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哥,那、那不是陆、陆总吗?”季辰羽也看见了陆鸣殊,还听见了那声特别亲密的“阿浔”,心底那个猜测仿佛被坐实了,他无措地看着顾浔,“顾哥,你和陆总……”

  他有心想问一问两人的关系,谈话却再一次被打断,助理小赵急匆匆走过来喊他:“季哥你赶紧擦擦,然后我们去和导演他们打个招呼、就得走了,一会儿还有个活动要赶呢……”

  季辰羽没有需要补拍的镜头,他在这部电影里的戏份到刚刚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他最近因为在某部仙侠剧里出演了哥比较讨喜的角色,热度有渐渐上来的趋势,公司就可劲给他接活动、接各种代言,今晚要去参加的就是某个品牌的发布会。

  “可是顾哥……”助理着急地替他擦粘在脸上的颜料,“别顾哥王哥的了,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张姐会杀了我!”

  顾浔已经将视线从陆鸣殊身上移开,他不知道季辰羽在担心什么,只以为还是怕他被导演骂,于是拍了拍他肩膀说:“快走吧,不用担心我。”

  “走走走!走了——”颜料很难擦,小赵擦得没耐心了,直接拽着人胳膊把季辰羽往导演编剧那头拉,“不擦了,待会儿在车上再弄吧,车上有热水!”

  “可是——”季辰羽看看顾浔、再看看不远处正朝这边走的陆鸣殊,“别可是了,真的来不及了……”

  画室的戏份是留在A市拍的,剧组财大气粗地直接租下了某间画室,实景拍摄,是个门面房,一楼汽车修理店、二楼保险公司,三楼就是画室。

  收工后,顾浔和陆鸣殊就在旁边的小面店里吃了顿早宵夜,一人一碗打卤面,另点了店里招牌的猪油渣、豆腐皮。

  拍了一下午的戏,顾浔早就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面、喝了面汤,又逮着那碟猪油渣吃。很脆、吱儿响的。

  陆鸣殊发现他是真的很爱吃这些东西,明明都是些又廉价又垃圾的食物,也不知道怎么就让这人长得这么高、模样还这么带劲。

  顾浔抬眼看他:“怎么不动筷子,不合胃口?”

  “不是,就是过来前才吃了晚饭,这会儿还不饿。”陆鸣殊又扒拉了一小条豆干就直接把筷子放下了,面没怎么动过,差不多还是一碗。

  “不吃了?”

  陆鸣殊喝了口茶。“嗯。”

  “嗯,那给我吧。”顾浔说。陆鸣殊捧着茶杯,表情有点疑惑,“什么?”

  紧接着就看到顾浔伸手将他的面碗端了过去,用筷子挑着将碗里的面条弄进了自己碗里,又把配菜一块儿捞走了。然后捧着面碗呼哧呼哧大口吃起来。

  “你、没吃饱么?要不再叫一碗,没必要——”陆鸣殊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不是装的,是真的没想过顾浔会这么做,从来没有人吃过他的剩饭,顾浔是第一个。

  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了,心脏莫名其妙跳得很快。

  “没事,别浪费了。”顾浔打断他。一大碗面又只剩下了个底。

  他本来没想解释什么,但看见陆鸣殊脸上的表情,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好像是有些不妥、有些……亲密过头了。

  捞起的一筷子面顿时吃进去不是、不吃也不是。“那个、抱歉,我就是……不太习惯浪费。”

  陆鸣殊“啊”了一声,表情还是有点怪。顾浔只好再多解释了一句:“之前有段时间只吃得起馒头、泡面,所以……”

  这话有卖惨的嫌疑,顾浔说到一半就没再往下说,埋头继续吃面。

  事情做都做了,怎么解释好像都会有新的误会,就干脆不说了。

  陆鸣殊还是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顾浔被他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心里更加懊丧,后来实在受不了,把豆皮往人跟前一推,低垂着眼眸轻声说:“再吃点东西吧、别看我。”

  本来挺沉默的气氛因为他这一句话陡然被打破,陆鸣殊莫名其妙笑起来:“嗯,好。”

  这个时间段,来吃面的人渐渐多起来,两人吃完东西便没再占着位置,起身离开。

  他们是走着过来的,也走着回去,六月初的天气,不冷也不热,夜风吹拂在脸上,是很舒服的感觉,脚步都会不自觉放慢,想要在这样的夜里多留一会儿。

  “今晚是不是能回去了,我送你?”陆鸣殊问。

  他今天的头发原本是散着的,吃面时为了方便,就随便扎了一把,这会儿被风一吹,便有些散了开来,时不时拂到脸上、眼睛上。

  每当这时候,陆鸣殊都会下意识眯一眯眼睛。

  顾浔插再口袋里的双手拢成拳,转头盯着街对面那两个玩滑板的少年:“不用,还得在这儿住一晚。”

  虽然拍摄地点就在A市,但张导不让顾浔离开片场,要求他就住在“简一”的家里,把自己当成“简一”。而导演自己和其他工作人员则在附近另租了几间房。

  “嗯?不是都拍完了么?”陆鸣殊吃了一口头发,动作很小的“呸”了声,把不小心吃进嘴里的两根头发吐了出来。然后将这一小撮头发捋到耳后。

  “嗯,明天开始拍天之骄子那条线,我和他有个便利店的短暂交叉,我们坐在同一张桌上,他吃三明治喝星爸爸、我吃三块五一桶的泡面。”

  “这么惨啊我的画家先生。”陆鸣殊哈哈笑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画家那幅遗作后来也是被他拍走的吧?”

  顾浔耸了耸肩:“嗯。”

  渔女跟着的老男人就是天之骄子的大老板,当时他就是奉老板的命令,给即将过生日的渔女搜罗生日礼物,一看见那画就觉得上面的女人和老板的情人长得像,便花重金将画拍了下来。

  画家至死没有送出去的心意,最终还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落到了心爱之人手中。

  而半年后,被大老板腻烦的渔女离开了对她来说宛如“皇宫”的大别墅,走时唯一允许被带走的东西就是画家的那幅画。

  “真是太惨了……”陆鸣殊摇着头感叹道。他其实说的是画家,但顾浔好像误会了,“有钱人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同样残忍。”

  陆鸣殊:“……”

  他无端有点心虚,感觉下一秒顾浔就会指着他的鼻子尖骂他。

  “那什么,也不一定吧……”他不太有说服力的反驳了一句。顾浔偏过脸看着他,眸色很深、沉甸甸的。

  以往他们不是没有这样对视过,顾浔总是很快就转开视线,不太敢长时间看他,这一眼却停得很久,像是要通过一双眼睛、看进陆鸣殊的心里去。

  陆鸣殊咽了咽喉咙,目光不躲不避地迎着那道视线,把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是认真的、笃定的:“也有真的、也有真的动了心的。”

  两人这时候距离很近,几乎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平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嗳.昧。

  “……”顾浔瞳孔一颤,撇下眼朝后退了半步。然后急匆匆穿过马路,朝小区门口走去。陆鸣殊停在原地,看着他几乎可以用“仓皇而逃”来形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