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渣仙的情劫>第39章 

  元恺承受了一场死别

  听见弦响, 禁军兵卒迅速挡在太子身前,重新筑成一道人墙。

  楚元恺正跪在地上回话,听见背后弦响, 他也并不慌张, 太子身前护着那么多禁军呢,哪里射得穿人墙?因此, 他镇定地跪在地上,把话说完:“随后就到。”

  时倾在跟着跪下之后, 便悄悄抬头, 朝太子身边望过去, 想看到邹凡尘的身形。

  可惜, 禁军紧紧护住的, 似乎只有一个太子, 太子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邹凡尘不在太子身边,那在哪里?

  时倾担心邹凡尘,顾不得失礼,趁着元恺回话, 他便东张西望, 想看到老师的身影。

  弦响之时, 时倾正好看见一支利箭射了过来,禁军们赶紧护住太子, 但是, 从时倾的角度来看,那箭根本是射向元凯的!偏生元恺还在跪伏在地上没动!

  时倾来不及多想,奋力猛然一推, 把元恺推了开去, 他却在疲累之后, 收力不住,一下俯跌在元恺的位置上。

  只感觉一个硬硬的,尖锐的东西,破开他的皮肉,深深地插进他的身体,插进他的心房。

  痛倒不是很痛,但时倾能感觉大量的血,从他身体流了出去,带着他的生命和精力一起流了出去。

  时倾觉得,他的脑子有些空了,什么都不能想。

  紧跟着,禁军兵府朝隐藏在那棵树上的山匪发起了攻击,不允许他再有机会射出第二箭。

  元恺忽然被时倾一把推开摔倒,以为时倾故意推他,要让他在太子跟前失仪,心头还有些冒火:“干什么?”

  一转头,看见时倾俯趴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背上斜插着一只箭,鲜血一股股冒出,染红了时倾背上的衣衫。

  元恺有点懵,那一箭不是射向太子的吗?怎么时倾中箭了?只懵了一会儿,很快元恺便明白了过来:那一箭是射他的呀!时倾推开他,自己却没有避开!

  继而,元恺才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袭上心头,他极力忍着,把时倾抱在怀里,不敢拔箭,不敢翻身,生怕加重伤势,同时嘶声大叫:“大夫!快叫大夫来!快!快!”

  太子遇匪,他们跑来援救,料到会有重大伤亡,出发之时,便把王府里所有的大夫和医童都带上了。

  不过,大夫们都在队伍后面,正在救治幸存下来的东宫伤兵,跟先头队伍隔着老远的距离,哪里能一喊就到?

  府兵赶紧跑去找大夫,元凯看见趴伏在自己怀里的时倾,背上的血不住地一股股冒出来,他只能试着拿手去按堵伤口,问道:“痛不痛?”

  时倾侧头看着元恺,张合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时倾的气息快速微弱了下去,就像……就像……他旁观杀猪宰牛时那样,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随着鲜血一起流逝!

  旁边一些惯经战阵杀伐,见多了死亡,又有受伤经验的禁军兵卒,纷纷说道:“快给他喂点水,交待后事吧。”

  元恺心头早有这种预感,听了旁人的话,顿觉痛彻心扉,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忍下一股股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一边喂时倾喝水,一边柔声安慰道:“小倾,振作点,没事的,大夫马上就来了。”

  时倾渴得不行,喝过了水,终于能发出声音来,道:“帮我……帮我……问问殿下……我老师怎么样了?”这是他最牵挂的事。

  少年失怙,邹凡尘身兼慈父严师,是时倾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在生命即将结束之际,他希望能听到亲人的确切消息。

  太子身边,还残留了几个东宫亲卫,当下便告诉时倾:太子早看出来了,这伙山匪针对的是自己,怕随行官员跟着殒命,逃跑不久,便令随行官员各自逃命,或躲藏起来。邹凡尘那时候,便脱离了队伍。山匪主要追杀太子,对四下逃散的随行官员,遇到了,顺手杀之,并不针对随行官员,特意搜寻追杀。

  东宫亲卫猜测邹先生应该是找地方躲起来了,只要没见到尸体,多半无恙。

  听了这些,时倾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那破了一个洞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直坚持的念头消失了,时倾整个人蔫了下去。

  元恺忍着心痛,吩咐府卫赶紧去找邹先生,又问时倾还有什么心愿。

  时倾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趴俯着,他看不到元恺,只能努力握紧了元恺的手,说:“我……我没有背叛过王府……我只是想用我的法子……救大家……我从来没伤害过王府……我做的一切,都是为王府好……不要再骂我白眼狼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不是白眼狼!不是!以后府里谁敢骂你白眼狼,我跟他没完!”

