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老天爷都跟他作对,第一个电话没接通。

  第二个电话还是没接通。

  虽然顾浔没有说话,但陆鸣殊猜也能猜到对方现在在想什么。必然是认定了他是个骗子,是在骗自己。

  “时然可能在忙,我再打一个。”

  顾浔双眉紧锁,没吭声。陆鸣殊心里更难受,拨电话的手却没停。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宋时然靠谱些,快把这个电话接了。否则他这个大骗子的头衔是摘不下来啦。

  陆鸣殊苦笑着想。

  又打了第三个、第四个……陆鸣殊不停拨着,顾浔也没喊停,两个人就跟在较着劲似的。

  等到第八个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喂,鸣殊哥。”宋时然声音疲惫,听着像是在睡觉。

  “时然,你在家吗?”

  “嗯,在家,怎么了鸣殊哥?”

  “小花也在吗?我想看看它。”

  宋时然轻声笑了笑:“鸣殊哥是不是想小花了?”陆鸣殊偷偷看了眼顾浔,后者表情恹恹的,并不看他。“嗯,想它了。”

  “那怎么不直接上我家里来,我刚刚在睡觉,看见有那么多未接来电,还以为是徐楚河这个老畜生死在女人床上了。”宋时然说。

  他从来没有开过类似的玩笑,陆鸣殊自己又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小声的“啊”一声。

  宋时然好像又笑了笑,然后说:“那鸣殊哥你等下,我开视频。”

  电话被挂断之后换成了视频通话,宋时然先出现在镜头里,身上只穿一件很薄的驼色睡衣,之后镜头往下,晃到了他胳膊的位置。

  “小花,过来。”

  这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刚落下,一直守在房门口的小花就冲了过来,两个前爪搭在宋时然大腿上,尾巴疯狂地来回摇摆,湿漉漉的鼻子在时然手掌上又是蹭又是舔。

  “乖宝……”宋时然把它抱起来放到床上,一人一狗玩了好一会儿。

  “鸣殊哥,你怎么把自己镜头挡住了,不想小花看你啊?”

  陆鸣殊下意识又去看旁边的人,后者却偏过头,回避了他的视线。陆鸣殊便又“啊”了一声。

  从视频里能看出来,小花是真的被照顾得很好,一人一狗相处得也很愉快,小花很信赖宋时然。

  小花被炸伤的那只眼睛原本一直被裹着纱布,后来伤口愈合后陆鸣殊就把它交给了许嘉译。

  许嘉译对小狗不怎么上心,任由伤眼就这么直接暴露着,看起来确实有些可怖。也难怪许嘉译被吓得看都不敢看。

  可这会儿那只伤眼却被戴上了眼罩,蓝色的底、印着几只小铃铛,简直又萌又可爱。

  和原先得小花简直“判若两狗”。

  连陆鸣殊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眼罩很可爱。”

  “我也觉得,网上买的,一盒十个,每个图案都不一样,后来那谁看见了,又买了好几十盒,没个两三年估计用不完……”宋时然笑说,

  之后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陆鸣殊握着手机不说话,眼神却很直白地望着顾浔。

  意思很明显,看吧,我真的没有骗你。

  “欸顾医生,原来您在这里啊,”就在这时,小鱼护士从门口探进来颗脑袋,“有顾客挂了您的号。”

  “抱歉,马上过来。”顾浔擦着陆鸣殊的肩膀走出去,快到门口时,顿住片刻,略微偏了下头,说,“谢谢。”

  走在前面的小鱼护士还以为这声线是跟自己说的,疑惑地转过脑袋:“您说什么?”

