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漏网[刑侦]>110、起誓

  一切的一切,都在林希落网后水落石出。整个兰城市公安局一年多的努力,也终于有了结果。

  他交代得格外仔细,不仅有问必答,甚至贴心地准备好了自己的罪证,从凶器到照片到视频,应有尽有。当然,其中还包括徐帆吸毒的证据。

  从「3.07特大纵火案」一直到「欣和洗车行杀人焚尸案」,时间跨度长达二十一年的案件,也终因主谋的落网而串联在一起。

  一轮审讯后,顾宇哲和陆薇薇也累了,撂下林希走出审讯室歇了一会。

  应呈就站在隔壁监控室里看着林希伸了个懒腰,然后呼出一口气来:“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这小子杀人放火不算,还从八岁起就知道布局陷害他亲弟弟。”

  叶青舟点头:“老话说的还是没错的。但问题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一丧心病狂的畜生投错了胎,你跟他计较什么「人之初」?”

  应呈诧异地看着他,他挠了挠鬓角,忽然抬手护住了腹部,以免他突然暴揍自己一顿:“没有说你媳妇跟他一样脑子有病的意思。”

  “璟瑜确实脑子有病。我刚刚的意思是,你这么闲?他不还供出来好几个窝点吗?你怎么还有空在这跟我唠嗑?”

  “局里忙得都快炸锅了,根本调不出人来,我这不等特警那边的支援吗?田良说点太分散了,他一个支队的人也不够用,正想办法再给我调人呢。”

  应呈「哦」了一声,就听顾宇哲进来先摔了手里的卷宗:“气死我了!”

  “怎么了?我看你审得不是挺顺的吗?”

  “我也算当了好几年警察了,头一次遇到这种嫌疑人,交代问题比我提问都积极,还嫌我问得慢,给了我一U盘,说他怕有遗漏,提前把所有的犯罪过程都写下来了,我打开一看,好家伙整整两百多万字,比写小说的还能水。

  什么自白书,整个就是一自传小说,还是杜撰的那种,白瞎我看了一个晚上,侮辱我智商。”

  陆薇薇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应呈顺手拿起一本卷宗给了她一下:“笑什么笑,枪呢,还了没有?老姜都快把我手机打爆了。”

  “不知道……”

  “还了就是还了没还就是没还,什么叫不知道?”

  她挠了挠头:“我开了一枪……那是物证库借出去的枪,现在少了一颗子弹,我不知道该怎么还……”

  “你还知道那是物证库的枪?那当时为什么不从弹药库领?”

  “哪来得及啊。”

  应呈又在她脑袋上一拍:“你等着老姜把你给杀了吧,毁坏证物记你一个大过跑不了,还把老姜连累了。现在太忙了缺人手,黄局也没空追究,到时候万一停职你也得给我受着,一万字检讨再给我写一份。”

  陆薇薇显然没有想到问题这么严重,“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破坏证据跟你开玩笑呢?秦一乐呢?他也得写。”

  “他被鉴证借走帮忙去了。”

  提起鉴证就想起徐帆。应呈沉默了下来,不说话了。

  叶青舟揽着他的脖子:“对了,说起枪,你当时是故意打玻璃的?”

  他点头:“我知道林希肯定截断了我家电话线,所以想联系你们只能搞出点动静来。”

  叶青舟立马照他胸膛来了一正义的铁拳:“臭小子,想联系我们不知道提前给打个电话吗?非要自己一个人去找他,这么多反面教材就是学不会支援两个字怎么写是不是?

  出了事了才知道想办法联系我们?给你能的,以为你叫滴滴打车呢?

  开一枪我们就能从天而降?幸好人陆薇薇机灵,早埋伏好了,要不然我迟早给你收尸。”

  这一拳不轻,他又不敢挣扎,只能咳了一声立马转移话题:“早埋伏好了?你不是被枪声吸引过来的?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顾宇哲连忙说:“这就得夸我了。”

  “夸你?”

  他嘿嘿一笑,十分纯真憨厚:“我之前不是在你家装了好几个监控摄像头嘛。”

  “我家监控你都备份了?什么时候备份的?能耐了你小兔崽子!监视我?”

  他直觉不好,连忙缩了缩脖子:“这不……为了……那啥嘛……哈哈。”

  “哈个屁!你给我老实交代!”

