀尖刺穿他的眼球,又是哗啦啦一大摊血流出。
张强再次倒下,前侍卫仿佛也明白那片玫瑰地真的有问题,他拖着张强的尸体一路来到三楼,这里最右边的暗廊有一个小隔间,叶子安跟在后面,意外地觉得这个隔间很熟悉。
然后前侍卫一脚踹开了隔间的门,没有一丝光亮。
叶子安猛然意识到:这是他被公爵关禁闭的房间!
前侍卫将张强的尸体塞进小隔间,转身就看见厨师王建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妈的,还来!”前侍卫狠狠地踹了一下墙角,厨师王建也被吓了一大跳,他哆哆嗦嗦道:“我、我只是做饭,我只会做饭,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前侍卫阴沉着脸看厨师王建下楼,这次他并没有杀人灭口,他看了一眼禁闭室,是忌惮如果厨师也被他杀了,那会不会又来一个死而复生?
前侍卫高深莫测地看了胆小如鼠的王建一眼,终是离开。
王建举着勺子的手都拿不稳,他看见了叶子安,那一刻他眼里爆发的惊喜,仿佛叶子安是他的救世神明!
王建上来就抓着叶子安的手声泪俱下,“我只是做个饭,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叶子安感受到王建抓他的手的温度正常,面前的这人却像吓傻了一样,鼻涕泡和泪水混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叶子安轻声安慰:“我知道,你什么都没看见,你只是做个饭,你的饭做好了吗?”
王建一听,似乎是为了掩饰直面杀人现场的恐惧,他拉着叶子安就往厨房的方向跑。
叶子安和沈佳柔是来过厨房的,那时的王建已经死了,叶子安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因何而死。现在他有这个机会去了解了。
厨房里香气扑鼻,王建不知道炖的什么,锅里烂肉、胡萝卜和洋葱土豆,正混着各种香料咕噜噜地炖。胡萝卜大小不一,洋葱只切成两半就扔下去,这锅菜,如果没有各种香料的勾兑,必定惨不忍睹。
这个看上去营养不良的黄毛小子也看到了自己炖的菜,他抓着头发,不好意思道:“我看厨房里有什么就放什么,闻着还挺香的。”
叶子安打开橱柜,里面没有黑玫瑰,没有银蜡烛。
所以,王建是怎么死的呢?
许是叶子安盯着他的眼神太过专注,王建更不好意思了,他总觉得叶子安的眼神看得他无处遁形,心悸发慌。
“其实……其实我是看到了的……”
“看到什么?”叶子安盯着王建不动。
一旁锅里冒着热气,熏得叶子安精致的脸有些微红,王建讷讷小声道:“他,那个侍卫陆萧,和一个女人乱搞,我看到了,他们在三楼的长廊亲嘴儿!”
“我跑了,我总感觉他们发现了我,我就一直窝在厨房里做饭。我听到三楼传来的响动,好奇我就去看了,然后就是你看见的那一幕。”
这就说得通了,叶子安默默地想。前侍卫在和张强对话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今天早上,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吧……透露出来的讯息是前侍卫其实也不知道发现他和夫人偷情的是谁,他在试探张强,但张强太傻、太愣,前侍卫一时之间分不清张强是装傻还是真傻,所以杀了他。
所以,王建又是怎么死的?
叶子安的眼神又一次扫视,王建都快要崩溃了,那是什么眼神,就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
“要不,我们出去说?”王建小心翼翼地问,叶子安点点头。
两人一出去,旋转楼梯就直挺挺地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轻纱,身姿曼妙,双眼直视前方,乍一看犹如女鬼。
如果王建和叶子安没有看见她的脸的话,可能王建又会尖叫!
那是小依的脸,女孩些许稚气的面容配上一袭雍容的轻纱,看得王建眼神直勾勾。
叶子安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突突直跳,他注意到灯光照射下来的小依没有影子。
小依抬起光裸没穿鞋的脚往下走,她的双眼依旧直视前方,黑沉沉,泛着死气一样令人惊惧的眼睛。
饶是王建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对劲,他大叫一声就要往外跑,小依转过头,嘎吱嘎吱,就好像她的脖子装了发条。她手一挥,王建就摔在地上,这时候的叶子安又一次发现,他穿过了王建。
这是一种绝然的无力感,叶子安才发现,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只能看到张强和王建曾经经历的一切,却又无从改变。
小依伸出手来,五指成爪,王建凌空而起,他被遏住了呼吸。
咚咚咚,几声急促的声音从楼上传下,前侍卫穿着衣服走来,他脸上挂着阴险了然的笑,对小依道:“原来是这个小子发现了,让我来,别弄脏了你的手!”
小依的眼睛死气沉沉,黑色的眼珠子里凝聚着风暴,而前侍卫毫无察觉,小依还是人吗?
叶子安看到神色癫狂的前侍卫把昏迷了的王建拖进厨房,里面传来巨大的响动,砍刀落下的声音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叶子安被迫观看这一切,有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这有着陆萧一样面庞的侍卫,比起没有影子的小依,他更像是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