  顾浔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陆鸣殊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人已经走远了,他对着那道背影自言自语道:“不客气。”

  顾浔这一忙就停不下来,今天病宠意外的多,有几只情况还很复杂,他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好不容易都处理完,正想起身去茶水间倒杯水,却见陆鸣殊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

  “累吗,喝点牛奶,我刚热的。”

  顾浔眉心一竖:“陆鸣殊,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你把这杯牛奶喝了,阿浔,你嘴唇都起皮了。”陆鸣殊走过去,靠在办公桌上,和顾浔挨得很近,视线赤漯漯地落在他嘴唇上。

  顾浔被这么不加掩饰的目光烫了一下,没去接那杯牛奶。声音无端冒着点火气:“陆鸣殊,够了。”

  “不够。”陆鸣殊把牛奶放到桌上,捉住顾浔的手掌,跟自己的扣在一起,“我爱你,所以永远都不会够。”

  顾浔根本不信他的告白、他想把手抽回来,但陆鸣殊用了很大的力,将他的手紧紧抓着。

  “松手!”下一秒,他感觉什么东西被套到了自己手腕上,低头一看,是条翡翠手串。

  还染着陆鸣殊的体温,温温烫烫的。

  如果说顾浔刚才还是没什么表情,那在看到手串的这一瞬,脸色蓦地极冷,连眼梢处都仿佛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他想陆鸣殊怎么敢、怎么能还用这个东西来羞辱他。

  他曾把这个别人不要的东西当作宝贝,当作陆鸣殊爱他的证明,怎么珍惜都觉得不够,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可陆鸣殊何其残忍,一次不够,居然还要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这个人不仅作弄他这个人,还将他的爱践踏在脚下。

  想到这里,顾浔的眸光更冷,抓住那条手串狠狠一拽:“我说——够了——”

  手串是用很细的皮筋串起来的,根本经不起大力,顾浔这一扯,里面的皮筋直接崩断,上百颗翡翠珠子噼里啪啦应声掉落在地上,弹跳滚落到各处。

  陆鸣殊瞳孔一颤,猛地怔在原地,嘴唇哆嗦着,面色煞白。

  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急切地去捡地上的翡翠珠子,有些就掉在脚边、有些弹跳进了桌子底下、椅子下,他很耐心地一颗颗捡回来,紧攥在手心里。

  面色还是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办公桌靠右边的那面墙立着两个铁皮柜,有几颗珠子滚进了柜子底下,不好捡,陆鸣殊便趴在地上,伸长胳膊去够那些珠子。

  这个人总是骄傲自信的,何曾这样狼狈过,顾浔在旁边看着,心里难免生出几分触动,又被自己狠心掐灭。

  ——别再被他骗了。

  ——他就是个骗子。

  ——别再为一个骗子心软。

  ——够了。

  他冷着脸,指着门口的方向,冷冷道:“陆鸣殊,出去。”

  五点一刻,顾浔从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见还在休息区等着的陆鸣殊,后者早就已经看见他,嗖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递过来一个笑。“顾医生。”

  说实话,顾浔很意外,他以为陆鸣殊早就已经走了,他之前才不留情面地赶过人,陆鸣殊离开时的模样看着很难过,不管这难过是真是假,总归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阿浔。”见他不搭理自己,陆鸣殊又换了个称呼。

  顾浔视线在他身上飞快一扫,脚步不停地朝楼下走去,一路上碰到同样准备下班的医生护士,便点点头。

  “顾医生辛苦了。”“嗯。”

  “顾医生明天见。”“明天见。”

  “顾医生我先走了。”“嗯,路上注意安全。”

  “顾医生……”

  ……

  医院里的每个工作人员,包括保洁阿姨都很喜欢顾浔。有一回陆鸣殊亲耳听见那阿姨旁敲侧击地问顾浔有没有对象,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当时陆鸣殊正在给几个小护士讲圈内八卦,离得有些远,没听清顾浔说了什么,只不过阿姨很快拎着扫帚簸箕走了。

  当晚陆鸣殊缠着他问,但顾浔就是不说,用亲吻来堵他的嘴,堵得陆鸣殊再也不敢多问。——反正看保洁阿姨的反应,必然是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