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韩老九送来了新的食物。”有人在窃窃私语。

  “先生一定很高兴。”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意。

  “我见了一眼登记的名册,是很出名的食物。”

  “叫什么不重要,反正很快也会被端上去。”

  “......好像叫端泽。”

  “杀人犯吗?那先生会满意的。”

  端泽!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猛地睁开。

  哒,哒,哒,高跟鞋敲击着地面,最后化成了锁链撞击铁门的声音。“喂!我要出去。”

  “你还不能出去,你的主人让你想通了才行。”

  “……让他来见我,我会让他满意的,”

  ...

  “嘘,别说话。”

  i71的眼睛又开始红了,刚刚因为血液刺激的红消下去,现在又因为别的红了起来。他的脑中才有了一点清明,在被端泽亲吻着跌倒在床上的时候,又变成了混沌。

  “听我说,i71。”

  端泽低声道,他的眉梢染上了一丝红色。i71懵懵懂懂地看他,只觉得心跳得很快。

  他的亲吻不像i71的吮咂,是贴着唇的浅吻,虚虚地仿佛一触即离。就连说出的话也变成暧昧的气流,气流躁动地撩过i71。

  i71不由得把端泽抱得更紧,玫瑰的香气熏得他头晕目眩,他的手试探地搭在端泽那条严丝合缝的浴袍带上,小心翼翼地。

  端泽却握住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将带子扯开。

  “听我说,i71。”端泽的声音冰冷,手上的动作却热情。i71还在小心摸索,乍然间却被所渴求的温热紧贴。“吃了我。”

  “永都市已经沦陷了,外面都是比你高阶的存在。就这些人的熟练性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诱骗人来到这里。”

  “我们两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逃出去,尤其我还是一个普通人。”

  “现在趁他们给我的一点时间,你吃了我,保存力气,想办法回到溪山市去。”

  i71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吃了你?”

  “是。”

  i71在被子底下把浴袍给端泽拉了回去,他还嫌不够,把自己的浴袍也裹得紧紧实实,背过身,离端泽远远的。“我不。”

  猫眼上的眼睛还在,端泽从后面抱住了i71。“听话,i71。”他这一刻有些后悔自己对i71还是太过纵容,也许他该更狠心,至少让i71在这个时候不会抗拒。

  当然,这样缓慢的实验进展未必不是有他的私心在里面,但与其让i71折损在这里,他更愿意让i71去尝试那些血腥。

  至于他自己本身,他却是从未考虑过。

  端泽忽然觉得有些不对。i71固执地不动,任由端泽强硬地将他的脸掰了过来。

  “你哭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和他相同的脸上落下,一颗一颗地滚进端泽的掌心。

  i71身上烫得厉害,心里却冷得要死掉,他执拗地瞪着端泽,拱着身子想往后退,却又脱离不了一个普通人的力道。

  端泽心里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单手抚上了i71的眼。

  有时他确实因为i71觉得疑惑,i71像是一个小孩子,平时倒是很懂得惹他生气,偏偏在这种时候,却反而委屈得连辩解都无。

  枪指着他,他也觉得恐惧,却偏偏还要在水电站爆炸的时候护住他——像是一只彻底把肚皮翻朝向他的小狗,只会呜呜地叫,却从不咬他他一口。

  他甚至不像秦阑,秦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甚至好过了头。端泽怀疑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i71是否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大概不出一个月就会被人给骗到死吧?信任和柔软,哪怕只是微乎其微,在这个世界里都是致命的。

  i71的眼睛像是琉璃浸没了水,澄澈得什么都没有,透着浅浅的红。

  像试管里的结晶,端泽这么想道。

  i71兀自把头撇到一边,他很生气,但这种生气在对上端泽却变成一种说出道不明的委屈。

  他梗着脖子,任由端泽将他拉近了。他在等端泽道歉,只要端泽哪怕再摸摸他,再亲亲他,他就原谅他。

  可随着体温同时笼罩下来的,还有浓郁的血腥味,像是开了封的酒,再也没有掩饰,平静而无法抗拒地撩拨了他最后一根神经。

  “对不起。”i71确实听见端泽道歉了,“可我不能让你就此止步。”

