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书房
毕竟大家都生活在都城宜永, 都是勋贵,虽然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
时倾听说, 这位二十三皇子苗鹏煊, 二十四岁,最是个眠花宿柳, 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十分不受和德帝待见。得宠的皇子, 成婚之时便会封王赐号, 可苗鹏煊至今都未封王。
对这位皇子, 时倾没什么看法, 坚决不嫁, 是不想嫁入皇家, 被皇家控制摆布,其实跟二十三皇子无关。
因此,时倾听车中之人自报名字之后,反应过来之后, 说道:“我今晚已经成亲了。”
“可以和离。”苗鹏煊在车里悠悠说道:“如果不想你的夫郎早死, 趁早和离吧。”
“你敢动我的人试试!”
“呵, 想动他的人,不是我。想娶你的人, 不止我一个。但是, 只有我才能名正言顺给你一个正君之位,何不考虑一下。”
时倾忽然大悟:传说中,哥儿气运逆天, 福缘深厚, 机缘频多, 是个人形祥瑞,除了苗鹏煊,还有其他的皇子也想把自己娶回去做妾,说不定,幻想着借助自己的气运,助他们登上皇位……
苗鹏煊的意思,还透露出:可能有些皇子会暗中出手,把自己劫回去,囚禁在身边,以借他气运。
对哥儿有逆天气运,深厚福缘,众多机缘的说法,时倾是不相信的。可架不住皇帝开了这个头,众皇子不免生出了别样心思,眼下,自己成了香馍馍,谁都想上来吃掉自己。
吃掉自己的前提条件,是除去曲随离!
“曲随离危险了。”时倾心头闪过担心,暗想,他得保护好他。
他已经跟曲随离成亲,曲随离就是他的护身符,保护好曲随离,也就是保护自己。
时倾不想多搭理苗鹏煊,不过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大半夜的,皇子这是要去哪?”
“知道你被陛下召进了宫,特意等你,跟你聊一聊。”
“聊什么?”
“已经聊过了。”苗鹏煊想必已经透过车窗缝隙观察过时倾了,说道:“本来我不喜欢男人,不过,莫公子倒勾起了我的性致,哈哈哈……”
这人是来羞辱调笑自己的,时倾一时找不到话反击,只得闭着嘴,加快脚步赶路。
偏生那马车不急不缓地跟在时倾身边,苗鹏煊趁着街道左右没人的时候,径自说道:“本来,还想聊一聊那位被莫公子从河里捞出来的夫郎,不过,看样子莫公子并不想聊,我就不多嘴了。”
时倾不理,默然前行。
苗鹏煊状似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据我所知,馨香舫虽是花船,但他背后,有个极大的靠山。等闲之人,进不了馨香舫,能进馨香舫的人都是……”
对这个从河里捞上来的夫郎,时倾本没有太多好奇,但苗鹏煊这么一说,令时倾不禁想起了相救曲随离的情形。
把人扒光了扔河里,阻止他出手相救,这是要谋害人命的阵仗,没把人命当回事呀。
那几个汉子显是花船养的龟奴,在被自己打跑之前,还叫嚣,让他等着,他们搬救兵去了。
真的很嚣张!倘若没有大靠山,确实不敢这么嚣张。
苗鹏煊这么说话,倒勾起了时倾的好奇,问道:“是什么?”
“莫公子有兴趣,请到我府上,咱们可以深入浅出地好生交流一番。”苗鹏煊说完,他的马夫得了授意,一挥马鞭,「驾」地一声,驾着马车,急驰而去。
“呸!”时倾冲那马车啐了一声,转头快速往自己家走去,一路走一路想:什么玩艺儿?满脑子就想着那点子龉龊事!你不告诉我,我回去问曲随离去!馨香舫的底细,难道就你一个人知道么?
以时倾的脚程,终于在四更之时,跑回了家。
前来观礼的宾客差不多都散了,只有一些至亲,诸如左氏的胞兄等人,还留在莫家,等待时倾的消息。
见到时倾回来,大家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问了几句,知道个大概情况之后,大家都疲倦了,时间也太晚了,便都在莫家歇下了。
等时倾回到自己的居住的小院,小厮们上来告诉时倾,新哥爷在书房看书。
小厮转述新哥爷的话,说道:“哥爷说了,要等公子回来。”
有个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等自己回来。这种感觉,是时倾从未体会过的,不知怎么的,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又在心里暗暗评估:嗯,看来还是个识字的,不错!
时倾去了书房,见曲随离仍穿着新郎喜袍,埋头把自己的书房翻得七零八落,到处散乱地堆放着各类书册杂物,跟遭了贼似的。
一股怒火无端端从心头冒起,时倾喝问道:“你在翻什么?”