  “你记得江还……啊不是,现在是傅璟瑜,当时他第一次失踪的时候,我在他最终现身的地点发现了一个拆掉的监控,追踪IP后定位到了你家对面。

  我问过你,你什么都不说,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林希都住到你家对面去了,我当然得盯着点。再说了,那会你自己也怀疑傅璟瑜有问题,那些监控摄像头都是你让我装的,我只是动了点小手脚,把那几个监控复制了一份传输到我家。”

  应呈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好我在家没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纯情少男顾宇哲差点被口水呛着,连忙说:“林希上门找你的时候,你是得亏没出手,那小子把你房子里所有的监控都给黑了,全方位无死角地盯着你呢。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知道你家有事的。你但凡敢动手,我保证下一秒全国都是你杀人的视频。”

  “那个叫天才的黑客?杀蒋欢欢的凶手?”

  “他不叫天才。林希招了,那小子叫魏简,高中就辍学了,黑客技术自学的,在网上鼓捣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赚钱,那个POS盗刷机就是他搞出来的。林希也是因为这个认识的他。他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后来就收入麾下了。”

  “逮到人了吗?”

  “还没。他供了一个地点,但我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分一班兄弟盯着,抓紧点,把这个魏简给我逮回来。”

  “我知道。”

  叶青舟手机铃一响就往外走:“田良。我忙去了。”

  应呈也拍了拍两个小兔崽子:“你们俩歇会接着审,我先去放璟瑜,回来接你们的班。”

  傅璟瑜仍滞留在拘留室。他冒认谋杀虽然不至于构成妨害公务,但也确实参与了赵欣和的抛尸,好在他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根据林希的供认有受他胁迫的情节,最终决定不予起诉,无罪释放了。

  应呈暂时没有勇气再次踏入徐帆自杀的现场,他就在拐角,眼见着那个憔悴却鲜活的人一步一步向自己挪过来,短短几米,像一万个光年那么长。

  江还彻底离开了,现在向他走来的,是傅璟瑜——真正的傅璟瑜。

  他头发蓬乱油腻,胡子拉碴,畏畏缩缩低垂着眉眼,像极了刚被他捡回家时那大型流浪犬的胆小模样,等他一步比一步小,终于挪到自己跟前了,应呈才双手一插兜,在他身前站定:“现在知道不敢看我了?”

  “对不起。”

  “少他妈废话,我都快对这三个字有心理阴影了。走,跟我回家。”

  他忽然抬起头来:“你……还要我回家?”

  应呈停住步子,余怒未消,多看他一眼都生气:“你骗的不止是我!这么多年了,你不该给你爸妈一个交代吗?”

  “阿呈……我害怕。”他抓住应呈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众多纷纭情绪,最终都凝刻在那一双眼里。

  十一年前不辞而别,从此未曾回归一瞬,以至于父母为了他立了衣冠冢,年年上贡。他不是近乡情怯,他是真的好怕。

  应呈呼出一口气,忽然回身给了他一个拥抱,压抑着某种澎湃的感情,埋在他耳后低声说:“我不怕吗?十一年了!我连你家大门都不敢进!你是我弄丢的,今天就算是铐,我也得亲手把你拷回去!”

  市局人来人往,他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嗫嚅着说:“阿呈……”

  “少他妈废话,跟老子回家。”

  他被拽上车,强行摁在副驾驶,应呈一脚油门上了高速,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去看了他一眼:“我哥怎么样了?”

  应呈气还没消,冷哼一声:“你自己不清楚吗?死刑立即执行应该是没得跑了。璟瑜,你了解我的。有你在我不会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但不妨碍我在能力范围之内报复他。你想见他,他也想见你,但我偏不让你们见面,你们俩死了也别想埋一块。”

  他又沉默半晌,小心躲开了目光:“我没事了?”

  “跟我没关系。你是胁从犯,本来就可以从轻发落,把你放出来完全符合法律要求以及规章制度。”

  “我说的是当年的事。”

  应呈的车速稳得离谱,此刻格外平静的心也可窥见一斑,他也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3.07特大纵火案」的凶手,是你哥。”

  “什么……”

  “你自己也是学心理学的,应该知道在理论上有很多种方法都可以改变人的记忆。

  而且,你发起病来什么模样你自己不清楚吗?

