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我有了逃生BOSS的崽>第122章 锁链

  季寒川把相框取下。

  墙壁上有一大块褐斑, 手指放上去,墙皮就扑梭梭掉下来。季寒川蹭了一手灰, 不以为意蹭蹭手指, 然后低头,去看相框。

  相框背后也微微泛潮。季寒川很快拆开框架, 拿起照片。

  他手指修长白皙, 又带了些细茧, 好像与“光滑柔嫩”无缘。季寒川不在乎这个, 他大致想到,自己兴许经历过很不愉快的童年少年, 总要有一些办法自保。

  他看着照片, 有种奇怪的感觉。

  之前校长图画中, 槐树只到大约三层楼高度。可在季寒川手上这张纸片里,树高已经到五楼往上。枝桠繁茂。

  但要说这真能代表什么, 也不至于:校长在一中,是上世纪的事。而这张照片的拍摄日期……季寒川看了眼左下角的数字标志,是十几年前拍。

  纸页有点受潮, 可能是埋在墙后的管道漏了水。

  除了几座建筑、一棵树,就是空落落的“操场”。和现在一中的绿茵场、塑胶跑道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一块光秃秃的水泥地。看教学楼大小, 当初的学生数量应该比现在少很多。这么一块地, 就能装下所有学生了。

  或许是上课时间, 要么干脆在假期。上面没有一个人影。

  季寒川视线偏转一些, 去看相框。

  与朴素的照片相比, 相框反倒显得色彩大胆。同样陈旧褪色,可能看出,上面原本有五彩斑斓的撞色,汇聚在一起,像是一副画卷。

  季寒川想了想,出去一趟。

  走前,他想过要不要先把照片放回相框、挂在墙上。但心思一动,又觉得没必要。

  总归很快要回来。这地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其他人来。

  他脚步踏出档案室,大约五六分钟后,下课铃声回荡在一中。季寒川混在一群年轻男女里,总有人视线落在他身上。但也只像蜻蜓点水,很快又转开。

  藏起一滴水最好的方式,就是丢进大海。

  季寒川穿着校服,上面没有写年级,于是没人能看出,他是本该被“隔离在家”的高三生。

  他面不改色,去小卖铺买了一包餐巾纸。结账的时候,看到柜台旁边放着一盒巧克力。是国民牌子,很便宜,中学生也能时常来一块。鬼使神差地,季寒川拿起一块,一起结账。

  小卖铺老板娘懒洋洋抬抬眼皮,说:“两块。”

  季寒川取钱。上了一晚上网,包间,夜机,一共二十块。现在还剩一百八。

  许多人排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讲话,无忧无虑。但也有不少人问老板娘,有没有医用一次性口罩。

  老板娘说:“卖完了。”又问:“怎么忽然说这个?今天好多人要。”

  年轻的孩子们七嘴八舌,说了升国旗仪式时校长的讲话。

  季寒川已经走远,没听到老板娘咋咋呼呼的惊叹。他拐去教学楼,上了个厕所。出来洗手时,旁边一个男生身上带着烟味。旁边个子小些的男生问前者,怎么今天这么大胆。前者就笑了下,说:“告诉你啊,老胡今天不在。”

  “不是吧,”咂舌,“老胡也中招了?”肺结核?

  “谁知道呢。”耸耸肩,“早上去交检讨,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

  季寒川听在耳中,拧上水龙头。

  他有点出乎意料的感觉。先前,只知道高三的学生、以及科目老师不见了——去传说中的“老校区”——可现在看,这个“消失”的范围,比季寒川以为的大。

  课间很快结束。季寒川踩着最后的铃声,重新回到档案室。

  一脚进去,最后的铃音消失。他没看到,十分钟前,放在玻璃柜上的照片骤然喧嚣起来,空荡荡的水泥操场上晃满遛弯的学生。

  季寒川抽了两张餐巾纸,悉心垫在照片后面,再把照片塞回相框。

  有些鼓鼓囊囊的。他看着处理好的相框,再看看显然仍然潮湿的墙壁。

  季寒川自认没能力修水管,更没能力砌墙。但也有其他办法。

  他把墙上的钉子拔出来。因墙壁被水浸泡到松软,这个动作变得很容易。然后耐着性子,花了点时间,把钉子按在一个干燥的地方,重新把照片挂上去。

  最后,季寒川拿起手机,用完全不符合时代的30M惨淡像素,给这幅老校区图景拍了张照。

  照片可以放大,但很模糊,能见到槐树上新抽出的嫩芽,新旧绿色都融到一处。

  而后,季寒川收起手机。他仔细看了这里摆出的各种文字资料,从最初建校到一甲子沧桑。经历过很多,其间扩建数次,终于从最初的几栋平房变成现在的样子。

  季寒川找到老校区那几栋建筑存在的时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到本世纪初。这么看,先前那张照片就拍在一中拿到新的地皮、新地皮上的教学楼要建设完毕,准备推掉老建筑的时候。

  读完这些,又过了四十余分钟。季寒川想:能摆在这儿的,好像都是些很光鲜的事儿。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琢磨,想找到“灵异”的表层原因,或许得要换一种方法。

  那个年代,网络远没有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但也有一些雏形。

  上网……或者再原始一点,老报纸?

