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膝盖受伤就在办公室做后援，所有资料整理得有条有理，实在是让人身心愉悦。
许漾拿着材料冲郑柠说：“你也学学，咱也不要求你这么高水准吧，条理分明总行吧。”
郑柠无言以对，她一整天都在帮苏桐查资料，顺便偷师，苏桐也乐意教她。
“王慧茹学历很高啊，我记得赵振好像是高中学历吧？”许漾惊讶道。
苏桐说：“王慧茹和赵振是初中同学，她家里条件不好，父母极度重男轻女，初中毕业后就不愿意送她读书了，不过她成绩好，靠奖学上了高中，后来又考上了大学，可是她父母无论如何也不乐意送了。是赵振靠跑货车供她上学，她大学毕业后两人就结婚了，研究生毕业后和赵振一起创立了个货运公司，后来赶上网购的潮流，发展为物流公司。”
“还挺励志。”许漾感慨了一句，“这个赵振不会一早就接触毒品了吧？公司初创资金的来源呢？”
苏桐说：“应该是开货车时就接触了，公司刚成立时就有15辆大型货车，再加上租仓库、保险、工人工资等日常运营费用，这在当时是很大一笔钱了，赵振的亲友没有这个经济实力，他们也没有找银行贷款。”
“现在公司实际上是谁做主？”许漾问。
“明面上是王慧茹，但是据他们公司一董事丁远福说，实际控制人应该还是赵振，他去云南后，公司大小事务都由董秘高铭负责传达。”苏桐回答。
“还有这个高铭，和周印永是大学同学，本来也是学医的。”
“真是一场大戏啊！”许漾啧啧称奇，“一不留神人名都记不住了！”
“他们公司有人传王慧茹和高铭有一腿。”苏桐像是不好意思，小声说。
郑柠也说：“是高铭陪王慧茹来的，他们俩之间那个氛围，看着就不对劲。”
孤男寡女本来就容易惹人非议，再加上这两人之间又有些秘密，看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殡仪馆的人都审过了吗？”许漾问。
韩君同点头，“和负责人口供一致，细节都能对得上，串供可能性极低，不过他们化妆师看过赵振的照片后倒是明确表示死者不是赵振。她为死者整理仪容，比其他人都熟悉死者，据她说虽然死后容貌发生改变，但是骨相不会变。”
王慧茹保养得很好，衣服配饰也很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高铭穿着一身正装，样貌算不上很出色，胜在身材不错，看着也是一表人材。
许漾进来坐下，“高秘书，麻烦你移步去旁边房间吧，我们有其他同事招待你。”
高铭看了他一眼，不善地说：“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来，有拘捕证吗？我已经联系了律师。”
许漾点点头，“哦，真可怕，那您请吧！”
高铭怒目而视，最后还是妥协了。
王慧茹看着倒是冷静，神色自若，她淡淡地说：“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不用浪费口舌了。”
许漾无所谓一笑，“没事儿，你什么都不用讲，听我说就可以。”
许漾靠着椅背，“该从哪里开始讲呢？周印永、李小娟你认识吧？他们俩被杀了，被人从17楼抛下，据我们调查凶手是雇佣兵。”
王慧茹不为所动。
陆诜饶有兴趣地弯腰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微表情。
郑柠也跟着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陆教授，你看出什么来了？”
陆诜淡淡地笑了下，“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郑柠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很有钱，她放腿上的包十来万，衣服是今年最新款，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看着就是贵妇的感觉呀。”
陆诜笑了笑，“她可不是简单的贵妇，普通人突然被警方带来，要么惊慌失措，要么暴躁易怒，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另外，她听说周印永被杀，瞳孔微收缩，手指握紧包带，都说明她有所触动，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厉害！”
许漾也在耳机里听到了陆诜的分析，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我们还查到周印永家买的新房，付款人是你们的董秘高铭，不知道这笔钱是买什么的钱呢？”许漾问。
王慧茹一言不发。
许漾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刚刚殡仪馆的化妆师在看过赵振的照片后，明确表示死者不是赵振，您这寡妇的身份可能就名不副实了。”
王慧茹换了个姿势，架着二郎腿，“警官，有证据就拿出证据来，总不能因为化妆师的一句话就说我换了个老公吧？”
许漾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那赵振制毒贩毒运毒的事证据确凿吧？”
王慧茹轻叹气，“人都死了，生前的种种都归于零，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许漾用笔点了点桌面，“你们创业的资金哪来的？”
王慧茹愣了下，“这和本案没关系吧？”
“货车、场地、工资、□□等等，需要不少钱吧？当时他只是个货车司机，你刚毕业，你们哪儿来的钱？”
王慧茹冷笑，“个人隐私。”
许漾自顾自地说：“据我们推测应该是毒资，说明赵振很久以前就接触毒品了，你不知情？”
王慧茹冷冷地回答：“我不清楚。”
许漾：“那就好，王女士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知道毒品害人害己的道理，断不会因为几个钱就害得无数家庭家破人亡，实在是伤天害理，这种人，是会遭报应的，你说是吧，王女士。”
