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陆少,喝酒喝酒,别看手机了,手机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变个美人出来。”姓王的公子说。

  陆鸣殊却不理他,只顾低着头看手机。王公子便把他手机抢过来,丢到旁边的茶几上。“陆少,给我们个面子嘛。”

  陆鸣殊有点不高兴,沉着一张脸瞪他,心里也很不服气,手机虽然变不出美人,但手机能帮他找男朋友过来。

  凭什么抢他手机,都是见不得他和男朋友好的狗东西。

  “哎哟喂,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陆少喝醉酒的模样,那什么,还怪……怪好玩儿的哈。”

  “谁说不是呢,陆少酒量那么好,哪次不是我们都醉了他还醒着,今天这是喝了多少啊……”

  众人平时不太敢开陆鸣殊的玩笑,这会儿却都忍不住拿他打趣。陆鸣殊也不恼,安安静静盯着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别人敬过来的酒有一杯喝一杯,来者不拒。

  到后来是真撑不住了,歪歪扭扭地斜靠在沙发上,肚子都快撑炸了:“不喝、不喝了。”

  “再来一杯么陆少,您都喝了王二好几杯了,我这杯怎么也得喝下吧,您该不会这么不赏脸吧?”

  “不喝!”陆鸣殊被吵得头疼,头脑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有点想吐、胃里也难受,有些委屈地想顾浔怎么还不过来。这里好吵,这些人也很烦,他想回家,想搂着顾浔或者被顾浔搂着睡觉。

  想和顾浔睡觉。

  他甚至开始反思今晚后来不该和对方吵架。也就是服个软认个错而已,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弄得这么难看……

  但就是有点不服气,不高兴顾浔因为别人跟自己生气。

  他才是那人的男朋友,在对方心里必须是第一位的,顾浔必须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吵死了,都闭嘴!”陆鸣殊突然的爆发让整个包厢安静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尴尬。

  ——喝酒不让说话那还喝什么酒,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儿!

  “唔……”宋时然也被吵醒了,不满地嘟囔了两句,听不清是在说什么,只模模糊糊像是叫了声徐楚河的名字。

  一群人更是悻悻地不敢说话。费尔清心里莫名畅快,一抬眼,发现门口晃过一个人影。他当即就认出了对方。

  ——顾浔。

  ——可算是来了。

  “陆少好像睡着了。”费尔清笑了笑,然后不经意地提起,“之前听说陆少在报复一个得罪了他的人,现在怎样了?”

  走廊里正要抬手敲门的人动作一顿,屏息站着。

  包厢内的众人却毫无所觉,嘻嘻哈哈地调笑着。费尔清这话一出来,众人神色各异,跟陆鸣殊离得最近的王公子推了推他肩膀,“陆少、陆少?……”

  后者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见状,张公子放心大胆地八卦起来:“好像还处着呢,大概是没玩够。”

  费尔清装作不知情:“是嘛,但我听说那人跟我是同行,陆少想收拾个我们这样的人还不简单,何必花那么多心思?”

  “嗐,宝贝儿,这你就不懂了吧?光是打压雪藏算什么,骗身骗心才是最极致的报复。”说话的人是另一位王姓公子,费尔清之前还被秦峰送过去给人玩过几天。

  这会儿这人当然也没避着,说话间人已经挨着费尔清坐下,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费尔清觑了眼秦峰的脸色,双手虚虚地挡了下:“这、这样啊……不过他是怎么得罪陆少了,陆少为什么这么恨他啊……”

  “他自己是没得罪,要怪只能怪他运气不好,陆少原本喜欢的那个小演员看上了那人,不接受陆少的追求,差点把我们陆少气死,所以活该他倒霉咯!”

  “噢,这样啊。”费尔清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那陆少到时候会甩了那人吗?”

  “那肯定啊,不然还能把人娶回家啊?都说了是报复,陆少亲口说过的,等那人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就立马把人甩了,要让人家哭着求他挽留他,哈哈哈哈……”

  “是咯,玩还是我们陆少会玩,这招多损啊,暗地里让我们想办法封杀对方,明面上自己送钱送资源,那小明星不知道多感谢咱们陆总,哪里知道想把他往坑里推的人就是咱们陆总啊……”

  “不过宝贝儿,那人跟你可比不了,你大红大紫粉丝千万,他可是混都混不下去,好像在做什么宠物医生,给什么兔子猫狗看病,身上搞不好还有那些畜生的臭味。”

  陆鸣殊睡得不安稳,哼哼了两声。王公子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也不管人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问了句:“是不是啊陆少?”