  季寒川随意想着,重新关上档案室的门。

  初春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稀薄的暖意。

  锁“咔嚓”一声。同时,档案室里,重新被挂在墙上的照片中,又有了人影。无数细小的影子从那栋“教学楼”里出来,想要晒晒太阳、缓解一下在黑黢黢校园里压抑的心情。

  而在墙的另一边,某一任校长照片同样骤然灵动。上面的人影缓缓挪动视线,原本慈爱的目光,在此刻变得深沉、冷漠,像是淬了寒冬腊月的冰雪,落在档案室门上。

  另一侧,季寒川已经站在阳光下。

  他走小道,避开可能会有的视线,心里翻转着各种主意。思索时,无意中摸到口袋里的巧克力。干脆拿出来,剥掉塑料外包放进嘴巴里。

  巧克力在温热口腔中融化,带着一点奶的丝滑,混合着一点劣质的甜蜜感。

  季寒川垂眼,意外看到,宁宁竟然在此刻出现在自己身边。

  季寒川问:“你想吃吗?”

  宁宁嗓子很细,说:“我不能吃。”

  季寒川慢慢“哦”一声。正常,宁宁的食谱与“人类”不一样,这让季寒川更想知道,宁宁到底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可对上宁宁的眼睛,看到她眼里单纯的亲切孺慕,季寒川又觉得,知不知道这些答案,似乎没那么重要。

  宁宁总会是他的女儿。

  他嘴巴里含着巧克力,身侧没有监控摄像头,更没其他人注目。这里是办公楼后的一片小荒地,原本似乎想要做成小花园,只是藤蔓乱长,野草遍地,蚊虫肆虐。连铺好的石砖小道都变得黏黏糊糊,上面还躺着蚯蚓的尸体。

  季寒川走在其中,问:“那你这会儿出来,是因为我吃了这个吗?”

  他舌尖吐出一点,嫩红色的舌尖上,带着巧克力酱。

  宁宁有点困惑。季寒川笑了声,叫:“邵佑?”

  困惑的小丫头变成了一脸冷淡的小丫头。

  季寒川逗他,说:“你这样子,我总觉得自己有两个女儿。”

  邵佑:“……”冷淡脸变得有点纠结。

  季寒川看他片刻,猜测:“你好像不能说。”

  邵佑不讲话。

  可“不讲话”本身,已经是一种反应。

  他披着宁宁的皮,季寒川看不到,在另一个地方,一间老旧很多的教室里,黑板上是老师上节课的板书,值日生正打打闹闹地擦黑板。邵佑坐在第二排,低头,似乎在写练习册。可在其他NPC不曾留意的角度,他眉尖拧起,脸色发白。

  同时,季寒川打量怀中的小丫头片刻,笃定道:“这个表情,难道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邵佑:“没有。”

  季寒川道:“你心虚什么。”

  邵佑重复:“……没有。”

  语气干巴巴的,很难听出什么。

  偏偏让季寒川心尖颤动。

  “老校区”内,天色倏忽暗下许多。坐在窗户边的学生转头,看向外面阴云,喃喃说:“是不是要下雨了。”乌云遮天。

  而这时,邵佑已经趴在桌面上。所有声音、喧闹,都仿佛离他远去。

  季寒川怀里,小丫头打了个呵欠,才发觉,是自己又掌控身体。她下意识回头,没有看到教室里的邵佑,只看到满园荒径杂草。

  季寒川沉默地看着她。他想问“邵佑出什么事了吗”。

  可没有问出口。

  如果宁宁与邵佑有联系,这句话让邵佑——不,最重要的是,让“游戏”听到,一切或许会滑向不可挽回的方向。

  在每一场游戏的逻辑框架下,“游戏”给予玩家很多自由。他们可以和NPC插科打诨,可以用一点言语漏洞来逃出生天。“游戏”对这些行径给予宽容态度,让玩家觉得,自己是可以掌控命运的。

  可在另一个维度上,“游戏”的锁链又牢牢压制着被控制的所有人。季寒川之前猜测,宁宁在这场游戏里要活泼一点,能自由自在地与邵佑“连接”很久。这是不是说明,邵佑就是本局游戏的“祂”。

  邵佑一定很特殊,有过不同寻常的经历,才能在一切降临之后还能和自己保持联系。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提前把季寒川送出局,让他以另一种视野经历接下来的一切恐慌。

  同时,他的“主动”,是建立在“规则”之下的。

  是季寒川先说,想出去打游戏。邵佑才能做出接下来的反应。

  季寒川心跳蓦然加快。他先前隐隐约约的念头,在此刻无比清晰。

  他没有直白说出口,却能肯定: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昨天、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