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这个选项。”
“咚咚咚！”
游戏舱外壳被人敲响, 躺在里面的青年眼睫微微轻颤，下一秒徒然清醒, 桃花眼缓和似的眨了两下。
面前虚拟屏幕显示“路与白”账号已下线, 紧接着周遭灯光突然变亮，舱门缓缓打开，露出站在旁边等待的男人面容。
“怎么了？”秦野见他神色不对, 立刻出声询问。
“我感觉我快死了……”路与白声音有气无力，幽幽抱怨道, “来之前也没跟我说消耗这么大啊。”
“还能动吗？”
“让我缓缓。”路与白现在浑身无力，四肢软的跟面条似的，头还有点疼，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被掏空的虚无状态, 眼看就要升天了。
秦野转身离开片刻，听声音像是在翻找东西, 果然，再次出现在面前时，他手里拿了瓶东西正在拧盖子。玻璃瓶，里面是乳白色液体, 全部倒进路与白右手边的位置。
“能量剂。”秦野解释道，“能缓解精神力耗尽引起的身体疲惫。”
路与白哦了声，也不知道什么原理, 右手腕微不可察的麻了下, 紧接着淡淡凉意涌入身体，让他原本有些困乏的大脑都徒然清醒过来，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路与白搭在对方伸过来的手上, 挺腰坐起, 吐槽道：“不会每次来都虚弱成这样吧？”
秦野眼底划过笑意, 委婉道：“不会，这次是我估错了路总的精神力阈值。”
“……”这几天的确非常懈怠没摸过迷宫盘的路总，理不直气也壮的表示，“能不能对我多用点心？”
秦野笑了下：“我的错。”
路与白从游戏舱里出来，最先看到的就是占据正面墙壁的操作台，密密麻麻的按键眼花缭乱，属于看不懂但令人大受震撼的那种。
秦野说，这是为了更直观的检测游戏舱通道情况，还给路与白介绍了协助处理数据相关问题的机械系统球。
比起还有反抗意识一直装死的金红色小石头，机械系统球明显平静多了，主动打招呼。
虚拟屏凭空出现。
——您好。
路与白颇为新奇，又看了眼它的莲花对话框：“你们信佛？”
机械系统球发了个微笑表情包：“只是比较喜欢蓝星文化。”
可能是因为莲花的缘故，这个微笑都充满了禅意。
路与白忍俊不禁的看向秦野，后者神色平静，显然也是见惯了。
操作室目前已经被游戏舱占据，全息游戏以及部分相关研究全部转移到其他房间。虽然官方只有一个人听起来很不正规，但秦野一个人的工作场地就足以媲美真正的大研究所，各种实验室工作室缓冲间，空间极大，且正后门相连，走起来跟迷宫似的，只是参观都非常考验人。
路与白转了一圈，印象最深的居然是秦野偶尔会休息的卧室。虽说布局、管家系统与全息世界的别墅区没什么区别，风格也都是偏冷调，但随手搁置在床头上的专业书，水杯，挂在墙上的机械分解图都在展示着主人的生活气息。
他之前还以为秦野是什么究极强迫症，结果纯粹是没住那。
这属实是伪装不到位了。
秦野对此不是很在意，平静道：“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
路与白没有接话。
但不可否认，两人之间的氛围在挑明所有事情、脱离游戏站在这里后，突然从朦胧模糊的感觉变为心照不宣的默契，似乎只差一句话就能确定了。
两人走出研究所。
外面的天空是紫色与蓝色星云汇聚而成，白日里也能直观看到星球聚在一起形成的星带，横过天空，时近时远时凝时散，星云缭绕其中似雾缥缈，也让闪烁着光芒的星球变得柔和不刺眼，更容易观赏。
路与白下意识抬手拍照，等咔嚓一声定格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盯着智脑打量。
是他游戏里的那款没错。
智脑对于常玩游戏的人来说，跟手机没什么区别，待在游戏世界的时间越久就越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有什么突兀，这也就导致路与白曾多次扫过它，但大脑却自动把它过滤为不重要的信息，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在游戏里。
他问身侧人：“真实与游戏到底是怎么区分的？”
秦野也看了眼智脑，解释道：“生物为玩家，创造为真实。”
路与白放下手，突然感慨了句：“我可真是个人才。”
“嗯？”秦野疑惑，不应该夸他吗？
“把你这种技术人员拉来演戏，还不够人才吗？”路与白自嘲完，感觉心肝都疼，忍不住捂胸口叹道，“我的良心好痛。”
秦野失笑：“演戏很有趣。”
紧接着声音莫名低了下去：“更何况，我一开始的目的也不单纯。”
“嗯？”这次轮到路与白疑惑了，歪头看他，示意大点声。
“没什么。”秦野并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转头对青年道，“我带你去玩。”
……
蓝紫色的天空不知不觉从剔透清明转为深浓。
秦野带着路与白看过星门中最美的星球，带着他驾驶真正能上天入海的机甲，带着他感受人文风情，带着他品尝更多现做的美味特色食物，以及购买了很多杂七杂八但极具地域特色的伴手礼。
