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我在寿庄当驻唱>第24章

  卓羽燃以为会直接去昨晚的水塘边,结果沈悠却先回了农庄,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管怎么敲门也不开。

  难道今晚行动取消了?

  他猜不透沈悠的心思,只能悻悻地回到房间,无聊地继续看昨晚的电视剧。

  直到十一点半,卓羽燃实在熬不住了,正准备洗洗睡觉,房门就在这时被敲响。

  开门一看正是沈悠,他一身长裙,黑发披肩,大半夜竟然打扮成女人站在他门口,卓羽燃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露出一个堪比智障的表情,结巴地问对方:“你……你……做做……什么?”

  晚上不需要上岗当哭娘,怎么突然又穿成这样。

  卓羽燃满头问号,心脏却不知道为什么噗通噗通跳个没完,在胸膛里肆意妄为,就像在隐隐期待些什么似的。

  他心虚地想要捂住心口,就听沈悠催促自己:“别磨蹭,十二点前我们必须要赶到。”

  卓羽燃心里直嘀咕,又不敢多问,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农庄外走。

  今晚夜色晦暗,孤月被厚厚的积云遮蔽了大半,只剩零散的几粒星子有气无力地闪烁不明。

  周遭树影婆娑,在死寂的乡间小路上投下各种诡异扭曲的影子,被野风一吹,好似群魔乱舞。

  原本跟在沈悠后面的卓羽燃不自觉地快走两步,简单粗暴地拽住对方衣袖,露出一张讨好的笑脸,就差把“我是个胆小鬼”刻在自己脸上了。

  沈悠嫌弃地拉扯两下,无果,只能放任他不管。

  他松了口气,像块牛皮糖一样贴着对方,心想,幸亏沈悠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要是女生,自己这种故意“吃豆腐”的行为和小流氓有什么区别。

  不过,同样是女装,同样的一张脸,为什么白天和晚上的感觉竟然完全不一样。

  他的五官被刻意柔化,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瑰丽浓稠,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就像一枝在午夜悄然绽放的韦陀花。

  很快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水面一片寂静,波澜不兴,如果不是昨晚的经历太过糟糕深刻,卓羽燃都觉得是自己记忆错乱产生的幻觉。

  沈悠叫他去旁边找个地方躲好,自己在岸边走来走去,像极了一个午夜寂寞的小女人,孤身一人在水边等待情人,春思连绵。

  大晚上故意打扮成这样,原来他是想要“钓鱼执法”。

  莫非那些水鬼性别为男?爱好女?

  卓羽燃躲在半人高的芦苇丛后不敢出声。

  可是蹲了将近二十分钟,两只脚又酸又麻,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出现。

  他有些急了,担心水鬼因为昨晚的事提高了警惕,龟缩在水底不出来。

  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难道他俩还要跳水里和它们玩捉迷藏不成?

  就在他胡思乱想差点憋不住要从草堆里钻出来时,沈悠行动了。

  只见他脱了鞋袜,赤着一双莹白的纤足,慢慢向水塘里走去。

  裙摆长及脚踝,湿透了贴在小腿上,他从容走在浪涛间,踏水而行,风姿款款,颇有些凌波微步,飘忽若神的感觉。

  沈悠把一个因为情人失约,敏感绝望,自寻短见的女人形象表演得淋漓尽致。

  水面上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有几道阴冷的视线正从水底投射在自己身上,不怀好意地打量他。

  他心里冷笑,知道鱼儿上钩了,面上仍旧八风不动,继续朝更深的水域走去。

  直到胸口被水淹没,那些狡诈阴毒的鬼物仍然没有要出手的打算。

  它们存心要看这个愚蠢的人类自行了断,坠入冰冷腐臭的淤泥中,与它们永远相伴。

  沈悠不慌不忙地继续朝前迈步,很快,水深已经到达他的脖颈处,即将要淹过他的下巴。

  鬼物在水底惬意地舒展身躯,稠密的发与水草纠缠在一起,它们张开布满獠牙的嘴无声大笑,可怖的双瞳里全是对新猎物的热切渴望。

  可是这个寻短见的人类却没有如它们预期的那样被冰冷的塘水没过头顶,彻底在水中丧生。

  只见“她”的身影在水面一顿,竟然开始慢慢往回走。

  就像突然发觉并不是失去了爱情后自己就不能活,“她”一下子顿悟,“她”不想死了。

  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这些在水里过了几十年甚至更久远暗无天日岁月的鬼物,发了狂一样从水域的四面八方一拥而上。

  水浪被这些巨型水蛭层层破开,新鲜的血肉就在眼前,它们迫不及待地亮出尖牙,眼看胜利在望。

  沈悠掏出三张符咒,点燃扔在了水里。

  水上立马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就像投下一枚炮弹瞬间引爆,把那些藏头缩尾的鬼物通通炸出了水面。

  十来只水鬼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夜色下,它们飞上高空,水域上下都被它们凄厉惨绝的嘶吼充斥。

