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徐墨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慕菁离去的背影。

  “喂!”猝不及防的,耳畔一声大叫,拉回了徐墨的思绪。

  “你作甚?”徐墨转身,压低了声音问。

  那罪魁祸首一脸坦荡,轻挑起声音道:“我们徐大人真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徐墨的额头都要爆满青筋了,有没正经啊这人,不,这鬼。“够了,你想作甚?”

  “看妹子着急,助攻一把。徐大人可有心动?”沈衣嘴上那么说着,徐墨却莫名闻到了一股酸味。

  “别玩了!”他低声道,几乎是吼的,完了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了。

  沈衣看着那个背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温泉旅馆依山而造,整个旅馆就是一个很大的宅院。在宅院北部是温泉区,露天分隔着几个天然温泉池。而南部则是供客人休息的场所,与温泉区间隔着一条小河,两边是用一条廊桥连接起来。南部的占地面积很大,中间是个大院,一般是供人数较多的团体前来时使用的,大院的一头便是那廊桥。大院的东西错落有致地分了几个小块,每一小块都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三五间屋加上一个精致的花园。

  徐墨他们被安排在东边的一个小院中,离去往温泉区的廊桥还是挺近的。隔着中间那个大院子,对面就是梁王所在的小院。私塾的学子们人数较多,因此分别被安排在了东西两个较大的院子中。

  按理说,一屋两人是常态,不过徐墨作为长官,理所当然的就享受了单间的福利,这可是沈衣求之不得的。他可不想要美好的夜晚被一个闲杂人等给搅了。

  徐墨自进屋起,就开始捧起了书卷,津津有味地沉了进去。沈衣知道他的毛病,也就静静地坐在边上,陪他一起看了起来。他原本也只想那么陪着他而已。

  在沈家宅子第一次见到徐墨时,沈衣就感受到了一股冲击。这股冲击让他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如潮涌般闪现了各种各样的片段,晃得他差点没有站稳。待到平息时,他才细细打量起这位大人来,精致的五官像是雕刻家的神来之笔,凤眼、薄唇、微微翘起的鼻尖,在沈衣眼中竟然是那么诱人。他承认自己当时咽了好几口水,然后他就感觉到了来自那人身上的强烈的吸引力,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已经认识几世。那以前,沈衣一直以为自己化为鬼无法入轮回是因为沈家藏着的那个秘密,但那一刻他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的无法离开,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当那人把目光转向自己时,沈衣的内心已经燃起了小朵小朵的烟花,他本想着那就伴此人一生而已,却不料那人竟然能够看到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份心情,竟然比重生还要激动!不仅可以伴他一生,还能和他说话,那是不是还能触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身上的每一寸?沈衣被这汹涌而来的冲动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二十年惨淡的斗病生涯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竟没想到却在死后让他体会到了生的意义。

  然而身已死。

  已死又何妨?

  徐墨放下书,抬头,身边人的目光已经无法用灼热二字来表达了,他只感到两团熊熊的火焰奔着自己而来,非得把自己烧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你怎么了?”徐墨疑惑。

  沈衣笑道:“趁还能看你的时候多看看你,万一哪天我就走了,岂不遗憾?”

  徐墨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那人冰凉的脸颊,尽管笑着,却掩盖不住那份哀愁。说了要还他愿,却连如何做都不知,徐墨心下确实有点愧疚。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份愧疚从何而来。

  抚上脸颊的手马上就被另一只手给握住,然后那人就把徐墨拉入了怀中,一手解开了他的发束,长发随即落下,散在他的背上、胸前。沈衣抚摸着那柔顺的长发,心满意足。

  “你生前,有什么理想?”徐墨在男人怀中轻道。今天看到那些朝气蓬勃的学子们,他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也许是理想的牵绊,让男人无法离去?

  “理想……”沈衣喃喃道,“我只想着,什么时候能不喝那苦药,什么时候能满院子的奔跑,什么时候能策马出游,什么时候……能不再看着窗外的花红柳绿……”

  徐墨听在耳中,疼在心间。他伸手环住男人的腰,手上的力道也紧了几分。

  “我陪你。”他轻道。

  沈衣低下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徐墨兴许是耐不住疼惜之情,在沈衣想要离开之时,把他的身体又往下压了压,两人的唇不得分离。沈衣勾了勾嘴角,肆意地舔|弄起了怀中人的唇,然后进入了他的口腔,与对方纠缠在了一起。

  两人在房内又是折腾了会儿,沈衣是鬼,两人之间从来没有那种情|事,有的也只是沈衣单方面的戏弄。徐墨自然不好意思问对方有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不过看沈衣那淡定的模样,徐墨只猜是没有的了。毕竟鬼不需要繁衍后代,自然也就没有那方面的冲动。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戏弄自己到底是几个意思?只图个新鲜好玩吗?徐墨觉得很不公平。然而尽管那么觉得,他却从来无法避开沈衣给他下的套。

  晚饭时间,沈衣替徐墨理了理衣衫,一人一鬼一起出了门。

  在旅馆的西南面有一个很大的房间,是家饭馆。徐墨进去时,已见那些个莘莘学子们一排5人,左右各两排坐着,中间隔着一条道,清楚地划分出了两个阵营。每人的桌前放着一个餐盘,应该是配餐。

  “怎么又多了一盘?”配餐的人端着手中最后一盘餐,叫了声。

  然后就见学子们纷纷起身点着人数。

  左边一个少年道:“一共20人,并没有错。是不是厨房做了21份?”

  配餐那少年歪了下脑袋:“没理由啊,我说了20人的。”

  先前那少年咧嘴笑道:“麻烦你再和厨房确认一下吧。”接着,他回头对其余人等道,“坐下开吃吧。”

  徐墨仔细瞅了瞅那少年,发现他正是下午在院子里和人争论的其中之一,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却盖不住眉宇间的那一股英气,待长大后定是一名俊朗果敢的青年,想必这位应该是个带头人物。他的目光又向旁边撇去,在右边的第一排坐着的是另个阵营中的领头人,长得眉清目秀,还算好看,但那神情却让人不怎么舒服。那人狠狠瞪了先前那少年一眼,回头对自己的兄弟道:“我们也开吃。”

  在左边第二排靠墙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的轮廓很淡,没有任何面部表情,也不举筷吃饭,只是淡淡地看着其余的人。其余的少年们尽管坐在课堂中还能严以律己,一旦松了下来,也都三三两两凑成一堆,接头交耳有声有笑起来,而唯独那少年却一直坐在那里,时而抬眼看着成群结队的少年们,时而低头看着盘中餐,时而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意识到徐墨的目光停留,沈衣问道。

  “那孩子,有点奇怪。”徐墨道。

  顺着徐墨的目光,沈衣也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孩子。他笑了笑,推着徐墨就往饭馆的里面走:“二爷我当年也如那少年般青涩美艳,你若喜欢,我变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