王慧茹似笑非笑，神情不再淡定温和，满脸都是讥讽，“那些连自己都管不住的渣滓，留着对社会也是祸害，您说是吧？警官。”
她靠着椅背，双臂抱在胸前，“有时候我在想，你们警察到底在保护谁呢？我父母因为我上学花了钱，家里一没钱的时候就打我，大冬天不给我饭吃，把我关在门外，你说他们该不该遭报应？”
她嘴角动了动，神情更加刻薄，“他们还好好活着呢，也没来个雷把他们劈死，所以说啊，报应纯属虚幻，这世界唯一的真实就是实打实的钱。”
许漾毫不在意，他调整了个姿势，听完一场“厥词”连表情都没变，“哦，对于你的经历我只能表示同情。我们同样是接受的九年义务教育吧，我们老师教的都是‘真善美’，怎么，你们老师教的加害者的受害者理论吗？”
“第一次见识您这样的知识分子，真让我大开眼界。国家法律明令禁止毒品，你们属于知法犯法，管你什么登天的理由，违法就是犯罪不用我教吧？”
王慧茹恶毒地盯着许漾，眼神里淬着剧毒。
许漾话音一转，“我也不是来调查你是否涉毒的，我们还是来说说周印永吧，你说，是谁要杀他们呢？”
“如果他们没出事，就算是警方对赵振死的真伪存疑也无法验证，可偏偏有人想捅这个马蜂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就是不知道王女士对‘暗箭’心里有没有数。”
整个询问过程十分不顺利，因为警方并没有掌握实质上的证据，无论是周印永的房产还是化妆师的口供都算不上实打实的证据，王慧茹轻易就可以否认。
王慧茹的律师来了，要求和当事人单独谈话，这是正规程序，许漾没有拒绝的理由。
许漾叼着烟，没点，“王慧茹这里够呛，越野车有线索吗？”
罗铭摇头，“那边是山区，很多地方都没有监控，还有好几个在开发的度假村，人迹罕至。”
许漾：“度假村……有和赵振有联系的吗？”
苏桐工作做的细致，“我查过了没有，有两家是地产公司开发的，还有一家是合资公司，做酒店的。”
陆诜说：“如果赵振没出车祸，他本来是要去哪儿？设想一下，如果没发生周印永命案，我们的调查思路是怎么样的。”
苏桐说：“监视住所和账户，监听电话，查看所有和赵振夫妻相关的房产。”
陆诜：“那住酒店？”
许漾摇头，“这种情况警方都会给各大酒店发协查通报，就算他不用自己身份证登记，时间久了酒店工作人员肯定会有所了解，不安全。”
陆诜又问：“那住亲友家？”
许漾回答：“赵振为了和王慧茹在一起早就和家里脱离了关系，这些年早就没联系了。”
陆诜问：“朋友呢？”
许漾想了想，“一般生意场上的朋友肯定不行，只能是乌合之众了……”
许漾突然灵感一闪，“那个司机？”
陆诜面带微笑，“于建，关键时候能做转移的司机，肯定是心腹。”
许漾让谢鹏查于建名下所有房产。
陆诜补充道：“着重查车祸附近区县的。”
韩君同也夹着文件夹溜达进来，“血液报告，经比对确实是赵振的。”
这下有证据了。
许漾敲开审讯室的门，“律师先生，我们掌握了新的证据，可以开始问话了吧？”
不料律师非常配合，许漾眉头微皱，有不好的感觉。
王慧茹脸色苍白，眼睛上有红血丝，像是哭过了。
许漾把对比报告给她看。
王慧茹当即认罪，“赵振他贩毒，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开公司的钱我问他哪来的，他说找朋友借的，可是他哪有什么有钱的朋友。我怀疑过，但是我选择什么都不问。穷日子过怕了，就想享几天福，警官，你知道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有条能挣大钱的路摆在我眼前，你说我要拒绝吗？”
“有条绳子丢下来，我才不管上面有没有淬毒，我只能紧紧抓住往上爬。刚开始我过得还是很幸福，经济宽裕了，事业也有盼头，赵振对我也很好。可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没钱的时候能共苦，一有钱了心也就野了，赵振开始经常不回家，最开始只是陪酒小姐，再后面干脆在外面养着情人，我哭过闹过威胁过都没用。但是他从来没把人带回家过，金钱上也没亏待过我，还能怎么办呢，一离婚我就什么都没有，凑合着过至少还是有钱人。”
王慧茹讲到伤心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
“后来他去了云南，眼不见心不烦，日子反而好过多了。生活起居都是他的秘书高铭在帮忙安排，我才终于重新体会到做女人的滋味，有人疼，有人爱，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了。”
许漾眉头紧皱。
“前段时间他突然回来，说在云南出了事情，要假死骗警察。他让高铭收买他的大学同学，开一个假的死亡证明，我们当时想，机会来了。既然他已经死了，杀人罪就不成立了。我让人在他必经的路上埋伏，直接撞死了他。”
许漾“啪”一声扔下笔，抱着手臂，“另一具尸体哪来的？”
王慧茹摇头，“是赵振的人送来的，我不清楚。”
“你的人开的什么车？”
“好像是路虎。”
许漾冷冷地问：“那赵振尸体呢？”
王慧茹皱眉，“我们当初约定好他负责处理尸体，尾款也已经结清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许漾问：“你们怎么联系的？”
王慧茹说：“手机，我怕被你们查，已经扔了。”
“扔到哪了？”
王慧茹回答，“江里。”
许漾严肃地开口，“王慧茹，你要知道你现在供述的是杀人罪。”
王慧茹点点头。
“怎么突然想认罪了？”许漾问。
王慧茹说：“律师说自首可以从轻处罚。”
“呵！”许漾冷笑一声，“那你律师可真不错，回头我给他送面锦旗。”
许漾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丢，“那个律师呢？”
“已经走了。”苏桐说，“看来这个律师是带了什么话进来啊？”
罗铭也审完高铭，“这特么的，同时变得这么配合，鬼上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