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要走的人没有马上离开,是陆鸣殊又催了他好几次,他才拿起地上的伞、转了身。
陆鸣殊看着他雨中的背影,忍了又忍才没有冲动地跑下楼去。
如果此刻不是在陆家别墅,不是在穆慈心的眼皮子底下,那么他早就不需要忍耐,早就把顾浔抱进家里来,然后和对方拥抱、接吻、做最亲密的事。
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放人回去。他和顾浔之间,必定得有一个人得晕在床上。
可今晚不是个好时机,地点也不合适。他自己是不怕穆慈心,但他不敢拿顾浔来赌。
他才把那个女人吓得够呛,也不知道那个疯女人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人就是这样,不在意的时候视如草芥,一旦放在心上,就丁点风险也不敢冒。
哎、早知道就忍一忍,不在今晚和穆慈心摊牌了。陆鸣殊颇有些懊恼地想。
顾浔越走越远,雨幕中的身影逐渐变小,两人之间的电话却仍通着,谁也没挂断、谁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一直到顾浔的身影终于彻底从眼前消失,陆鸣殊心里蓦地空了一大块。“顾医生。”
“嗯?”
“你会一直爱我吗?”他忍不住问顾浔。
“会。”顾浔说。
“无论我是什么人、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会爱我吗?”
顾浔觉得今晚的陆鸣殊很不一样,整个人都很软,这会儿语气里却又藏着点不安。
顾浔不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只照着自己的心意说:“会。”又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知道,陆鸣殊心想,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接近你,如果知道了,肯定会避我如蛇蝎,哪里还会再爱我。
所以我会永远守着那个秘密,永远不让你知道。
“顾医生,你再给我唱那首摇篮曲吧,我想听……”
“小宝贝 快快睡 梦中会有我相随……”顾浔是真不太会唱歌,从小到大除了学校里的合唱比赛,他就没唱过几首歌。
摇篮曲的歌词也记不清,翻来覆去就唱那么几句,可陆鸣殊的呼吸却渐渐平稳下去,没多久就像是睡着了。
顾浔试探着、很轻地叫了两声:“陆少?”“鸣殊?”“圆圆?”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只有清浅的呼吸声透过雨声和电流落在他耳畔,就好像对方此刻正躺在他身边熟睡着。两人脑袋挨着脑袋、身体贴着身体,是很亲密的样子。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顾浔却因为这短暂的见面而拥有了个好心情,连想象都让人觉得心动。
“晚安,宝贝。”他隔着屏幕落下一个亲吻,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所不知道的是,电话另一头,因为这声宝贝,陆鸣殊的心脏差点爆炸。
他其实根本没有睡着,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装睡。
或许只是因为顾浔的歌声太温柔,他舍不得开口。
但事实证明他装睡的决定是正确的,否则也不可能听到这声“宝贝”。
这太难得了,顾浔从来也没有这样叫过他。
“宝贝。”陆鸣殊把被子拉过头顶,很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宝贝。”
其实是挺没出息的,18岁就会哄男同学跟自己上床的人,在快28岁时因为某个人的一句“宝贝”,方寸大乱、脸如火烧。
说出去谁会信啊。
最最关键的是,他明明还经常用同样的称呼“调戏”对方。一模一样的两个字,换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
可真成。
他在被子里滚了两圈,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给宋时然发了条消息过去:“谢谢。”
快凌晨两点了,宋时然居然还没睡,他好像知道陆鸣殊指的是什么,说:“举手之劳。”
因为长时间淋雨,顾浔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刚开始只是嗓子疼、有些咳嗽,以为只要吃两天药就好,结果越来越严重,后来干脆发起烧来。
偏偏病患自己还迟钝地没发觉,要不是陆鸣殊中午过来找他吃饭,发现他脸很红、反应也比平时迟钝些,都不知道这人能忍多久。
“顾医生,你是不是发烧了?”陆鸣殊用自己的额头去探他的,刚一碰到、就被对方惊人的额温给吓着了,“宝贝儿,你真的发烧了!”