  要让你记忆错乱太简单了。自己好好想想,在遇到你哥之前,你有哪怕一次怀疑过自己才是真凶吗?”

  纷乱复杂的记忆涌入脑海,庞大的信息量瞬间挤得他头疼欲裂,以至于双手颤抖起来:“他诱导了我?”

  “这就是为什么你记得案发细节却不记得当时你哥在做什么的原因。你对那些孩子们心存极深的愧疚,本来就把他们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这种愧疚和自责十几二十年来不断加深沉淀,再加上病发的时候精神错乱,很容易就会被他诱导暗示,对自己才是凶手深信不疑。

  璟瑜,以你哥的能力,你仅仅只是记忆错乱,还没有彻底疯掉,已经是你哥手下留情了。”

  他止住颤抖的双手,缓缓低下了头。应呈用余光瞥见他的模样,翕动的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受够了哥哥的折磨,毕竟是兄弟,多少给他点「人之初性本善」的安慰吧。

  ——就让「真正的林希」成为埋葬在他心底的一个秘密。

  “阿呈……”

  “嗯?”

  “你还能原谅我吗?”

  应呈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车里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傅璟瑜眼里那一小束光,还没来得及照亮四方就「啪」一声,灭了。

  “我曾以为我亲手害死了我的发小,为此奔波了整整十一年,无时无刻不在祈求原谅,那个时候你有原谅过我吗璟瑜?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轻描淡写地求我的谅解?”

  “我不是有意的……那个时候我哥回来了,他要向你们下手……这是唯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两全其美?既包庇了他又保护了我吗?”

  他无言以对。是的,他的所作所为,一个「包庇」就足以概括。

  应呈顿了一会,接着说:“你哥的案子很大,市局里也很忙,我把你送回去以后,咱们暂时就不要见面了。”

  他立刻怔住,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动弹不得。应呈对他的,已经并非是「不可原谅」,而是——恨。

  恨他欺骗恨他隐瞒,更恨他付出那么多承受那么多,也不愿坦诚,可是……他哪有得选呢?

  明明这十一年来他也背负了太多,放不下的罪孽与想念还有放不下的那个他,呛人的海水和冰冷的无影灯,还有这些年来像野狗一样在垃圾堆里流浪的卑微与辛酸。

  ——他也委屈。

  “阿呈,你是不是恨我骗你?那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是比永不相见更糟糕的结局了对吧?”

  应呈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突然揽住自己的脖子凑过来迅速在侧脸留下了一个亲吻,心脏「咚」一声,直接停跳了一瞬,随即,那只雀跃的小鹿撞得他心口疼,吓得他方向盘一打差点撞上前方大货车,连忙一把掰了回来,大骂道:“卧槽!你干什么!我这是在高速上!你发什么神经!”

  傅璟瑜迅速缩回副驾驶坐好:“你觉得恶心也没关系,我就是个同性恋,我就是喜欢你。应呈,我从小就喜欢你,我知道我不正常。

  所以……我从八岁,忍到十八岁,再从十八岁忍到二十九岁,不想再忍了。

  你可以恨我,恶心我,但不妨碍我喜欢了你二十一年。我说完了,要打要骂随你的便,把我丢下去也随你。”

  应呈的心脏撞在他肋骨上,疼得他抽气,呆愣了片刻,又「卧槽」了一遍:“你他妈的……有毛病是不是?在高速上的车里告白,你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老子的告白地点这不都白准备了吗?”

  傅璟瑜「啊」了一声,只听他痞里痞气地笑了起来:“我说的暂时不要见面,只是字面意思而已,毕竟……我真的很忙。”

  他脸上炸开一朵鲜红的烟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这一生所有的勇气,大抵都用在今天这孤注一掷的亲吻上了——他现在确实短时间内不想看见应呈。

  “车没油了,跑不动。要不这半边脸也来一下?”

  “滚!”

