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期间画家不需要一直在，开幕式露个脸就成，戴景熙也确实只露个脸，“你想逛逛么？”他问韩君同。
韩君同刚刚已经逛过了。
“那我们回家吧！”
一路上戴景熙兴致都不太高，靠在后门和椅背中间的夹缝里，像是这样才有安全感。韩君同也第一次领教戴家父母的教育方针，客观来讲，戴景熙这次画展非常成功，有些行当就特别讲究天分，戴景熙在画画上属于祖师爷赏饭吃的类型，再加上后期又非常努力，所以年龄不大，画作都一致受到了好评。
但是戴景熙的父母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开，只说了一句话，“你可以做得更好。”
听着就很窒息，感情他们压根儿没设置终点，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韩君同看他委屈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中午想吃什么？”
“肉。”
韩君同一顿，“带你去吃大餐。”
“我想在家吃。”
“在家吃你自己做？”
戴景熙红着眼睛看着他，你这么狠心的吗，我都快要伤心死了。
韩君同无语了，“行，我给你做。”
最后戴景熙也没让韩君同做，他知道韩君同只吃素食，应该不会炒肉。
由于戴景熙要借宿，韩君同让阿姨买了不少肉食，他自己不吃，不会阻止别人吃。
戴景熙拿出一块儿牛排，“这个应该最简单。”然后盘子里多出来一块儿焦炭。
……韩君同叹气，“过去坐着等。”
“哥，你行不行啊，你别做着做着吐了。”戴景熙担忧地看着韩君同。
“我一个天天解剖尸体……”
“啊！！！”韩君同还没说完就被戴景熙的尖叫声打断，“吃饭时间，你讲这些做什么？”
韩君同关火，“端走。”
戴景熙探头一看，“好香。”他又自己加了两朵西兰花和几片胡萝卜配色。
吃完饭又是一条好汉，戴景熙也不难受了，从玄关拿过一个纸盒，四四方方一片，韩君同早就看见了，应该是画。
他笑眯了眼睛，伸手递给韩君同。
韩君同抬眼看他，“干嘛。”
“送给你。”
韩君同愣了愣才接过来。
他迫不及待地坐在韩君同旁边，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韩君同故意道：“我不看。”
“看嘛看嘛，你肯定喜欢。”
韩君同眼里带着笑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盒子打开，里面确实是一幅画，冰天雪地里有一棵柿子树傲然直立，枝头有两枚又黄又亮的柿子，看着就很甜。画雪景的画总无端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这幅画不同，小小的柿子像两个小灯笼，看着特别温暖，又像是苦寒中的奖励，历霜的柿子特别甜。
“这幅画怎么没在画展上看到？”
戴景熙露出两排小白牙，“我太喜欢这幅了，不想给别人，就送给你吧。”
韩君同又低头看了眼画，他也很喜欢，可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自己喜欢就留下。”
“自己喜欢的才要送人啊，不然怎么能显示出礼轻情意重。”
韩君同直觉这话似乎不对，又理不清哪里不对，稀里糊涂就收下了。
年轻人坐不住，“我干点活儿吧。”
韩君同眼皮一跳，“你歇着吧。”厨房垃圾桶里还躺着一块儿焦黑的牛排，让他干活不靠谱。
“我做饭不行干其他的可行了。”
“比如？”
戴景熙使劲儿抓脑袋，终于从稀有的干活经历中找到一件值得夸奖的，“我给你捶腿吧，我爷爷生病时我就给他捶腿。”
韩君同这才发现，戴景熙真的只会照顾病人，帮着换个衣服，擦个身体之类的能行，再多就不能指望了。“不用，你是不是无聊，可以自己找点事做。”
“做什么？我平时只会画画。”
韩君同工作以外的生活也是枯燥乏味得很，也不知道什么消遣时间的办法，他眼睛四处扫描着房间，想从这个空间里找点有趣的事做，“你喜欢下棋么？围棋。”
这可碰着了戴景熙的另一个长处，他笑着点头，“会啊！”