路与白乐不思蜀，玩的有点撒欢了，直到秦野看了眼时间才喊停，带着人回了研究所。
路与白很是不舍：“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啊……”
秦野：“以后有的是时间，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你上次发烧前也是这么说的。”
“……”
秦野状似随意道：“或者，你可以住在这里。”
路与白还真有点心动，但想了想，还是道：“算了，等下次吧，我安排好再来也能住的久一点。”
秦野微微勾唇：“好。”
他将人送到游戏舱旁，叮嘱道：“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今天毕竟力竭过，回去要早点休息。这些伴手礼我会寄给你，给我留个常住地址，到时候记得签收。”
路与白点头照做，等转身要进入游戏舱里时，腰间突然多了条手臂将他拽的后退了一步，撞进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气氛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仿佛所有情绪直到分别这一刻才宣泄出来，带着些许暧昧与沉默，丝丝缕缕的缠着两人，心跳声逐渐变大。
秦野将下巴搭在怀里青年的肩膀上，微不可察的蹭了下，声音微低：“你会后悔吗？”
青年的耳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红了，不自在的偏了下头，“什么后悔？我答应什么了吗？”
腰间手臂微微收紧，不会弄疼他，但禁锢意味明显，颇有不改口不松手的意味。
秦野本就比他高上许多，此刻俯身从身后抱住他，跟座小山似的压得他动弹不得，颈侧隐约有呼吸拂过，麻麻痒痒的，沉默但存在感十足。
最终还是路与白没忍住，再次开口：“有问题才会有答案吧。”
秦野勾唇，黑眸暖意浮现，轻轻蹭了下青年滚烫的耳朵，道：“我在制作一架机甲，从设计到构建皆出自我一人之手，打算送给我的爱人，并会在戒指内侧刻上他的名字。”
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路与白：“……不应该先问想不想要吗？”
秦野笑了声，然后在他耳边说：“你没有这个选项。”
……
游戏舱关闭。
操作室只剩下各种精密仪器运转的声音，直到逐渐安静，注入内槽的能量全部回至金红色火焰标识内，躺进里面的青年也消失不见。
秦野身上的温情似乎也随着对方的离开消失殆尽，又恢复了往日寡言冷淡的常态，转身进入工作模式。
这是游戏舱通道第一次正式运转，秦野需要调取测试数据作对比，检查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容不得一丝错误。很忙碌，但因为是擅长的领域反而相对较为轻松。
相比之下，放任青年离开对秦野来说更难些。
他不喜欢对方的背影。
金红色小石头往常是最会看脸色的人了，但这回实在是憋久了，眼见BUG终于离开，立即迫不及待吐槽道：
——卧槽我终于能说话了！
——我真的很想问问，这BUG是一点都没怀疑吗？！
——你们可是在真实感拉满的全息世界里认识的啊！还是以登录游戏舱这种方式来到这里，但凡换个正常人怎么着都得怀疑一下吧？
——为什么BUG一点犹豫都没有？为什么？！
秦野扫过消息，本来想屏蔽的手突然顿住，靠着椅背看了会，金红色小石头越说越怀疑人生，他的神色反而越发缓和，连声音都比往日温和些许。
“最近恢复的怎么样？”秦野突然问了句。
——不怎么样！
正在连珠炮似的发消息的金红色小石头一秒清醒，警惕道：
——问这个干什么？！
——你抽了我多少能量你自己心里清楚。
——移动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秦野淡淡嗯了声，道：“好好休息。”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半晌，金红色小石头突然恶寒似的抖了抖本体。
*
与此同时，另一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路与白也在想这个问题。
在脱离了当时的气氛，体内某种情绪与刺激感逐渐回落，大脑在深夜越发清醒的状态下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他，居然就这么跟着秦野走了！
一点都没怀疑，一点也没犹豫。
还差点将关系更进一步。
是两位哥哥知道了都要混合双打的程度！
路与白忍不住将自己埋进被窝里，开始回想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嗯，好像也没想什么，估计是被美□□惑了。
嗯，一定是这样。
这种行为太不可取了，强烈谴责！