“39.5!都快40度了!”医院里有体温计,人也可以用,陆鸣殊拿了支新的给他测体温,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急火攻心,“再烧下去可就傻了!走走走,赶紧跟我去医院!”
可顾浔却还坐着、木木然地盯着他看。过高的体温让他脸上染着很明显的红,连眼皮和眼尾都是红的。视线又懵懵的,全然不设防地对着陆鸣殊。
陆鸣殊一肚子火没来得及发,就跟哑了火的炮仗似的,彻底没声儿了。心里又酸又软,跟有什么在揉他心脏似的。
他凑过去亲对方的嘴角,好言好语地哄:“乖,顾医生、宝贝儿、心肝儿,和我去医院,嗯?”
顾浔掀起眼皮很慢地扫了他一眼,身体动了动,像是想起身,然而身上没力气、脚下一软就直直地朝旁边倒去。
得亏陆鸣殊始终在旁边盯着,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了:“当心——”
明明已经病得这样严重,却不知道请假看医生。
陆鸣殊心里又急又气,张嘴在他鼻尖上咬了一口:“几岁了呀你,小孩子难受都知道找大人,你怎么就不知道找我。”
但其实也得怪他,那么大个雨居然让人在外面淋了那么久。现在人感冒了、难受了,他也跟着难受心疼。
可不就是报应么。
“哎。”陆鸣殊叹了声气,忍不住去亲男朋友的脸,后者却皱着眉、把脸埋在他肩上,避开了这个亲吻,“不亲、会传染。”
烧成这样还记着不能把感冒传染给他。陆鸣殊简直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心里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那就先不亲,等好了再亲、亲个够。”
顾浔闷声闷气地说:“嗯。但我有点想亲。”
陆鸣殊愣了两秒,笑到停不下来:“那亲?”
“不亲。”顾浔说。
陆鸣殊被他可爱得心都化了,憋不住在人额头上亲了一口:“宝贝儿,你太可爱了。”
陆鸣殊带他去的是私人医院,免去了一堆排队挂号排队检查的麻烦,小小的感冒都由副院长亲自问诊。
两人都还没吃中饭,陆鸣殊怕人饿着,想去医院门口买点吃的来。
但生了病的人或许更容易依赖人,顾浔趴在他身上、不让他走:“头疼。”语气很轻、带着点委屈。
陆鸣殊长这么大,头一回照顾病人,对象还是自己刚确认了心意的男朋友。
最最重要的是,男朋友一改往日坚强冷硬的形象,变得这么脆弱、这么软,陆鸣殊简直话都不敢大声说。
“那怎么办呀,我给你按按好不好?”
“嗯。”顾浔蹭他的脖子,呼吸滚烫,蹭得陆鸣殊从脖子到心尖全是痒的。
“那先等我一分钟,让我摁个铃找个护士来,你得喝粥,喝了粥才能吃药。”
顾浔又蹭了蹭,用气音说:“不要,头疼。”
太乖了,太像一条无家可归又被人捡回家,然后担心会被再次抛弃的小狗了。这还怎么舍得让人对他说个不字啊。
陆鸣殊无条件妥协:“好,那就睡一觉再吃。”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幸好是个gay,不会有孩子,要不然以后肯定是个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家长,会把孩子宠的无法无天。
他自己坐在床头,让顾浔枕着自己的腿,然后拿捏着力度给人摁着两边的太阳穴。但这样的事他也就给自己做过,到底是轻了还是重了,心里没个底。
“是不是太用力了,要不要轻一点?”
“不用,很舒服。”顾浔闭着眼、含糊着说。
他脸上是病态的红,嘴唇却很白、也很干,陆鸣殊看着、心尖儿颤了颤,很想去亲一亲,把这双唇亲润了、亲红了,沾上自己的气息。
但顾浔还病着,陆鸣殊给自己丢了好几个洗脑包,告诫自己要做个人,才把心底的渴念压下去。“睡吧,我陪着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