韩君同有些惊讶地挑眉，这年头会围棋的可不多了。
他起身从书架旁把围棋桌子拿过来，戴景熙也去帮忙抱着两盒棋子，“呵！这棋子是玉吧？”
韩君同点头，“朋友送的。”
“这可真好看啊。”一盒白玉棋子，一盒碧玉棋子。
“喜欢就拿去。”
“算了算了。”戴景熙连连摆手，玉石上一点杂质都没有，一看就是好东西，一般是用来收藏的，也就韩君同舍得拿出来用。
许漾和陆诜本来打算晚上去陪外公外婆吃饭，不巧外公有饭局，外婆也一起去，两人只好作罢。
“今天晚上不回家吃了，我们也来点小情调。”
陆诜笑，“许组长有什么安排？”
许漾绅士地伸手，“陆先生，您愿意把今晚的时间交给我吗？”
陆诜笑着把手放上去，“愿意。”
两人没忍住大笑，许漾夸装地搓着手臂，“太羞人了，起鸡皮疙瘩了。”
陆诜笑着看着他，眼神温柔。
许漾说：“我先打个电话，免得白跑一趟。”
陆诜：“他们家生意很火？”
许漾点头，“特别火。”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许漾看着和对方很熟，也没寒暄直接问：“老俞，想来吃饭，有位子吗？”
陆诜隐隐听到那位老俞说：“一个人来还是两个人来。”
“肯定两个人啊？”
“那肯定有位子，没位子都能给你现搭一个。”
等许漾挂断电话陆诜问：“熟人？”
许漾想了一会儿，“不算熟人，有缘人吧。”
陆诜一挑眉，有缘人？你的有缘人不是我。
许漾笑了一会儿，“孽缘，他自杀，我救了他。”
这是人家的私事，陆诜没有深问，只说“那确实有缘。”
餐厅在山顶，从市区过去要半个小时，外面有个停车场，停了不少车。
陆诜抬头看招牌，“渡口？山顶餐厅为什么叫渡口？”
许漾神秘一笑，“进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服务员引着他们去观景台坐下，“您二位稍坐，我这就去叫老板。”
老俞不老，相反非常年轻，外表俊美，若不在厨房仅仅在餐厅大门前一站，就能吸引无数颜粉纷至沓来。他笑着过来，先和许漾打招呼，又看向陆诜，“不用说，这位就是陆教授了吧？总听他显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您好。”陆诜和他握握手。
“您好，我叫俞希，许漾是我救命恩人。”俞希看着已经完全走出来了，毫不遮掩地说道。
陆诜礼貌地笑笑。
“厨房里离不开人，我就先不招待你们了，你们随意。”
许漾摆摆手，“赶紧去做饭，饿死我了。”
俞希看着脾气很好，笑着回答：“陆教授第一次来，总要表示点不一样的，你们先吃点零食水果，不过也别吃多，晚餐保准满意。”
俞希走后，陆诜说：“人很不错。”
许漾笑着赞同。
不一会儿，灯光暗下来，几个人走上观景台右边的高台，缓缓地流淌出熟悉的音律和歌词：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知道思念从此生根，华年从此停顿，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唱歌的女生音色和蔡琴老师有些像，歌声好，奏乐好，一起听歌的人也好，陆诜笑着看向许漾。
许漾凑过去问：“喜欢吗？”
陆诜也小声回答：“太喜欢了。”
他们坐的位置有棵洋槐树，天上的月牙清亮而温柔，他把一些柔光轻轻地送上枝桠。五月的风又暖又柔，带着槐花香，轻轻拂着每一个人。光不强，影不重，花香不腻人，什么都是温柔的，爱人不自觉地坐近些，又在桌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相视一笑，眼里都是满满的甜。
一曲毕，唱歌的人微微鞠躬，下了台，也不管台下的挽留声。
陆诜这才明白为什么叫渡口，“老板是蔡琴老师的歌迷吗？”
许漾点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每天晚上都要演唱一遍，别的都不唱。”
“很有意思。”陆诜说。
许漾有些饿了，伸着脖子找服务员，没想到看到一个熟人，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每个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许漾想了想，没过去打扰。
