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仙尊一怔:“此消彼长, 我观妖尊有得道之相,自不会再有邪气。”
“我跟魔族没多大恩怨,要打你自己去打。”祈宴不想掺和他们, 这两边闹了数百年了, 也连累修界数百年, 他现在一听仙魔之战就头疼。
“据我所知,魔族前些年屡次来找妖族麻烦, 如何算是没有恩怨?”
魔族之前的确来偷袭过妖族,但当时祈宴就已经把偷袭者收拾干净了,在他看来, 现在的确没有太多恩怨。
难道说他闭关这些年又来过?
他往身边看,长盏连忙道:“您闭关最开始的那两年, 魔族又来攻打过两次,因为没什么损失,也早就解决了, 属下没跟您汇报,后来……”长盏也有些疑惑,“他们又屡次投来拜帖想见您,属下当然是拒绝的。”
“妖尊如果不去魔族,他们早晚也是会找来的。”元照道,“我想, 如今的魔尊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我跟那魔尊又不认识,祈宴心道, 表面依旧冷笑:“我若助你拿下魔族, 你转头就会对付我, 元照仙尊, 仙门由你来掌管, 实为仙门之祸。”
元照脸色微变,压制怒火,换了思路:“你就不想找魔种了么?”
“不想找。”他当初若想找,也不会走。
“哼,妖尊何必装作长情的模样,你当初独自去人界,不就是为了独吞魔种么,如今不肯与我仙门合作,莫不是还想私吞,别怪我没提醒你,魔尊今非昔比,你想故技重施,去取他欢心,怕是还要再吃一重亏。”
祈宴隐约从这话听出些什么,又一时想不出,那便不想了:“说起人界,我倒是记起,仙尊曾与令徒,皆要置我于死地。”他捏捏手腕,“不如先想想,我会不会跟你善罢甘休吧。”
元照知再劝不得,微微眯眼:“我为仙门掌教,你还有胆子杀了我不成?”
“你试试看。”祈宴轻描淡写地道,而面容忽冷,凛冽间一道肃杀流光直向对方面门袭去,元照不可置信,始料未及,险些被这流光击中,疏尔抬剑抵挡。
身后一众弟子皆举剑而上,众妖亦各亮法器迎上,一时山门前法阵灵决齐飞,呐喊之声响彻,祈宴自金椅上飞身而起,接住元照一击,再挥扇施决抵回,两方以法印灵决不断来回,又摒弃周遭至神识之境,以魂识对抗攻击,周围人只看二人不动,却近身不得,不知二人魂识正打得不可开交。
许久后,两人同时睁眼,而元照踉跄几步,倒退后吐出一口血。
几个弟子连忙赶来搀扶,看祈宴走近,他们欲举剑护住师尊,却还未抬起,已被掀飞,元照只得慢慢后退:“你真敢杀我,你可知若杀了我,仙门必不会放过你妖族。”
“哼,有本事就来。”祈宴面露狠绝之色,一把掐住元照,飞身将他提起,再狠狠按在地上,手上加大力道,「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再手掌挪其额头,将他魂识提出,用力一捏,魂识尽碎,继而于丹田一击,一团火焰烧其灵根。
灵根与形魂皆碎,死透了。
仙门弟子们看着自己掌教已死,惶惶不敢再动,周围忽地安静了须臾,戚无尘与孔南飞扑到师尊身边,惊骇不已。
戚无尘执剑就要来报仇,对付他,祈宴连手都不用出,折扇一击,瞬间将他魂识斩断,乃至对方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祈宴收扇,看向孔南飞。
孔南飞瑟瑟发抖:“念你我相识一场,放了我吧。”
“正因你我是旧识,才尤其让我恼怒。”祈宴慢慢抬扇,相熟之人对自己动杀念,他只放过了一人。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他破例。
一道流光猛地袭出,孔南飞断气的时候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一场仙门与妖族之战,仙门败得惨烈,之后,仙门新任掌教,是元照的师弟,胆子小,不敢来报仇,向妖族递了求和帖。
然而这一战让修界众人又提防起来,妖族不愿与仙门合作,怕是真的想独吞魔种。
可那魔尊如今也不是好惹的,没了仙门制衡,这魔种要么是魔族私吞,要么被妖族拿下,亦或者,如果这两方合作,他们共同拥有,总之,跟其他人是没关系了。
但如果妖族魔族两方交战,总要有损失,其他人还有机可乘,有人意欲再挑两方争端,四处放话说妖族在蓄势待发准备进击魔族。
妖族刚刚打了仙门,修界传得头头是道,说妖族有统领修界之心,那仙门已经投降,下一个就是魔族。
此话已传到魔族耳中,陆青余紧紧攥着手,压制着翻涌的心思。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凌侧道,“不若先发制人,尊主不要再对妖族抱有幻想了,这么多年咱们屡投拜帖他们都不肯见,摆明不想与我们交好,如今传言他想攻我魔族,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不想交好。”陆青余神思恍惚,“对,他不会再跟我好的。”
他为我找了那灵芝,不过是履行昔日承诺,也好彻底撇清关系。
他还要飞升,他要走了。
陆青余眼中渐有血色:“不能让他走。”他挥袖起身,“绝对不能!”