  ——

  林希的案子大到什么地步呢?一个案子一份卷宗,居然整理出了近三千份卷宗,足有上百斤重,以至于市局专门腾了一个房间出来放卷宗,光是审他这个主谋就审了近一个月,只可惜他手下的人大多狡兔三窟,没能抓到多少,包括杀蒋欢欢的真凶——「天才」魏简。

  至于后续的跟进抓捕,恐怕没有一年两年很难彻底收尾。

  顾宇哲正满互联网撒网逮这个魏简。陆薇薇熬夜把自己熬瘦了十斤,压根没空写那检讨,但老姜已经暗杀了她好几次,总之损坏证物的处分已经记上了。

  秦一乐已经被鉴证调走,把徐帆经手过的所有物证都重新查了一遍,又被应呈借回来赶报告,垂死梦中惊坐起,一看报告没动笔。

  所有案卷都得写独立的结案报告,写得他几欲崩溃,偏偏这种时候谢霖还老老实实住着院,换平时他早就上蹿下跳的要回来了好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小子就是不想写报告!

  叶青舟倒是乐颠颠地时不时来围观一下他的惨状,只等着他把报告写完了自己好捡现成的。

  ——这混蛋玩意。

  总之,在市局鸡飞狗跳脚不沾地忙了一个多月以后,「林希案」总算是宣布结案了。

  应呈复印了一份结案报告,穿上警服,去了徐帆墓前。他埋在兰城公墓第四列第十九号,傅璟瑜衣冠冢的隔壁,穿警服走的。

  这个墓原本是他给自己买的,没想到最终的最终,两个墓里只埋了一具尸体,不是他,也不是璟瑜,却成了徐帆。

  他本不该死的。

  将那份复印件烧给他后,大家在墓前敬了个标准的礼——虽然他已被警察队伍除名,但他仍不愧那枚熠熠的警徽。

  “敬警徽,敬警服,也敬你。一路走好,徐帆,兄弟来送你了。”

  谢霖今天刚出院就换了警服一道来了,回头瞥见应呈胸前空落落的,问:“你警号呢?”

  应呈指了指那方小小的墓地,他立刻心领神会:“他爸妈怎么办?”

  “徐帆在的时候,没少请我吃请我喝,算得上是我半个衣食父母,现在他走了,我帮他赡养老人,应该的。”

  “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骗他们是牺牲,凑了点钱做抚恤金,一块打过去了。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谢霖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更多的对话全部都泯在这一个眼神里。

  “对了,你呢,伤怎么说?”

  他呼出一口气,有些轻松:“问过黄局了,说缺人手,暂时让我当回副支队长,随时调动,支队长的职务还给你。所以在调任之前,我就是刑侦支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吉祥物了,请多关照。”

  “去你的。”话虽这么说,但应呈还是握住他伸出来的那只手,郑重地握了握。

  两个熊孩子像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收回敬礼的手,蔫了吧唧的,应呈腾出手在两个人后背一拍:“行了,振作点。”

  陆薇薇终于开口说:“老大,徐帆是被人逼的。我问过他,他说他去追那个狙击手的时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他不是真想做黑警。

  老大,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做错了?

  要是我们没去查他,他自己也会想办法光荣牺牲的。现在……他连警服都不能堂堂正正地穿。”

  “别傻了,他的账号里有几百万,都是赃款,吸毒的证据还攥在别人手里,死了也没办法一了百了。他只是……不想在活着的时候面对而已。”

  “老大,我一辈子都放不下他了。”拘留室是她亲手送进去的,手杖也是她亲手交给他的。

  ——她亲手杀了徐帆。

  应呈呼出一口气,看着墓碑上徐帆的名字:“放不下好。徐帆是个好警察,如果没有人害他,他可以更好,更优秀,救更多的人,破更多的案子。你放不下他,就把他没走完的路走完,别走错了。”

  她忽然涌起了无边勇气,将没流出来的眼泪擦掉,用力点了点头。

  她会遵循徐帆用生命给她指的这条明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徐帆的?”

  “刚上班的时候。”

  应呈「啊」了一声,有点惊讶。陆薇薇一吸鼻子,连忙解释:“那个时候,我跟秦一乐上班第二天,你跟谢队去抓嫌疑人,担心有危险,把我们俩支开了,让我去鉴证办公室催报告,就是那个时候,徐帆的手机放在桌上,有一条大额转账消息,正好被我看见。

  我还问了他当天是几号,他说是十号,不是发工资或者发奖金的日子。

  虽然他划得很快,我一下子没数清楚到底几个零,但肯定不是一千或者一万,不是十万就是一百万,这个数字也不可能是工资或奖金。”

  “然后你就怀疑他收黑钱?”