  见时倾说完这些,眼睛望向空洞,一声递一声地喘气,元恺知道时倾是在坚持着等待邹凡尘的消息,一迭连声是叫府兵快去找人。

  时倾用微弱的声音叹息道:“阿恺,对不起……终是……辜负了你。”

  “没有没有。”元恺哽咽道:“都是我愿意的,都是是我愿意的。小倾,我没怪过你,从来没有!”

  他喜欢时倾,愿意相信时倾,此时,纵然知道时倾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一场有目的的欺骗,他亦甘之如饴。

  “阿恺……阿恺……”

  “我在,我在呢!”

  “看在……咱们是兄弟……份上,想……求你……件事。”

  元恺努力想忍住泪水,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滴落在时倾背上,滴落在血水里:“什么事,你只管说,我都答应,都答应。”

  “替我……替我……照顾老师。”时倾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地不受控制,他怕等不到邹凡尘了。

  元恺直点头:“好,我一定照顾好邹先生。”

  这是时倾在世上,最后的牵挂,得到元恺的答复,时倾放了心,意识越来越模糊,陷于混沌之中。

  依稀之中,仿佛时光倒流:先是两年来,他跟老师一起为王府投效东宫,老师对他谆谆教导,补偿了他渴求的父爱。

  然后回到了安若王府,在这里,他度过了十五年春秋,这十五年。

  总体来说,还是快乐的,幸福的,无忧无虑的。有母亲,有四姨,有同窗,最重要的,有元恺。

  最后,他回到了金川,回到了家乡,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亲人,充满了欢声笑语。有父亲,有母亲,有大哥,有姐姐。

  随着时光流逝,他们的样貌已经在时倾脑海里越来越模糊抽象了,只是此刻,时倾又「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父亲母亲都还年轻,才二十多岁的样子;母亲穿着艳丽的衣裙,梳着年轻媳妇的发式,上着年轻媳妇的妆容,真是妩媚又明艳;大哥才七岁,穿着小小的儒衫,摇头晃脑地背诵儒学名篇,有模有样;姐姐才五岁,梳着包包头,穿着小裙子,扭着大伯家的堂姐翻花绳……

  他们家,终于一家团圆了。

  时倾无意识地喃喃道:“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还做……”做父子,做母子,做兄弟,做姐弟。

  只可惜,这句话没做完,时倾便落了气。元恺敏锐地感觉到时倾的变化,他抱着时倾没动,竭力忍下伤悲,说:“好!小倾,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心里默默加上一句:“再续前缘。”

  邹凡尘被府兵背着,匆匆赶过来时,就只看到安若王府的小世子,挺着背脊,怀里搂着趴伏着的时倾,时倾背上斜插着一枝利箭。

  “小倾!”邹凡尘一下便崩溃了,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哭得捶胸顿足,白发人送黑发人,令悲伤之情,令在场围观的禁军兵卒们为之动容,只当他们师生情深。

  其实,邹凡尘更加悲恸的,是他对不起老师啊,没有保护好老师留下的最后血脉,百年之后,他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老师啊!

  只是柴氏尚未昭雪,他不能直白地哭老师,只能一声声哭喊:“小倾啊!小倾啊!”他心头一声声哭喊:“老师啊,老师啊。”

  随后大夫赶来,只小心翼翼地把那支深深插进时倾身体的箭矢取了出来。明明知道没必要了,他们还是给时倾清洗包扎了伤口。

  直到此时,元恺才把时倾紧紧拥进怀里,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时倾渐渐冷却僵硬的身体。

  他完全摒绝了身外之事,完全不关心营救太子的后续事宜,抱着时倾的身体,在山脊上,坐了一夜。

  最后,元恺才在王府诸人的劝说下,抱着时倾的尸身下山回府。

  因为有安若王府这个地头蛇出谋划策,一早便由王府府兵带着禁军,把那一带的出山之路,全部堵死,因此,以得全歼山匪。

  可惜的是,这个山匪或是战死,或是服毒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大家都知道山匪并不是山匪,而是一群死士,是由某个人主使的,一场针对太子的,有预谋的刺杀。但是,没有活口,也没能从他们身上搜出线索,山匪案便查不下去了,从此成为悬案。

  鉴于安若王府在营救太子过程中的表现,很好地洗脱了主使嫌疑。

  自然,王府不会自找麻烦地供出昭王,把自己又牵连进去。只要昭王还存着谋逆之心,总有一天会起事。

  太子在安若王府休养旬日之后,由一万禁军护送,返回了凤景城。

  邹凡尘留下来,亲自为自己的弟子主持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