路与白难以入眠，干脆在心里深刻检讨了一番，熬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秦野动作很快，等他睡醒下楼时门卫已经将他的快递送了过来，总共三大箱子，地址依旧是商战官方公司。
路与白瞬间忘了昨晚上的检讨，吃过饭后就迫不及待开始拆开快递，浑身都洋溢着愉悦气息。
正好林韫上门找他，见此也跟着凑热闹，一边扒拉一边问：“这都什么东西？我说你怎么没上商战，合着在家拆盲盒呢？”
“是伴手礼。”路与白指使他将快递箱子拖到茶几那边，自己也拽了箱，盘腿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随手拆开一个。
里面装的是一款迷你版小机甲，有成人手臂这么高，能走能跑还会飞，两只眼睛拥有录像投影等功能，有语音包能交流，还能听从指挥取东西开关灯等……这在秦野那边属于幼儿才会喜欢的玩具。
路与白还记得买这个东西时，老板问他们孩子多大了，如果上了小学最好买进阶版，因为小学生嫌幼稚。
林韫双眼放光的跟在机甲屁股后面转悠，机甲走到哪他就走到哪，时不时摸一摸，表情颇为猥琐，问道：“你这从哪买的宝贝？！”
“别人送的。”那日吃喝开销都是秦野付的款，这么说也没错。虽然路与白智脑里的钱也能用，但对方付的自然，路与白也就没跟他争。
林韫抱着机甲酸死了：“怎么没人给我送呢，帮我问问在哪买的呗，或者给我捎一个也成。”
路与白：“我送你啊，带走吧。”
“真的假的？！”林韫顿时无比感动，“你可真是我亲兄弟！”
“叫爸爸。”
“谢谢爸爸！”
节操什么的，在兄弟之间根本不存在。
能看得出林韫是真开心，要不是路与白及时制止，他都能扑过来抱着人狠亲两口。被丑拒了也美滋滋，抱着机甲亲两口，再来个短视频发到朋友圈里，完全控制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情。
路与白手里一直没停下，因为包装的很严实，还真有种拆盲盒的乐趣。这次又拆出一盒软糖，忘记是哪个族群制作的了，只记得非常好吃，顺手丢给林韫几颗，道：“给沈然打个电话，让他下班过来一趟。”
林韫比了个OK的手势。
沈然不比他们，本身在家里想要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已经很艰难了，再想往上走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所以也是他们之中最忙的。自打他进入公司以后，三人能不能聚在一起全看他的时间，也基本上都在下班后。
这期间已经足够路与白拆完所有伴手礼，还发现了秦野另外添置的营养液、能量剂以及升阶版迷宫盘。其中能量剂上面还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透支精神力不可取，少用。”
路与白忍不住笑了下，不就是让他别靠药物多训练吗，知道了知道了。
升阶版迷宫盘变成了立方体，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同样巴掌大小，但难度却升级了好几倍不止。里面的道路跟蜂窝似的，且肉眼只能看见盒子四面构造，内里是完全看不清的。
路与白试了试，很快银色小球就卡在里面出不来也回不去了。
……真是毫不意外呢。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实世界的精神力似乎比在游戏里更难调动，就像生锈很严重的老旧机器，每个举动都干涩僵硬，光是让它听从指挥便颇费力气。
路与白折腾没一会便觉疲惫，暂时丢到一旁，起身洗手。
“我靠！”客厅里突然传来林韫的惊叫声，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韫出现在卫生间门外，手里还拽着一个大箱子，指着快递单上的地址激动道，“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路与白不紧不慢的擦干净手，带笑的面容透着几分无辜：“解释什么？”
林韫有一种终于逮到证据的亢奋感：“说你跟官方到底什么关系！”
路与白还真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最后答道：“合作关系。”
这话属实没毛病。
无论秦野是造星艺人，还是造星APP与官方平台绑定，都可以用这个词来概括。
林韫露出嫌弃的表情：“别跟我打马虎眼，你清楚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合作关系，怎么就你能收到官方送的……这应该叫周边更合适吧？”
路与白反问：“商战有周边？”
林韫：“就因为是独一份所以才更奇怪好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路与白示意他靠边点，走出卫生间，“拿好处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无所谓，但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惹眼吗？”林韫拖着大箱子跟在后面，这才提起自己登门的理由，“上次游戏里刚出现机甲时，就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你了。要不是你生病你二哥过来镇压了一下，再加上官方难得出公告控制住了局面，你以为你能清静养病？”