没多久服务员开始上菜，每道菜都很精致，味道也无可挑剔，连盘子都是根据菜品专门定制的。
许漾说：“这些盘子，都是他自己画好图纸请人做的。”
“每个细节都做的很好，看得出来老板是花了心思的。”
许漾八卦道：“还有个浪漫的故事。”
陆诜好笑，“说说。”
“他在等人，喜欢渡口的不是他，是他等的人。”
陆诜说：“那他等的人肯定舍不得让他久等。”
许漾看向灯火通明的室内，“他说了，等唱完一千遍，他就不等了。”
这个餐厅独立山巅，孤独地等一个归人。
没多久，俞希过来问：“吃得怎么样？”
陆诜比了个大拇指。
俞希在对面坐下，“这下我就放心了，听许漾说你也很会做饭。”
陆诜摆摆手，“我只会家常菜，不能比，你这个不仅是味觉的享受，也是视觉上的享受。”
服务员过来说：“老板，山下出车祸了，可能还要一会儿路才通。”
俞希说：“严重吗？”
服务员：“货车和一辆轿车相撞后又侧翻，货车拉了一车的沙子，应该挺严重的。”
俞希：“每桌送些甜品和零食，让大家稍等，路通了再走，结账时都打8折。”
服务员走后俞希又歉意地看着陆诜和许漾，“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了。”
许漾说：“没事。”就是不知道山下的人有没有事，货车的事故一般都不是小事。
俞希叹道：“你们这样可真好。”
许漾拍拍他肩膀，“守得云开见月明。”
俞希笑了下，笑容有些苦涩和疲惫。
陆诜说：“能遇到一个想等的人很幸福。”
俞希看向他。
“现在这个社会，什么爱人不爱人，什么深情不深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金钱。钱是无情的，它磨平了许多人的心性，更多人开始看重它，看轻感情。也是因为如此，感情才更加可贵。你有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不管结果如何，拥有过本身就很可贵。”
俞希一愣，笑道：“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很高贵是怎么回事？”
陆诜温柔地笑着，“爱你的人不会辜负你，因为他舍不得。”
俞希说：“借你吉言吧。”
“俞老板！”一个人过来打招呼。
许漾回头看去，是林超，刚刚他看到的就是他。
林超明显也很惊讶，“许少？”
许漾一笑，“林总叫我许漾吧。”
林超笑道：“没想到又在这里碰见，不介意我坐下吧？”
许漾点头，“请。”
林超说：“一个人等着太无聊，看见俞老板想来聊两句，没想到都是熟人。”说完他又看向陆诜，“这位是？”
许漾说：“陆诜，我爱人。”
林超伸手，“你好，我叫林超。”
陆诜和对方握了握手，“你好。”
林超问：“你是娱乐圈的吧？”
许漾大笑，“林总，你投资电影不？支持支持我们家陆诜呀。”
林超说：“肯定投资啊，不说别的，光这张脸就是票房保证了。”
许漾笑得趴在陆诜肩上，林超不明所以。
俞希也跟着笑，他帮忙解释，“人家是搞学术的，年纪轻轻就是副教授了。”
林超一愣，又笑道：“抱歉抱歉，这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啊。”
陆诜笑着说：“没关系。”
俞希问林超，“今天也是一个人？”
林超摇头，“约了朋友，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
俞希一愣，“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林超说：“打了几个了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俞希皱眉，“刚刚山下出了车祸，不会是你朋友吧，他开什么车？”
林超也皱眉，“银色的宝马，车牌号我不记得。”
俞希起身去找服务员打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