不是已经告诫过这家伙了,要安安分分,不要惹事生非么?自己被宣进宫,从出去到回来,前后刚刚一个时辰,这家伙就在他的院子里翻天了?
“啊?”曲随离似乎被时倾的突兀发声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收敛了情绪,一边站起来,一边拍打衣袍上有灰尘,一边笑着问道:“回来啦。”
这语气,好像跟自己很熟络似的。时倾看着曲随离,又冷声问道:“你在翻找什么?”
随离几乎跟时倾同时问道:“宫里那位,有没有为难你?”
双方一怔之后,时倾干巴巴地道:“我没事。”
随离则笑道:“本来想来看看书,不想你书房太乱了,便忍不住给你整理整理。”
时倾审视着他:“只是整理整理?”
随离迎着时倾的目光,一脸坦然地反问:“不然,公子以为呢?”
要说机秘,时倾的书房并没有什么机秘文档,要说值钱的东西,时倾的书房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被随离反问得怔住了。
是呀,是他太疑神疑鬼了,他这小书房,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觊觎的?
随离似乎看穿了时倾的心思,笑道:“你想多了。”跟着指着他清理出来的一堆一堆的书册,解说书册该怎么分门另类地归纳起来,才好查看,不能随随便便堆码在多宝格上。
因小厮们不识字,打扫书房,只能抹试一下灰尘,所有带字的纸张,一概不敢移动。
时倾得来的书,都是随意堆在多宝格上,时间久了,书房里两大壁多宝格架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记性好,能记住某书放在某处,翻找起来并不麻烦。但外人想找某书,便跟大海捞针似的。
“嗯,你喜欢收拾,便收拾了。”时倾说道:“天晚了,睡了吧。”
随离猛地望过来:“你说,不逼我洞房的!”
时倾嗤笑道:“你要等我回来,我已经回来了。不早了,该睡了。你的房间在西厢。你要不想睡,随你。”说完,时倾转身便走,准备回房睡了。
刚走了几步,时倾又想到了什么,返身回来,说道:“明儿早点起来,要给祖父和母亲敬茶。”
“好。”
时倾又补充道:“我会叫小厮拿几套衣服给你,暂且穿着,明儿叫裁缝来给你做几身。”两个人的身材,胖瘦差不多,只是随离比时倾略高一些。
说完,时倾径自回了自己的居室。
他的居室现在被布置成了洞房,时倾躺到婚床上,感觉被什么东西硌着了,掀开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一看,却是些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等物。
床上怎么会有这些食物干果?
时倾叫来小厮,一问,小厮回说,是这些是撒帐之物。刚时倾进宫了,但左氏还是请了两位元配且多子的夫妻,进来对曲随离举行了撒帐之礼。
小厮生怕时倾不懂,过来拿起那些食物干果,一样样给时倾解释:“这个枣子,喻意早生贵子;这个花生,喻意不要光生儿子,也不要光生女儿,要儿子女儿换着花样生;这个桂圆,喻意圆满;这个莲子,喻意连生贵子;这个……”
“滚!”
等小厮退下,时倾跳上床,把那些吉祥物都抖出来,扫下床,然后才脱了衣服,倒头睡下。
睡虽然睡下了,可时倾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各种念头此起彼伏,根本睡不着。
今天晌午之前,他对自己变成了哥儿这事,还难以接受,只不过才过了大半天时间,他就已经嫁人了,还睡在放着各种生子吉祥物的婚床上。
他才开始尝试着接受自己是个哥儿的事实,谁知,生子这样的烂事,又逼了上来。
时倾无比郁闷地想:谁要生孩子了?还要多生?花生?
想像一下,自己一个大男人,挺着大肚子的样子,可把时倾给恶心坏了,暗暗打定主意:不行,坚决不能圆房,坚决不能生孩子,打死也不生!
以前被和德帝赐婚给芷琪公主,时倾没觉得喜欢,也没有不喜欢。
他愿意尚公主,因为是他把公主娶回莫家。驸马的地位不高,不会受到皇家太多的重视和控制。
同样的,时倾对曲随离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好逮着。
不过,曲随离除了外地土豹子口音有点让时倾鄙视嫌弃之外,其他地方都还看得顺眼。
而且,时倾觉得,随离总是在适当的时机,对他表现出善意:比如关心他有没有受伤,比如等他回来,比如给他整理书房……
既然已经糊里糊涂结了亲,时倾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曲随离的身世来历搞清楚,不能把个不明不白的人放在家里不管。
尤其,苗鹏煊提及的馨香舫什么的,更让时倾如噎在喉,哽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