这次声势虽说比上次小些，但路与白已经拥有两架机甲他们却连根毛都没摸到的巨大落差，还是很戳人神经的。这让大家忍不住再次发散思维，怀疑路与白特殊1待遇的背后肯定不止发现了剧情这么简单，说不定就是跟官方有关系！
林韫的小机甲更像是某种验证了他们猜测的证据，现在那条分享的动态浏览数已经破四位数，无数人找上他围绕小机甲旁敲侧击，但基本上都是奔着路与白来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商战的价值比造星多太多了，更何况官方一直藏得严实，与外界的联系仅限于国家相关部门，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跟官方搭上关系，林韫甚至还收到不少长辈的消息。
好在他别的优点没有，装傻一绝，反正大家为了不留下话柄基本上不会说的太明白，都让他混过去了。
林韫一时间也有点后悔自己太得意忘形了，明明他登门就是为了提醒路与白这件事的，结果自己反倒成了加把火的人。
“没事。”路与白很淡定，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拆特产吃，语气不甚在意，“既然他们早就盯上我了，无论什么事都会被他们揪住当成佐证，要是因此把自己活得战战兢兢，那还有什么乐趣。”
林韫想想也是，叹息过后又忍不住烧起八卦火焰，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他补充道：“我要求不高，你捡点你能说的、我不知道的消息给我听听。”
路与白：“等着。”
林韫老实等了会，见路与白吃完喝了两口水，低头拨弄手机，没一会又开始拆快递，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心想难道是要等沈然过来一起说？
嗯，有道理。
忍不住给沈然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要不要去接他。
沈然：“好。”
林韫从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悟出了很多，转头对路与白道：“你猜，我这么个不着调的性格都被缠上了，沈然那边得什么样啊。”
路与白想了想，联系司机提前去接沈然。
这一措施非常有用，沈然被接回来时，将一叠名片放在桌面上，叹道：“但凡晚一步，我就被他们截去聚餐了。”
沈氏集团到底还是老一辈掌权，他们对沈然又不上心，能榨取利益的时候倒是比谁反应都快，不仅不会帮他还会把他往火坑里推。
林韫扒拉了一下名片，都快气笑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不过说真的，越是如此你越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以后谁都能借沈家来拿捏你，那可就有的受了。”
路与白也指指自己：“现成的机会。”
这件事注定不会简单结束，是危险，也是机遇。
路与白这话就相当于直接说给他借势。
这是承诺。
沈然忍不住快眨了几下眼，按捺住情绪，轻轻的嗯了声。
林韫打破气氛，对青年道：“路总，路三少，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然也笑道：“是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这么多人找上我？”
路与白再次摆出无辜脸：“我说了，等着。”
林韫抱着小机甲腾的坐直，带了点不可思议：“不是等沈然来？那你在等什么呢？”
路与白颇为意味深长道：“反正你现在问，我只能说是合作关系，但你如果愿意等等，到时候就不一定是这个答案了。”
林韫黑人问号。
沈然补完前情，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青年。
倒也不难猜。
更何况对方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坦率自然，反倒会让猜的人主动避开某些方面。
但上次见面时两人的相处模式，NPC的身份，机甲问题，以及官方态度……从细节抽丝剥茧便能轻松发现这个答案。
沈然第一反应是皱眉，因为听起来真的很不靠谱。
这也相当于网恋了吧。
还是风险最大的那种……
但，沈然沉默良久，只问了句：“新答案对你来说会更好吗？”
路与白笑了下，带着了然，肯定道：“我觉得是。”
沈然也跟着笑了：“那就好。”
林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