  结果陆鸣殊还真就“唔”了一声。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恰好发出了声呓语,反正时机就是这么凑巧,门内门外的人都将他这声回应听得一清二楚。

  这回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费尔清心想。他偷瞄了一眼门外,那人的身影隐匿在光线昏暗的过道里,像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宝贝儿,你这么关心陆少跟他那个小演员的事情,该不会是还对咱陆少有意思吧?”王公子说,“是不是秦少对你不好啊?要不你跟我吧,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很温柔……”

  费尔清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端起一杯酒,起身走到陆鸣殊面前,软着语调喊了声:“陆少……”

  陆鸣殊自然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费尔清便跨坐在他大腿上,含了一口酒,然后将酒杯放到桌上,捧起陆鸣殊的脸,把酒渡了过去。

  “唔。”但陆鸣殊却因此醒了一瞬,察觉到周围陌生的气息,本能推了一下,避开了那个吻。

  费尔清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别人看出来,用身体将人挡住,更近地凑过去,跟他脸贴着脸,远远看过去,就像亲密地吻在一起……

  这么大胆嗳.昧的举动,引得包厢内嘘声一片。

  “秦少你这不行啊,是不是对我们小美人太苛刻了,人家现在不要你了,要跟我们陆总了!”

  秦峰皮笑肉不笑,目光冷冷地扫向费尔清,后者却仿佛注意不到他的目光,仍同陆鸣殊靠在一起。

  秦峰脸色愈发难看。他端起酒杯,慢悠悠地晃着,笑道:“大家都是一起玩的,陆总要是看得上的我自然拱手相让,而且我对陆总那个小情人也挺感兴趣的,陆总哪天玩腻了,不如把人让给我?”

  陆鸣殊醉得一塌糊涂,压根没听进去秦峰说了什么,醉眼朦胧间又想躲开,却被费尔清扣住双手。

  但顾浔的名字却清晰地落进了他耳朵里,他轻轻笑了笑,“宝贝儿、我的……”

  门内灯红酒绿、春光无限,顾浔薄唇抿了又抿,他脑子锈住了、手脚是木的,但有两道声音却在无限复刻着,提醒着他刚刚听见的一切。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路过的酒吧服务生在他身旁停住,礼貌地问询。

  “抱歉,我走错了。”顾浔掩下眼底的情绪,擦过对方肩膀,脚步匆匆地转向原路。

  外面大雨倾盆,雨势比他来时更大更猛,快要赶上当初的那场暴雨,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酒吧门口已经看不到几辆出租车,顾浔也没打算坐车,他脚步不停地直接走进了雨里。

  冷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瞬间将他浑身浇透。

  来时被小心护在怀里的那把鲜花经不起大风大雨的摧残,不多时就被打蔫了、打散了,花瓣落进泥泞里,变得肮脏不堪。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几截花枝。

  顾浔却似毫无所觉,把它们紧紧地攥在手里,就像攥住了自己七零八落的一颗心。

  翡翠手串从袖口下露出来,做过特殊处理的两根羽毛不惧怕风雨,依旧洁白如新,没沾染半点尘污。

  可顾浔还是下意识想把它藏进衣服底下,还是怕雨水将它淋湿、弄脏。他那么那么珍惜着陆鸣殊送给自己的这份礼物。

  “要怪只能怪他运气不好,陆少原本喜欢的那个小演员看上了那人,不接受陆少的追求。”

  “陆少亲口说过的,等那人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就立马把人甩了,要让人家哭着求他、挽留他。”

  “陆总哪天玩腻了,不如把人让给我。”

  “我爱你啊,我那么爱你。”

  “顾顾,别靠近陆鸣殊,也别让他靠近你。”

  ………

  无数道声音在顾浔耳边响着,纠缠着他。

  他蓦地顿住手指,始终没想明白的某些事情,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为什么他明明和陆鸣殊以往的情人是天差地别的两个类型,对方却突然会靠近他、喜欢他。

  为什么季辰羽在看见他戴着的翡翠珠串后会欲言又止,然后几次三番提醒他陆鸣殊不是好人、别靠近陆鸣殊。

  还能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条珠串原本想要送的人,恐怕就是季辰羽。

  季辰羽。辰羽。羽毛。

  真是难为陆大少爷如此用心。

  ……

  顾浔用攥着花枝的手攥着手腕上的珠串,月季上的尖刺扎进他的皮肉,洇染出鲜红的血珠,又在雨水中和冲刷下很快消失,变成刺刺地疼。

  那痛意绵绵长长,从手腕一路疼到心上,就像把刺扎在了心脏。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陆鸣殊不是一只柠檬精这件事,好不容易才想要再相信陆鸣殊一次。

  然而这个人,却又一次给他送了一个“大惊喜”。

  “圆圆,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当然,你当然得相信我,我是你男朋友啊。”

  几个小时前的对话犹在耳边,真相却给了顾浔狠狠一个巴掌。

  全都是假的。

  爱意是假的,承诺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不过是一件玩具,是被报复的对象。

  “哈哈哈哈哈哈……”顾浔在暴雨中慢吞吞地走着,忽然大笑起来,“陆鸣殊,就是个骗子……”

  就是个……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