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了一间房, 进屋关门后连忙褪去陆青余湿透的外衫：“要洗一下吗？”
说来奇怪，其实他并没有闻到那魅惑之气释放出来，虽然他在护着, 但对方身上还是淋到了雨的, 按理说, 不可能一点气息都没有啊。
陆青余心思不在气息上，都忘了这茬, 他褪去衣服洗澡，面色阴沉：“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妖族。”
“没有，雨停了我们就去。”祈宴坐在浴桶边帮他擦头发。
“呵, 我是魔，你嫌弃我是应该的。”
“我是妖, 你是魔，很配。”他在面前人眉心一点，“别瞎想。”
“我才不想接受这魔体。”水中的人抚抚眉心, 眼中黯然。
祈宴愣了一下，把他手拉过来；“什么样子，都还是你。”
“你真的不会嫌弃？”
“为什么会啊？”
“好。”水中人起身，跨出浴桶，站在他面前。
祈宴：“……”
他轻咳了一声：“你是不是忘记穿衣服了？”
正要帮他拿, 那人却径直跨坐在他身上, 搂着他的脖颈笑道：“要我。”
“啊？”
“不是不嫌弃吗？”
“这是两回事。”客栈里呢，虽然结界很严实, 但…他们真的只是来避雨的啊。
“所以只是为了归还灵气才愿意跟我做, 现在就不愿意了, 是吗？”
眼前人眉目冰冷, 呵气如兰, 如冰又如火，祈宴简直拿他没办法。
他若不爱他，便是为了归还灵气，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而与他同床共枕，那是真的喜欢。
“我没有不愿意。”他道，就是这个环境不太适合。
“可你犹豫了。”眼前人眼底闪过一丝荒凉。
“我……”怎么话都让你说了呢？
他心里有点气，阿青是被魔气放大了念想，但他不是上回那被幻境控制了思维，他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此，好吧。
他捏住眼前人的下巴：“怕是需要给你一些教训，你才能相信我。”
说罢一把将人抱起，走至床榻。
这客栈柜子里备的有避子香，他在床头点燃，俯身将人压下。
一番拥吻，身下人不甘示弱，反而翻身坐起，在他震惊神色中又缓缓坐下，那眉目紧蹙，心底的念被无限放大，人也更大胆一些，手中拈起几颗金珠，含笑道：“你知道它还可以做什么吗？”
祈宴表示不知。
那人便慢慢跟他说，一点一点地说，也一点点地做，脸若那眉心一般透红，一朵魅惑动人的花，开得彻彻底底。
祈宴心中感慨，好在这结界隔音。
雨是停了，但谁也没空说回妖族的事儿。
等醒来后，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陆青余坐在床边穿衣服，身上到处都是红痕，胳膊和腿都又酸又痛，他拍拍脸，第一百零一次暗叹：“我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啊！”
祈宴也醒了，刚一动，床边的人连忙回头，带着愧疚与不安看他。
这眼神中的绯红已散，邪气竟然这么快就消化了。
他连忙起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青余不敢对他对视，低眉道：“没事了，我已经能控制这这缕魔气。”
“小球上说至少得需要几天，你这么快就消化了，真棒。”他拉了拉眼前人的头发。
“应该要谢谢你帮忙。”陆青余支支吾吾道。
“我帮了什么忙？”这话一说出口，祈宴想到了什么，这缕邪气放大执念，最大的执念得到，邪气也就会很快消了。
这么说，阿青最大的执念，是跟我……
他暗生欢喜，却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而陆青余也想到了这一层，脸上已红透，匆忙穿好衣服：“我们回魔族吧。”
“好。”祈宴看他脸红已是愉悦，不逗他，正起身，怔了一下，“回魔族，你不是想去妖族吗？”
“不想去不想去。”陆青余再不肯回想昨晚自己说的话，去妖族，要上床，这些都还不是关键，那在床帷之中，他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了。
他要把这些记忆一并打包抛掉：“去魔族看看牧归回了没。”
是要去看看牧归，祈宴不太明白他怎么又不去了，但来日方长，倒是没关系:“行，回魔族吧。”
陆青余站起来后，腿软了一下，险些摔倒，站稳后又觉双腿发颤，他更是羞怯，这每一个反应都在提醒着他昨晚有多大胆与过火。
还好那个人能力很强，不然只怕招架不住。
不是不是，怎么这个时候还想这问题，他简直想找地缝钻进去。
祈宴将他反应看在眼里，暗笑不语，抱住他：“走，咱们回。”
身形一闪，两人消失在客栈。
魔族正殿，牧归踮着脚，终于看见他两个爹爹落定，连忙迎上去：“你们说先回来，怎么比我还晚？”
“这个……”
“你们迷路了吗？”