  陆薇薇点了点头。

  “所以你跟秦一乐就一直盯着他?”

  秦一乐摇头:“她一开始连我也不信来着。”

  应呈轻笑一声,算是夸了她一句:“警惕心还挺强。”

  “徐帆怎么看都不像是黑警,一开始我觉得是我自己想太多,万一污蔑了人家怎么办。

  再说了,你们关系都特别好,万一你们是一伙的又该怎么办?

  秦一乐跟我大学同学四年,我绝对相信他,但我不确认背后是一个什么样的团伙,牵涉到哪些范围,腐化得又有多深,所以没敢贸然拉他下水。

  我是那次樱花广场爆炸的时候,秦一乐不惜自己烧伤,拼了命也要去拉防火门,才确定他也是不要命的人,然后才告诉了他我的怀疑和证据。

  正好秦一乐寝室一同学正好分到我们隔壁省的鉴证,徐帆经手过的证据,我们可以送到他那里让他再重做一次。”

  “你们俩还真是够能耐的,那次偷跑去外地查案,其实是去找那个朋友了?”

  秦一乐又摇头:“我没去,陆薇薇一个人去的。但用我的名字买了票,怕你们后期去核实。”

  其实他后来还真去核实了,不得不说这俩小兔崽子做事还挺缜密的。“那你怎么去的?”

  “打了个电话,让我朋友开车过来接的我。为这事还被他宰了一顿。”

  “那你们拿证物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拿枪?”

  陆薇薇挠头:“这不最后还是用上了嘛……”

  “你们早知道对方最后的目标是我?”

  顾宇哲「嗯」了一声:“自从查到那个监控的IP以后,我们就从来没让你落单过。”

  应呈哭笑不得地指了指秦一乐和陆薇薇:“有进步。想当初第一次让你们俩盯梢,就差没把「我有问题」写在脸上了,满车都是零食饮料,现在能耐了,盯我的梢都能不让我发现了。”

  “那个时候我们俩刚从警校出来,什么都不懂,你就这么放我们俩去盯梢,为的就是让傅璟瑜发现,好让他不敢跑吧?”

  他点头:“真聪明。后来我们家对面楼那个601,你们三个都去过吧?监控第一次拍到那件黑色夹克衫,其实是陆薇薇的?”

  “是我的。”她眼神躲闪有点尴尬,小声说,“那个时候我们三个人分成两班,一班盯徐帆一班盯你。没想到他去了你家小区却没找你,发现异常以后,我不敢乱来,一直到凌晨才敢靠近,谁知道你在那装了监控,被拍了个正着。而且那件衣服还被用来混淆视听。”

  “当时监视我的人是徐帆?不可能吧?”

  秦一乐连忙摇头:“不是。那天是我在盯着徐帆,他是带着清洁工具去清理现场的。”

  应呈呼了口气,神色冷峻下来,如果当时徐帆事先清理过现场。

  那么,那些指甲还有那些沾满璟瑜鲜血的工具也都是林希特意嘱咐留给他看的,事后,徐帆错把陆薇薇的身影认成男性,于是……

  他陷害了秦一乐。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只不过现在,这一切疑问都随着他的离世被带入了坟墓,应呈又看了墓碑上「徐帆」两个字一眼,最终还是说:“好了,走吧。”

  叶青舟睨了他一眼:“你这么急干什么?”

  应呈嘿嘿一笑,伸手在徐帆隔壁的墓碑上拍了一拍,纵是最庄严的警服也压不住他的吊儿郎当:“人生大事。”

  他没换衣服,就这么赶到隔壁省把傅璟瑜又接了过来。站在那块写着「傅璟瑜之墓」的墓碑前,他浑身不自在地说:“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这一个多月,傅叔夫妻俩又把他养回了那个白白胖胖的模样,看起来仍然是记忆中那个明媚少年,应呈满意地点了点头,递了把凿子给他:“你身份也恢复了,不想知道你的墓里埋的什么?”

