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渣仙的情劫>第21章 

  随离一念起缘法

  随离一念起缘法

  这个人不请自来, 就为了他情绪不好,不高兴了?时倾没好气地又拿了一册书,竖在面前, 挡住了随离探究的目光, 冷嗤道:“我跟元恺怎样,关你什么事?”

  虽然他没有喜欢上元恺, 但已经明白了,朋友, 兄弟和爱人三者之间的相处之道是不一样的。

  朋友和兄弟相处起来, 都讲究尺度, 只有爱人之间, 才亲密无间。

  随离上来一句话, 直接问是不是元恺惹自己不高兴了, 这就超过了朋友的尺度。所谓疏不间亲,随离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过问自己跟元恺之间的事?

  被时倾冷嗤反问,随离那样冰雪通透的人, 怔了怔, 才反应过来, 这才觉得自己问得孟浪唐突了。

  这几天,他感应到时倾的情绪越来越不好, 才想着出来安慰安慰, 开解开解。

  站在随离的角度,他守护了时倾上亿年,陪伴着时倾轮回了数不清的生生世世, 在各个大千世界小千世界里流转, 他才是时倾身边最亲近的人, 有什么话说不得?

  却不想,站在时倾的角度,他与自己总共才见过两面,纵然许为知己,到底比不上跟元恺十五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第一次,随离竟对元恺仙君生出了些许艳羡:跟时倾缔结十五年青梅竹马之缘的人,为什么不是他?

  不过,随离上神到底修为精深,很快便把刚冒出来的艳羡念头压了下去,万法归宗,讲究的是因果。缘法是因果的一种,没有缘,是因为没有种下因。

  随离开始反省自己,他明明陪伴守护了时倾上亿年,为什么什么因都没有种下?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凡人们的一生,在天庭神仙们看来,才过了百八十天,那样短暂,短暂得让神仙们不以为意。

  是了,这上亿年来,他是守护着时倾,可他守护的只是时倾的神魂。

  而非皮囊,他总是高高在上地俯瞰着时倾,只要不危及神魂,他从不出手。

  曾无数次,他看见时倾投生成一棵花草,被践踏,被啃吃,被日晒雨淋,被连根拔起,被焚烧成灰……

  而时倾,永远都无怨无悔,不屈不挠地向着一棵花草最美好的样子生长。

  而他,永远都在袖手旁观,只为感应到时倾的神魂,因经历这些苦难挣扎,有所增强而欣喜,却从没有想过要为时倾遮风挡雨。

  他一直俯瞰着时倾在滔滔红尘里翻滚,却没有一次跟时倾一起转世投生,真正参予到时倾的生命进程之中。

  上亿年,他到底错过了时倾生命里多少美好的瞬间?到底错过了跟时倾相关的多少缘法?

  先前诱哄时倾出任渡缘使时,曾叫时倾来渣自己,那是玩笑。不过此时,随离开始认真地想:他是不是真的该下界历个情劫了?真真正正地跟时倾在某个凡尘世界里共度一生?

  想到这里,随离感觉自己对于缘法,有了新的领悟。

  时倾等了半天,没听到随离说话,又把挡在眼前的书册移开,一看,对面空空如也,再左右转头看了一圈,书斋里,除了自己,哪有第二人?

  随离不请自来,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时倾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嗤了随离,他生气了?



  随即,时倾听见院子里隐约传来元恺的说话声,又猜想:是因为元恺回来了,随离才要避开的吧?随离不至于那么狭量,为了一声冷嗤就生气了吧?

  时倾放下书卷,走出了书斋。只见元恺已经脱了外裳,正一边往居室走,一边脱中衣,一边吩咐小厮快端水拿居家凉衫来。

  时倾便随手拉上书斋的门,也走去居室,用淡淡而熟稔的语气问道:“世子爷看了我抄的信,怎么说?可送出去了?”

