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的时候陆鸣殊倒没抢着付钱,就是偷偷摸摸往里面丢了一盒安全套。

  顾浔揉了揉额角,对收银员说:“抱歉,这个不要。”

  “要的。”陆鸣殊小声说。

  收银员先看看顾浔,再看看陆鸣殊,在他的一头长发上顿了片刻,心里已经了然。

  他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到底要不要?”

  “要。”陆鸣殊重复道。

  后面的队伍肉眼可见的越排越长,收银员看也没看另一个人,干脆利落地扫了码。顾浔双眉紧压着,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

  “我来拿吧。”付完钱,陆鸣殊飞速将那盒东西揣进口袋里,然后拎着购物袋,走在顾浔前面,回头问,“晚上吃什么?煎牛排吗?”

  他们买的东西里就有两盒牛排。顾浔最开始时拿的是两盒最普通的,陆鸣殊把它们换成了进口的,然而刚放进购物车,又被顾浔换了回去,他也就没敢再乱来。

  顾浔压根不理他,陆鸣殊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跟在身后,也不吭声了。

  超市离家很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单元楼下。但顾浔没急着上去,而是抓住陆鸣殊手里的购物袋。

  后者怕他是要赶自己回去,有些紧张地把袋子抓得更牢。“怎么了?”

  “喂狗。”顾浔说。把刚才买的一袋香肠翻了出来。

  “喂狗?”陆鸣殊视线在周围逡巡了一圈,别说是狗,连蚂蚁都没有一只。

  不过很快他就听见了几声小狗的呜咽,紧接着就看见两只黄棕色的小狗在灌木丛里探头探脑,肉乎乎的鼻子闻来嗅去,显然是闻到了香味。

  “过来。”顾浔蹲下来,把香肠撕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在地上。

  两只小狗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抵挡住食物的诱惑,从灌木丛里跑了出来。小短腿吧嗒吧嗒的,很可爱。

  它们围着香肠闻了好一会儿,又警惕地观察着顾浔和陆鸣殊,直到确认没有危险,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根香肠不够吃,两只小家伙胆子变大了些,舔着顾浔的手背想让这个人再喂它们一点。

  顾浔温柔地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再要撕新的一根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好看的手指间圈着一根撕好了的香肠,笑盈盈道:“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顾浔总觉得这人拿香肠的姿势很奇怪,不是用两根手指捏着,而是将它虚虚地拢在虎口间,套握着。

  在很多个夜晚,这双手就是用这样的姿势,在他身上红了眼睛、掉下眼泪。

  不得不说,有时候他还挺佩服陆鸣殊的,为了一个游戏,能忍辱负重到那种程度,连自己都算做了筹码。

  “……”顾浔用力咬了下舌尖,打断自己不合时宜、不太能见光的阴暗念头,接过陆鸣殊手里的香肠,掰开了再喂给小狗们。

  小狗们很喜欢顾浔,但有点怕陆鸣殊,不会跟他讨食。陆鸣殊看着一人两狗之间的亲密互动,也想加入进去。

  他伸手去摸离自己更近的那只小狗,但那小狗倏地一下蹿开老远,冲着陆鸣殊“汪”了一声。

  陆鸣殊的胳膊尴尬地顿在半空。

  他讪讪地收回手,没话找话地问顾浔:“怎么不买狗粮?”

  “买过,它们不爱吃。”顾浔说。

  他是一周前发现的这两只小狗,之前还有狗妈妈陪在旁边,也不总躲着,会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相互追逐,也会和小区里的孩子们玩,不怕生。

  但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找不见狗妈妈的踪迹,小狗们失去母亲的庇佑,就躲了起来。

  顾浔虽然每天过来喂食,它们也还是会警惕地观望一会儿才肯出来。显然是遭受过什么危险,害怕人类了。

  “可是我听说狗狗要吃淡口的,得少盐少油,喂香肠不会有问题吗?”

  顾浔偏头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神色颇为复杂。

  “不会,它们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狗,主人养它们的时候应该也没喂过狗粮,喂狗粮吃不惯。而且土狗生命力顽强,没那么娇气,给口吃的就能活。”

  陆鸣殊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刚才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了,这是把他当成了不识民间疾苦的大少爷。

  他心头郁郁的,揪着香肠袋子的一角捏来捏去。

  昨晚蹲在门口抽了一整夜的烟,这会儿头疼发昏,蹲着的姿势大概让脑袋里的供血更加不足,比起之前晕得更厉害了。

  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心都不是自己的了,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或高兴或难受,千疮百孔也还是想见到对方。

  他明明睡过那么多人,却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说实话,他其实很不喜欢被人掌控、需要依附他人而活的感觉,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这样低声下气、肆意讨好过,这一点也不像他。

  完全不是他陆鸣殊会做出来的事。

  可如果这个人是顾浔,好像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甚至……他愿意将自己交付给对方。

  “你明明很喜欢它们,还有小花,为什么不带回家养?”

  顾浔没马上回答他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时候养过,后来死了就再也没有养过,我很怕失去。”

  他站起身,凝视着仍蹲在地上的陆鸣殊,沉声道:“陆鸣殊,我很怕得到过的东西再失去。”

  因为这段小插曲,陆鸣殊后来一直恹恹的不太有精神,整个人的状态比早上还要差。

  他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顾浔那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但正因为知道他才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顾浔这里已经上了黑名单,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再相信。

  他正在因为自己的那些谎言而付出代价。

  上了楼,顾浔开门进去,陆鸣殊跟在后面,被他一条胳膊抵在了门外:“你要进来?”

  陆鸣殊讷讷地点头:“是啊。”

  顾浔却不松手,纹丝不动地堵在门口,口吻生硬.地说:“陆总,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和好,想和你拥抱亲吻,想和你做,你答应吗?”

  陆鸣殊直白又坦荡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声线刻意压得很低,一字一句都充满着蛊惑人心的气息。

  可听的人却没有更多的反应,皱着眉看着他,一条胳膊天堑般横在两人之间,让陆鸣殊再不能靠近分毫。

  紧接着顾浔用了点力,将他推出去半步,在他追上来前关上了门。

  陆鸣殊重重地拍着门板:“阿浔,给我开开门,让我进去。”

  顾浔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铁门传出来,变得闷闷的,有些轻微的模糊:“你走吧。”

  “可是你东西还在我这里,让我进去,把东西放下我就走。”

  “东西我不要了,你走吧。”顾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