  ……这说法怪渗人的。他果断摇头:“不想。大概是以前的衣服吧。”

  “一点都不浪漫。来吧,开棺验尸。”

  傅璟瑜眼见着他拿出撬棍要撬坟,吓得头发都快奓起来了:“你要干嘛?”

  “挖你的坟。你一个大活人有个衣冠冢也不嫌晦气。再说了,里面有样东西一定要拿出来。我撬坟,你自己把你名字敲了。”

  见他已经在撬石板了,傅璟瑜只好蹲下身来,用凿子敲掉了墓碑上自己的名字:“我们像盗墓的,不会被守墓的抓吧?”

  “我穿着警服来的,谁敢抓我,再说了你撬的又不是别人的墓,是你自己的。”

  他稍一用力,石板就被他掀了,露出里面一个黑布包裹的东西,时隔多年,布料已有腐坏,但里面那个黑沉沉的玉石小匣子还在,于是恶趣味地笑了起来:“你的骨灰盒。”

  “应——呈!”三天没打上房揭瓦!

  “开个玩笑。”他把盒子拿出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衣服塞不进这么小的盒子里,烧了以后也不剩多少东西了,再加上当时也不知道该埋哪件,所以后来想了想,就换成了其他东西。”

  他打开盒子,拿出了一副已经很破旧的眼镜,递到他手上:“看看。”

  傅家经济条件非常好,他从小到大都是用的名牌,包括眼镜。

  就算时隔二十余年,也仍然镜片清晰。当时他把最常用的那副眼镜戴走了,家里还剩下一副备用的。

  也难怪他回家以后总觉得家里少了什么,原来是这幅备用眼镜。

  ——等下,不对!镜片上有东西!

  应呈缓缓说:“傅叔怕你没有眼镜,看不清回家的路,我怕的却是你没有眼镜就看不清我的名字。

  所以我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镜片上,只要你一睁眼,我的名字就充满你的世界,纵使你世界模糊,我的名字也是清晰的。”

  他绷直身子,站得端端正正,如同军人一般的仪态使得他眉宇间也透出伟岸与严肃:“傅璟瑜,我应呈,在警徽见证下,以我一身热血与荣耀真诚向你请求,请信任我,信任我的感情与忠诚,我郑重向你提问,傅璟瑜同志,你愿意与我相爱,即使我们的感情不为世俗所认可,也绝不后悔绝不放手,无论是生死还是伤病,都绝不后退吗?”

  他的世界一声巨响,点点星子的银河挤满了绚丽的烟花,那是他近三十载春秋里最光明的一个瞬间。

  ——要死,这心跳得真烦人,他快憋不住笑出来了。

  果然,应呈正经不过三秒,那绷成直角的肩膀就隐隐有松动的趋势:“你倒是答应啊。”

  “你应该庆幸我十一年以后才拿到这幅眼镜。”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不用这副旧眼镜了,现在躺在这个小盒里的人就是你。”

  应呈更茫然了:“这不浪漫吗?睁眼就是我,把我的名字刻进你的全世界,不够浪漫?”

  他咬牙切齿:“你脑子没什么大病干不出在近视眼眼镜镜片上刻字这种缺德事。”

  “我……”

  “还嫌我高速车上告白,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告白地点吗?在我自己坟前?”

  “向死而生,寓意着重新开始,这不浪漫吗?何况还有我兄弟徐帆的见证,多正式啊!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跟你谈恋爱可真他妈的费劲。”

  哪里来的臭直男,傅璟瑜磨牙:“你要是嫌我麻烦就换个人去!”

  应呈立马换了副脸色,嘿嘿一笑:“别啊我不是这意思……等会我手机响了。”

  趁着他转身接电话的空档,傅璟瑜终于偷偷笑了起来,把墓碑上自己的名字凿掉,然后把「我愿意」三个字在心底说了一万遍,然而应呈却突然脸色一改,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璟瑜!”

  ——“你哥越狱了。”

  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傅璟瑜愣在原地,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哥曾对应呈说过——「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漏网》第一部正式完结,感谢久候,移步微博ID:有风兮(直接搜有风兮,黑色头像的就是)参加抽奖,11月17来,挂一周。

  第二部是哥哥越狱后的故事,希望我的笔力能在第二部的基础上有所精进写得更好。

  最后——

  爱你们!贴贴我的天使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