  元恺十分高兴地说道:“嗯,我爹已经派人送走出去了。你在信上故意涂了几个小墨点子,我爹看了倒高兴,说你是用了心的。”

  一般大家写书信写文章写诗词,都要打草稿,大部分时候并不能一挥而就,总会有些修改,免不了涂黑。通常都要写好之后,再誊抄一遍。

  前一封信,时倾抄得干干净净,显示出平静的心情,不急不燥,这一封信,却落了一两个小墨点子,充分表现出时倾焦急烦燥的情绪。

  时倾通过几个墨点子,把「自己」牵挂母亲病情,内心焦燥,心不在蔫的情绪,不动声色地传递给邹凡尘。

  楚英睿也觉得落了墨点的信笺,更容易取信于邹凡尘,因此,才称赞时倾抄信时,用了心。

  时倾抄这信,确实用了心。这用心,有两重意思。

  其一,时倾是真的想把邹凡尘诳来王府,好带自己离开。至于会不会因此害了邹凡尘,对尚未发生的事,时倾顾不上顾虑。

  其二,借着几个墨点子,向世子爷表明自己已经加入王府阵营,为王府着想,跟王府同心同德的立场,以此取信楚英睿。

  当然,楚英睿绝不会因为几个墨点子就信任时倾,不过时倾希望通过类似的小事,不断取信,总会让世子爷放松对自己的戒备。

  细节决定成败。

  听到元恺转述世子爷赞他用心的话,时倾是真的很高兴。

  发自内心的高兴,远比脸上堆砌出来的高兴,更有感染力。元恺明显感染了时倾的情绪,心情也高兴起来。只他这一高兴,却劳累了时倾,耐着性子,陪他腻歪了好一阵,方才睡去。

  次日清早,时倾跟元恺起床洗漱了,正吃饭说笑,在外面候着的春榕,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叫道:“倾少爷,夫人那边叫人传话,说柴夫人过身了!”

  过什么?时倾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脑子哄地一声炸开:过身了?他娘过身了!

  不都跟他说,他娘只是小病吗?怎么就过身了?一瞬间,时倾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本能地瞪向春榕,疑心小厮是不是乱传话?或者,是他还没睡醒,在做梦?

  元恺听着,也是懵住,他昨天才去见过柴卓氏,看着柴卓氏的精神还好,连柴卓氏自己都说只是感了风寒,小病,不碍事,怎么就这么去了?

  时倾有多孝顺母亲,元恺再清楚不过了,听到这个噩耗,元恺心头一下很慌,赶紧训斥道:“胡说!五姨只是小病,怎么会……去的?”

  春榕看见时倾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赶紧上去扶住时倾,解释道:“这种事,小的哪敢胡说?是后院的嬷嬷跑来传的话。小世子不信,可以唤嬷嬷来问。”嬷嬷是来传卓夫人的话,叫时倾赶紧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时倾忽然猛地推开春榕,一溜烟跑了出去。元恺忙不迭地跟着追了出去,叫道:“小倾,慢点,等等我……”

  其实,元恺也知道,现在他叫什么都是白搭,他只是想跟时倾说说话,让时倾知道,他不是孤单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他,他希望能分担减轻一点时倾的悲痛。

  当初一个小厮死了,时倾还抱着他痛哭了一场呢。时倾这么脆弱,现下母亲过世,时倾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元恺都不敢想象。

  他只觉得心头很是慌乱沉重,这辈子,他从未经历过了这样的情绪,他只恨不得能代替时倾,去承受即将到来的悲伤。

  元恺追着时倾一路跑进后宅,跑到柴卓氏所住的后宅客院时,里面已经围了不少仆妇婆子,正忙忙碌碌地布置灵堂,由卓夫人亲自坐镇主持,下人们低头做事,井然有序,不敢交头结耳,更不敢发出嘈杂之声。

  王府下人很给力,柴卓氏的尸身已经被收拾妥当,停放在灵床上。

  她穿着一袭颜色鲜艳而显得有些陈旧的衣服,显得跟她有些苍老的面容十分不相衬;她的头上,梳着年轻媳妇的发式,只她掉头发掉得厉害,发量太少,硬梳成年轻媳妇的发式,又是花白发色,显得有些可怜;她脸上,少见地上了妆,也是年轻媳妇子的妆容,在一张苍老面容上,化上年轻媳妇的妆容,显得诡异而可笑。

  时倾知道,那是母亲十五年前,带着刚满两岁的自己,来王府走亲戚时穿的衣服。后来,柴家被难,母亲便再没有穿过鲜艳颜色的衣服,母亲很珍惜这件从柴家穿出来的衣服,常常拿出来看,睹物思人。