哪怕……用抢的,用夺的……
哪怕,将他拘于一室,让他不得自由,也要把他留在身边!
红衣翻飞,他凛然回首:“下战书,攻妖族。”
长盏将战书捧在祈宴面前:“魔族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仇啊,一直来叨扰我们。”
祈宴瞥了眼那红色烫金的战书:“这新任魔尊什么来历?”
“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只知他继任之时,血溅大殿,当众斩杀青顺护法,并几年之类迅速铲除青顺党羽,行事狠绝,这些年修者无人敢扰魔族,就是那元照仙尊也怕他,据说这几年一直东躲西藏,想来也因如此,他才想到找我们妖族合作。”长盏想了一下,又补充,“不过有一点,他在魔族大兴教学,如今魔族都学识不错。”
“挺有意思。”祈宴用扇骨将战帖推了推,“去回复,妖族不迎战。”
“尊主要让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吗?”长盏震惊。
“懒得打。”祈宴抚抚眉。
然而没过几日,长盏又来报:“魔族再下战帖。”
祈宴微惊愕:“他为什么非要跟我们打?”
“这是摆明了想要与我们分个胜负。”
“再拒。”
又过几日,魔族第三次下战帖。
祈宴拂袖起身:“事不过三,这就有些过分了。”
他凌冽抬眼:“好,传令,妖族迎战。”
对峙之地为修界古战场,荒芜之境,阴风阵阵,若亡灵嘶吼。
魔族众人摇旗击鼓,已等待良久。
陆青余红衣翻飞,耳畔的透红玉珠在风里轻轻晃,眉心红花更显昳丽,他一手执了长刀,另一手紧紧攥着。
凌侧轻轻碰了下他,他惶然一惊,把身边人吓了一跳:“尊主怎么了?”
“没事。”他的精神崩得太紧,已禁不住任何干扰,“你有什么事?”
“尊主不必站在前列,请去后方休息。”打架这种事,往往是小兵小卒们打头阵的。
“不。”不站在前列如何显眼,他摇头,“我打头阵。”
凌侧愣了愣,不知再说什么。
陆青余恨不得把那长刀捏出印痕,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呼啸风中有了动静,眼看着妖族众人慢慢降临,他连呼吸都想屏住。
一个一个,妖族本体千奇百怪,他们在作战时偶尔会亮本体,什么城墙,屋舍,树木,花草,动物,五花八门。
陆青余一个个数,终于在那乌压压的妖族众人之上,见一华盖金椅由众妖抬着,慢慢从光影中落在前方。
他的心跳「砰」地一下,差点要戛然而止。
金椅上的人白底金丝的宽袍,轻摇折扇,含笑看来。
一如初见模样。
然又时过境迁。
陆青余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举起长刀。
而那金椅上的人扇子忽停,笑容徐徐消失。
“你……”祈宴怔了怔,一瞬间所有的信息串在一起,他不由惊愕。
怪不得找不到他,他竟回了魔族。
原来如此。
他本就是魔尊后代,回归魔族继任尊主之位好像也很正常,只是他没往这上面想过。
他新奇地上下打量着红衣的小道长,故人重逢,眉眼如初,可因那眉心如血的花,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魅惑之态,与从前清雅之气完全不同。
那眼神含笑,又透悲切,似还有无尽情愫,他想捕捉一些,却又看得不太明白。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那殷红的耳坠,盯着如血的玉坠看了好一会儿,再落回小道长面上。
“我什么?”小道长微弯嘴角,抚着手中刀,“妖尊大人,别来无恙啊。”
铃铛轻轻响动,那被送回山门的铃铛,祈宴一直收在袖中,他低头抚了抚衣袖,有些疑惑,又抬头看看对方。
你在喜悦吗?
你不是要与我决斗么,为何又心生欢喜?
他思量须臾,笑道:“你为何执意要打妖族?”
“你说呢。”对方长刀从指端抚过,骤然落在他的肩上。
众妖连忙上前,祈宴不动声色,往旁边使使眼色,长盏会意,下令让众妖后退。
祈宴坐在金椅上,淡然看着长刀。
不是剑架在脖颈,还有点不习惯了。
哦,他差点忘记,那把剑已经被他折断了。
往事如现眼前,这些年他一心再修仙气,如今想来,他那时重伤多为元照所为,他只是恨这人曾对他心存杀念。
他人虽走,但他当初答应的,为他寻找「桃李春风」驱除魔气,也还愿意履行。
驱除他的魔气,让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凡安稳过完一生,也算不负他叨扰一场。
原以为,这样就两不相欠了。
可是,对方已入魔,这「桃李春风」看样子是没用了,他们之间的相亏相欠,大抵是偿不清。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十年后重逢,故人已换了模样。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轻笑:“我真不知道妖族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魔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