  *

  T病毒和病毒有类似之处。在历史上饥荒频繁的黑暗时代,相食同类而感染上的病毒会致人疯狂,食人者终被反噬。

  而T病毒却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一“惩戒”,同类成了最好的营养皿,甚至于进阶品。

  人类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共通的思想体。当某些人这么认为的时候,所有人都将这么认为。

  从严谨的角度而言,我也认可菲利斯所提出的这一观点。

  是———端泽记于2008.3.21(彼年13岁)

  *

  “白先生,你弹的琴还是这么好听,我想新世纪除了你再也没人能弹出这样的声音了。”侍者将前菜摆上桌面的时候,这样赞叹道。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在新世纪降临之前,白以声便是国际年轻有名的钢琴家,受邀前往永都市巡演。新世纪的大筛除下,那些身体孱弱的钢琴家想必都被筛了个干净。

  黑布遮住了白以声的眼睛,只余下了微抿的唇,“它没有感情,是失败的演奏。”

  “这是名画最后的晚餐改编而来的钢琴曲,丰富的食物置于桌上,耶稣与他的门徒共享这最后一餐。”

  “是吗,那正好跟我们的晚宴符合,大家都跳得很尽兴......”侍者附和道。

  “背叛者被揪出,而耶稣长钉于十字架上。”

  “里面所包含的感情,应是恐惧。”

  白以声淡漠道。

  “……白先生如想让人听懂感情,还该找旧人类。新人类毕竟已经脱离了这些初级的情感。需要将今天的晚餐更正为活体吗?我猜测厨师还没有下刀。”

  “不必通知了,”白以声侧耳。“他们已经逃出来了。”

  永都市的新人类,他们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是在这场灾难中淘汰后留下来的胜者。比旧人类拥有更为强劲的体魄。

  在他们看来,优胜劣汰自古以来便是生命发展的最终目的。人类既然已经相较于其他物种有了这样的成就,自然也要在新人类和旧人类之间做出如此的区分。

  夜幕沉沉,在那美丽的玻璃和钢筋混杂的建筑上,像是凭空生出了许多人影。

  穿着一袭红裙的女人站在了音乐厅的塔尖,红裙被夜风吹得在风中鼓胀,她的手上戴着天鹅绒的手套,头发被精致地盘起,额前别着一块轻而薄的黑纱。

  她柔情蜜意地看着身旁的男人,“有小羊羔跑了出来,猜猜看我们这次会是谁先捉到他们?”

  男人着着一身黑色简洁的礼服,胸前开着一朵热烈的玫瑰,他微微地,绅士地一笑,正要开口。

  “嘘!”女人却将手指按在他的嘴唇,狡黠道,“我知道,肯定是我。”

  话音落下的那刻,女人已经消失在了塔顶,只留下一阵馥郁的香气还停留在鼻尖。

  真是可爱的女人。男人心想,他已经和她跳了13次舞,却还是被她这与旧人类截然不同的热烈和新奇吸引。

  出于某些原因,他倒也不想相让。

  旧人类的配额已经不够,新人类早已饿得太久,可是客人一来,他们的食物供给又再减了一分。

  所幸又来两名旧人类,才勉强平定了新人类的躁动,推迟了即将爆发的圣战。

  可是圣战总是在那,虽晚必来。对那些低阶新人类而言,唯有在圣战前进阶才是唯一的出路。

  逃离的食物自然还是食物,只是无主之物当然是能者先得。他对此还是颇有信心。

  希望今晚能赶上最后一支舞,顺便邀她进食最后的晚餐。

  须臾,男人也消失在了塔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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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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