  现在,母亲要去跟柴氏家人团聚了,要去见父亲和大哥大姐了,因此,她穿上了从柴家穿出来的衣服,梳着离开柴家时的发式,化着离开柴家时的妆容,她要让她的丈夫和儿女们,看见她时,还认得她。

  她的生命,其实早已经停顿在了十五年前。她苟活了十五年,只为了把小儿子拉扯大,教他做人,教他成人。

  令元恺惊异的是,时倾并没有扑到尸体上嚎哭,而是跪在灵床边,轻轻握着柴卓氏已经有些僵硬冰凉的手,像捧着一件珍宝,轻轻地摩挲,爱不释手。

  元恺赶紧走过去,顺势跪在时倾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倾,莫憋着,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这话,虽然并没有什么用,还是让时倾感受到一丝关怀和温暖,他没理元恺,向跪在灵床床头的一位仆妇问道:“我母亲几时去的?”

  清洗了尸身,穿上了殓衣,还梳了头发,化了妆,这噎气的时间,显然不短了,为什么到现在才给他报信?他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那个仆妇本是卓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配了王府管事,做了管事仆妇,在卓氏双姝出嫁前,彼此都认识。

  后来柴家被难,柴卓氏只能在王府长住,卓夫人见堂妹带着孩子,又把带出来的下人卖了,身边没个人伺候,便让这个陪嫁仆妇带着一个小丫环并一个粗使婆子,拨给柴卓氏使唤。

  这个陪嫁仆妇倒也颇念旧情,服侍得还算尽心,就是有些贪财,仗着柴卓氏不是王府的正经主子,经常变着法子逼迫柴卓氏额外赏钱与她。

  陪嫁仆妇见问,立时便明白时倾话里的意思,回道:“非是奴婢们不及时报与倾少爷知晓,实是夫人过身得突然。”

  “你细细说与我听。”

  陪嫁仆妇回道:“昨晚临睡前,喝了药,还好端端的。今儿奴婢照常起来,见夫人尚未唤人服侍梳洗,奴婢只当夫人病中嗜睡,没敢去叫,便去熬了今儿该服用的汤药。等奴婢熬好了汤药,端去给夫人服用时,才发现夫人竟已没了气息……奴婢赶紧禀了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请了大夫,大夫来诊了,说……说柴夫人已是去了……”

  “怎么可能呢?”时倾急道:“你也说昨晚我母亲还好好的,怎么睡一觉就去了?”

  元恺在一边厉声质问道:“说!是不是有什么人给了你们好处,你等丧心病狂,便加害于柴夫人?”这话,时倾也想问,只他不好问,倒是元恺一下子便帮着问出来了。

  陪嫁仆妇一听,吓得变了脸色,赶紧朝元恺连连磕头,哭道:“小世子饶命!可不兴这等冤赖人!奴婢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一向本分勤勉,奴婢还是卓家旧人,服侍柴夫人,没有不尽心的,哪里敢起谋害之意?呜呜呜……夫人啊,你要给奴婢做主啊,不然,奴婢只有一死,以证清白……”

  卓夫人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了,赶紧过来,把元恺拉开,叱斥道:“少胡说!”

  元恺不服,还嘴道:“我怎么胡说了?既然五姨昨晚还好端端的,不是有人故意加害,怎么忽然就去了?”

  时倾心头也是这么怀疑着:世子爷刚让他写了一封母亲病重,意欲托孤的信送给邹凡尘,跟着母亲好端端的便过身了,令他不能不怀疑,他母亲的病和死,是世子爷一手策划的,目的是要迫使邹凡尘前来王府赴祭,令他此行无可推托。

  自然,这怀疑,时倾没法问出来。倒是元恺爽直,全替他问出来了。

  “闭嘴!”卓夫人叱斥道:“一边呆着去!休得在你五姨灵前胡说八道!”元恺还要再说,被卓夫人叫来身边得力的嬷嬷,强行带了出去。

  跟着,卓夫人又向那个陪嫁仆妇道:“你且宽心,不要乱想,我自是清楚你的为人,不会乱怪你,你打叠起精神来,好好送柴夫人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