  就连躲在岸上的卓羽燃都被这些撕心裂肺的高音刺得耳膜生疼,心跳加速。

  沈悠稳住身形,停在水浪间。

  他掏出一根黑色绳索,上面刻着无数晦涩咒文,这些蝇头小字在黑暗里不断发出荧荧的白光。

  他握住一端,绳索立刻伸长数倍,像游蛇一样卷住了最近的水鬼,捆了个结实。

  沈悠默念咒语,绳索又一分为二,与困住水鬼的那一端彻底分离开。

  他游刃有余,短短十多秒就把炸上来的数条“池鱼”一条不漏的全给捆住了。

  眼看即将大功告成,水下突生变故。

  那首耳熟的当地小调再次从水下传出,有如魔音穿耳。

  即使捂住耳朵,它仍旧如附骨之疽,从你全身上下数万个毛孔钻进去,乱人心魂。

  水浪疯狂地拍打两岸,像是有人在塘底架了一口锅,摆上一堆柴,池水被烧开,咕嘟嘟冒泡,不断沸腾翻滚。

  一声愤怒嘶吼破开水面冲上云霄,在漫天水雾中,只见数以万计的森白手骨从水底探出,犹如凭空出现了一片白色森林。

  卓羽燃冲出芦苇丛,朝沈悠奔去。

  决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险境。

  脚下水浪被白骨湮灭,沈悠落在骨林间,余光瞥见对方的冒失行为,眸色转厉,呵斥他:“别过来!回去躲好!”

  卓羽燃脚下一顿,进退两难。

  他一咬牙,干脆站在那里不动,要是沈悠有个好歹,自己也绝不让他孤零零地沉到水底。

  这些林立的手骨突然暴长数倍,不断撕扯鬼物身上的绳索。

  上面的符咒发出更为强烈的荧光,逐渐从中脱离,悬浮于半空,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屏障,将整片塘水圈在其中。

  沈悠不断跳跃、奔跑,在骨林间一刻不停地穿梭以此躲避那些白骨的捕猎。

  这些指骨密密匝匝,很快疯长到宛如原始森林一般茂盛,男人的身影眼看就要被它们完全吞噬殆尽。

  卓羽燃焚心似火,再也顾不上其他就往前冲去。

  可是等他一脚迈进水里,除了已经挣脱绳索的鬼物落入骨林消失不见,眼前白森森一片,除了白骨就是白骨,哪里还有沈悠的影子。

  卓羽燃脚下一滑摔倒在礁石上。

  他身上又是泥又是水,狼狈不堪,眼泪滚珠似的落在水里,很快了无痕迹。

  他边哭边反复叫着沈悠的名字,随着时间不断流逝,绝望也逐渐灭顶。

  “笨蛋,我还没死,哭什么丧。”就在这时,男人讥诮的声音突然传来。

  卓羽燃一喜,抬头望向骨林,却没有看到沈悠的影子。

  眼看他好不容易重拾的希望再次熄灭,男人无奈地再次发声。

  “我还在白骨里,现在是通过纸鹤和你说话。你再不振作,我真的要成水底的肥料了。”

  卓羽燃摸了摸口袋里的纸鹤,自从上次警察局撞鬼后,他一直把纸鹤贴身带着以防哪天又着了厉鬼的道。

  没想到今晚就用上了。

  “我该怎么做?”他可怜兮兮地擦了把眼泪,比了比双手大小,觉得徒手挖开这些白骨把沈悠刨出来,对他来说难度实在有点大。

  沈悠恨铁不成钢:“唱首歌给它们听听。”

  “啊?”卓羽燃脸上还挂着眼泪鼻涕,半天才反应过来“它们”指的是谁。

  又要自己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唱歌,卓羽燃一万个拒绝。

  “有其他办法吗?”就是当场教自己画符念咒也行呀,起码应景。

  沈悠无比坚定地堵死了其他途径:“没有,你唱不唱?”

  “我……我唱。”可是唱什么?卓羽燃又开始选择困难了。

  他都想直接问水里的鬼物,你们想听什么小曲啊?要不开个歌单给我。

  沈悠提议:“就唱《过河》吧。”

  “过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卓羽燃又问了一遍。

  “过河。”

  “过什么河?”

  沈悠忍无可忍:“过你面前的河。你故意装糊涂是不是?别啰嗦,快唱。”

  卓羽燃欲哭无泪,不是吧,你就是叫我唱一首《X水有毒》都比这个应景。

  他不情不愿地清了清喉咙,干巴巴地开始唱:

  “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

  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

  ……”

  冷风从骨林里穿过,吹在卓羽燃的脸蛋上,泪痕还挂在上面,半干未干。

  有两只水鬼从骨林里探出脑袋,四只外翻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突然唱歌的奇怪人类。

  卓羽燃:……

  呵呵。

  “哥哥心中荡起层层的波,

  妹妹何时让我渡过你呀的河

  ……”

  水鬼:……

  卓羽燃冷汗狂流,越唱越觉得歌词不对。

  这算半夜不睡觉,跑到水边当众耍流氓吗?

  骨林里惨白的眼珠子越来越多,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鬼脸全部面朝卓羽燃,一动不动。

  他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原本潜水的“听众”,一个个都冒了泡,顿时亚历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