“没有，我们避雨去了。”祈宴笑道，“牧归昨天有没有淋到雨啊？”
“没怎么淋到，下雨我就回来了。”小娃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那雨不到天黑就停了，你们避雨也不至于避一夜，还加一个上午啊。”
“额……”祈宴解释不出来，“小孩子不要多问。”
“不问就不问。”小娃噘嘴，“林叔叔说你们过二人世界去了。”
他跳起几步，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在手里转了一圈便幻化为纸鸢，而后牵着小金锤到后山去了。
祈宴将陆青余抱回寝殿，将心内怀疑的一件事问了出来：“昨天淋雨，你身上没有那股散发异香的魔气。”
“是吗？”陆青余自己没留意。
“嗯，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能再试一试吗？”此时没下雨，但这魔山也有灵泉水。
对方点头，他便取了水来，先是在陆青余身上点了一些，凑近闻了闻，没有气息，又多洒了些，还是没有，陆青余自己也伸手进去，把双臂泡在水中，最后干脆用这灵泉水洗了个澡。
祈宴在浴桶边靠近闻，从发间闻到脖颈，再往下，仔仔细细探了一番：“真的没有气息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陆青余低头，心道你说呢，人家未着衣物，你在这里一点点闻，正常人都会受不了好么。
但他现在没有那被放大执念的魔气傍身，不好意思做什么，迅速转身裹了一件外披：“所以，真的消失了？”
从此可以不用再被下雨天困扰了么？
虽然如今本领斐然，本也不用惧怕雨天，可是，能力强大，他也还是希望与正常人一样啊。
这是从成年后就压在身上的一座山，他几度欲走上邪路，都为了消除这一份无法控制的魔气，祈宴也给他想了很多办法，赠他避雨铃铛，可惜治标不治本，为他冒险采来「桃李春风」，可又因为他已成为魔体而作废。
却不想，如今它竟然自动消失了？
多年夙愿实现，他也许已经对如今的人生没有太大改变，可仍让人感慨万分，一时间心潮翻涌，久久难平。
“它不是自动消失的。”他又道，此下细心感受自己的变化，便也寻出了蛛丝马迹，“是灵气归还后，修界灵气充沛，浑浊之气消退，也无行中净化了我的魔气。”
“竟是这样？”
“对。”
他们其实，殊途同归，他苦苦追寻的结果，原来，与祈宴的追求的东西，是一样的。
归还灵气，果然是福泽众生的，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两人推门，看此间风轻云淡，不一会儿，又飘飘洒洒下起了细雨，他慢慢走进雨中，由那细雨沾湿衣襟。
还没来得及穿好衣物，仍只裹着一件外衫，被雨打湿的外衫贴在身上，白衣逐渐透显出肌肤的颜色来，这院中只有他二人，他没有回避，尽情感受雨落在肩的微凉，还没干的发上落下点点水珠。
祈宴站在廊下看他，雨下花枝轻摇，花叶青绿，满庭细雨落红，花中雨中，那人徐徐转身，是最点睛的一笔。
陆青余慢慢走回，沾湿的睫羽轻闪，拂了拂脸上的水珠，小心翼翼道：“你……还会走吗？”
“什么？”
“之前要留在这魔族，是为了保护牧归吧，如今不会有人再觊觎牧归，你还会走吗？”
祈宴缓缓摇头，无奈笑了笑，拉着他的发：“我不走。”
“不过……”他看看这细雨微风，“但是我们可以出去转一转。”
“去哪儿？”
“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之前在流渊谷遇到的以人为养料的藤蔓，是你师父做的，元照虽然已死，但我想去看看那些藤蔓还有没有再长出来，这藤蔓是个祸害。”
“好，我们……一起去？”
“嗯。”
两人休息几天，一起回了人界。
人界尚还是春天，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他们径直落在流渊谷，穿过桃李芬芳的花林，踏上小桥，那曾经死寂的低矮屋舍都已不见，开着诡异小花的田地也没有了，桥下溪水款款流淌，眼中只映入青葱草地，盛开了粉色紫色的小花。
桥上有少女浅笑，两人不由惊了一下，回头看，是一群踏春的姑娘，执着团扇，半遮面，有说有笑地走来。
草地边，以前的屋舍处是几个凉亭，有些商贩推着小车，趁着这踏青时机，卖些茶点和饰物，见到有人来就开始吆喝。
“藤蔓彻底消除了。”祈宴松了口气，那最后一条藤蔓在元照手上缠着，当初他已经消灭，再不用担忧。
这里已经恢复了生机，春意盎然，少女们巧笑倩兮，给这春光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又想，如果当初那个绿衣姑娘，能够顺遂长大，会不会也向这些女子们一样，趁着春光大好，趁着青春年少，约上几个好友，在这繁花满地的暖阳下，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