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兵书甚多,秦林取了一本,照之前那本一样摆在书桌上,结果发现圈椅和帅案的高度很不合适,得弓着身子看书,姿势不舒服,于是他又把书拿在手中捧着读,手肘搁在圈椅的扶手上。

  “对呀,我家将军就是这么读书的。”雷暴大声叫道,对秦林非常佩服。

  秦林抬头吩咐:“胖子,现在你假装刺客,来刺杀我。”

  陆远志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手藏在背后,捏着一支雕翎箭,房门朝南,阳光照着他的影子在室内晃动,光影变幻极为显眼。

  秦林笑着摇摇头:“不对,我已经看见你了,刺客老兄……什么人擅闯内衙?来人呐,与我拿下!”

  牛大力假装一记擒拿,登时将陆远志“拿下”。

  从头再来。

  陆远志这次将箭支藏在衣服里,大步流星的走入,拱拱手:“将军,卑职有要事相商。”

  秦林将兵书放回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何事,说来。”

  “启禀将军,图门汗、董狐狸得了汉奸走私的军械,兵势复振,已尽起十万控弦之士南下叩关……”陆远志边说边走到秦林身边。

  曹四和孙有道神色阴晴不定,心道:这胖子明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嘛,罢罢罢,且由得他,咱们现在争辩,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晓得内情的白霜华、牛大力等人则窃笑不已,胖子骂的汉奸不是别人,恰是少师府老太爷、晋商魁首张允龄。

  此时陆远志已走到秦林身侧,而秦林与他答话,也就始终看着他,陆远志摸摸鼻子露出一副苦笑,意思是没法下手。

  小眼睛眨巴眨巴,陆远志总算有了点办法,指着秦林身后墙壁挂着的兵要地图,指点道:“将军请看这里,九边防线,以大同府守备至关重要……”

  秦林扭头去看,陆远志便从怀中取出利箭作势欲刺,秦林却用眼角余光看见了:“大胆,你做什么!”

  陆胖子愁眉苦脸,抱怨道:“秦哥,您早有准备,当然不行了,刺客杀欧阳将军是有心算无心,也许他正看着地图出神呢?”

  “那么,头这样扭着,从这个角度,血迹也不会喷到桌上啊!而且欧阳将军治军颇严,如果有人指着地图说话,他大概不会坐着吧,这么扭着头看身后,也挺难受的,更难以入迷,从而被刺客所趁了。”秦林眉头紧皱,回过头,重新坐实了身子。

  陆胖子一脸苦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是为难得很。

  秦林也挠头不迭,这起案子,死因、死亡时间都不存在什么疑问,法医技术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就是案情古里古怪,连现场重建也屡屡受挫。

  “罢了,再仔细看看,也许尸体能告诉我们更多。”秦林说着,起身再次仔细的观察尸体,还轻轻扳开尸体的下巴。

  尸僵还没有发生,一扳就张开了嘴巴,顿时血腥气息扑鼻而来,秦林浑若不觉,只管一个劲儿仔细观察被鲜血灌满的口腔。

  这有什么好看的?陆远志迷惑不解,利箭插口而死,死因上没有疑问嘛。

  秦林突然神色凝重,朝陆远志招了招手:“给我块手帕。”

  陆远志递了块手帕给他,秦林捏着手帕小心地擦拭着尸首的口腔,弄得满手污血也不管不顾。

  “奇怪,嘴唇有不少划痕,但牙齿却没有撞掉几颗,看起来像是张着嘴被插进去的,难道是趁他打呵欠时下的手?”

  秦林说罢,把沾满血污的手帕丢掉,重新坐回了圈椅上面,然后长长的打了个呵欠:“啊哈……”

  陆远志稍微怔了怔,立刻拿着利箭作势插落。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凶手假借谈事情,站到欧阳鹏身边,趁他打呵欠时将利箭插入口中致他死命,欧阳鹏利箭插口,当然没法叫喊出声!

  几名蒙古武士都道声侥幸,凶手特意将箭矢插进欧阳鹏嘴里,恐怕就是想制造“被神箭手所杀”的假象吧,再加上哲别正好在同时间段出现在山丘上,凶器又是他所用的雕翎箭,真可谓铁证如山。

  哲别脸上被涂了伤药,没好气地道:“好凶狠的刺客,想用这种办法来嫁祸我们,幸好他必须擦去箭杆上的血手印,结果被这位明察秋毫的秦长官识破!”

  “不对。”秦林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如果是趁打呵欠下手,如果欧阳鹏很长时间不打呵欠,凶手就一直站在他身边等待机会?没有这个道理嘛!也许,我们想错了……”

  正在高兴的牛大力和陆远志也傻了眼,秦林说的有理,凶手手握利箭站在欧阳鹏身边,就等他打呵欠的机会再下手,想起来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难道案发时,还有另外一种没有考虑到的情形?秦林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说:“尹先生,老游,你们把昨天和欧阳将军会面,到今天最后看到他的情况说一说。”

  尹宾商记忆力很好,回忆着昨天的情形:“我们昨天见到欧阳将军,他非常高兴,设宴招待我们,绛州卫镇抚、经历以上的军官几乎都在座,吃的是烤全羊,喝的杏花村酒……今天早晨,他亲自在校场点兵操演,我见他摸了摸脸,就离开将台回了指挥使司衙门。”

  “他脸色有点不好看,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当时我还有点怀疑他……”游七顿住不往下说了,他怀疑欧阳鹏并不敢与少师府为敌,现在看来却是错怪他了,只是这番话就不能当着众军官的面说出来。

  哦?秦林眉梢一扬,忽然之间哈哈大笑,朗声道:“我知道谁是凶手了,也知道凶手杀死他的方法了,那个本该治病救人的家伙,却辜负了欧阳将军的信任,用治病的手来做杀人的勾当,贺昂,你还装没事人吗?我说的就是你!”

  曹四、孙有道大惊失色。

  贺昂正用左手在一名蒙古武士胳膊上刮擦着药粉,闻言回过头,眼神慌乱,嘶声道:“你、你不要胡说!”

  秦林冷笑着,锋利如刀的目光刺在他脸上:“狡辩是徒劳的,因为只有你能用这种方法杀死欧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