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窥光游戏[无限]>第90章 跑马灯8

  8

  27岁。

  这是他们的第十年。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好像都要冷。”季淮拢了拢尼龙大衣,说话时哈出一连串的白气,而后在空中慢慢消散。

  江煦的黑靴踩在雪地在嘎吱响,这声音悦耳舒服,用俗气一点的话说,像是挖耳勺在耳朵里打转。

  他把两只手都藏进口袋里保暖,免受寒气侵扰,脑袋落了层雪花,如银装素裹的一颗树,挺拔、坚韧。

  “嗯,这都不知道是第几场雪了。”江煦的围巾裹着下巴,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南方的雪薄,下得晚也下得少,这倒是头一次一连下好几场,还以为是在北方呢。

  “有点饿,这怎么店铺都不开门啊。”季淮哀怨。

  “大过年的,都回家团圆去了,谁还出来开店摆摊?”江煦横他一眼,像是在说‘你问了个白痴问题’。

  “说得也是。”

  路旁的路灯暖黄,衬得雪夜都暖了,雪花还是纷纷的飘,用独一无二的方式装点着这个城市。

  两人工作稳定后都忙了起来,偶然得了个假期,还不一定双方都放,忙着忙着就到头了,转眼间就是年尾巴,别人都在家里头躺着热炕头吃着年夜饭,再一块儿看看春晚吃点碎嘴零食聊天,这两人倒好,突发奇想的要跑出来散步,谁下雪天出来散步啊。

  经过一条熟悉的街道,这么多年来道边的商店开了倒倒了开,不知换了多少家,江煦以前很喜欢吃这街中间开的肉包,路过这却发现已经成了理发店,他觉得还得倒。

  “阿煦,你看,这学校还是没变。”季淮透过生锈的铁围栏,指着学校的操场。

  “感觉变了。”

  “哪变了?我觉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墙也没重新刷,操场的塑胶好像也没变。”季淮往里探头,看的认真。

  江煦侧过身,说:“变了,以前那有颗香樟树,长得挺高。”

  “我怎么不记得?”

  江煦只是淡淡笑着,没说什么。

  香樟树挺高,枝繁叶茂,江煦以前上体育课经常在下面避暑躲懒,这倒不是主要的记忆点,主要是以前有个好看的少年站在那颗树下带着些青涩的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光阴总是匆匆,好似昨日还在为课堂的小测苦恼,今日就已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夏冬的差点太大,好比于这十年首尾的对比,感受总是有太大的不同。

  “喂!你干什么?”

  江煦愣神的瞬间,季淮就两只抓着栏杆,脚踩着墙墩要往上爬,他将碍事的围巾往后潇洒一甩,说:“翻墙啊。”

  “你几岁了?你这骨头摔了经得起吗?”江煦故意恼他。

  季淮倒吸一口气,略有不满:“我才二十七,不是八十七,我上蹿下跳腿脚灵活,翻个墙而已,还能摔着么。”

  说完,他双脚稳稳落定,姿势帅气,嗯,身手的确敏捷,这架势八十七也能翻墙。

  “你跑学校里头干什么?”江煦与他隔着一道栅栏对话。

  季淮双手叉腰:“散步啊。”

  “你又发什么疯?跑学校里散步?”

  “说不看春晚,要在下雪天出来走路的是你。”季淮抬着下巴,占了七八分理,“到底是谁发疯?”

  “……”

  江煦不可置否,相伴十年,他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季淮的影子,换在从前的从前,让他在雪天出来散步是绝对打死都不可能做到的事,而如今,他却觉得是一件常事了。

  这要是让他的同事知道江编剧私底下是一个这样的人,那是相当丢脸。

  “阿煦,过来。”季淮朝他挥挥手。

  江煦左右看一眼,确定街上没有人后抬手翻上了墙头,季淮想伸手接他,他落地时故意偏一下避开他伸来的手,毕竟他还没到骨质疏松的地步。

  接什么接,需要人接真是弱爆了好吗?

  江煦意识到自己心里想的这句话时,又心道一声,完了!他越来越中二了。

  江煦刚落地脚跟还没站稳,忽觉脖子一凉,冷得他缩着脖子,没忍住苦叫一声,事情得逞后的季淮拖着大笑扬长跑去。

  江煦抬手摸到已经融化的雪水,他愤愤的追去:“你他妈阴我!”

  “——就阴了怎么着?”

  “你有本事就别停,你要是停下来你看老子不弄死你!”

  “我不停你也停不了,看谁跑得久!”

  江煦扯着嘴角,“行,你有种!”

  说不停还真就不停了,两人一开始还能边跑变骂架,跑着跑着逐渐体力不支,张口说话时灌进去的冷风刺喉咙,就干跑着,都不说话。

  江煦上学跑操时都没这么卖力,这会儿居然为了追季淮绕了操场好几圈,雪地里全是他俩的脚印,把冰都踩劣实了。

  “不跑了……不跑了。”季淮喘着气又不敢停下脚步。

  江煦也没好到哪去:“不跑了那你就停下啊……”

  “你先停,你停我就停。”

  “你怎么不先停?”

  “我怕你打我。”

  这话说得江煦想笑,一笑就肺疼,“行,我停。”

  他的确停了,两人终于收战,硝烟散尽,到此结束。跑了一身汗,冒了一股子热气,反而驱赶了不少冷意。

  “我说,阿煦你太能跑了……”

  他话没说完,江煦就抄起地上早就被他瞄上的一滩雪,一手扒拉着季淮的领子,另一手往里头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啊啊啊——好冰!”季淮凉得在地上跳脚,抖了半天没抖下来,惹得一旁的江煦狂笑,笑就笑了,还笑得猖狂。

  两个人都是不服输的料,季淮揽着江煦的脖子,脚下没注意一滑,双双倒地,江煦这衣服是新买的,相当昂贵的价格,顿时不开心了。

  他腰间发力往侧边翻身,攀在季淮身上,一个劲的将雪往季淮脖子上抹。

  季淮也不甘心被人骑着揍,他屈膝用力,顺势放倒江煦,反应迅速的用双腿夹住江煦腰际,江煦动弹不得。

  季淮得意,又仗着自己力量较大,手掌牢牢禁锢江煦手腕,任江煦怎么挣扎都没用。

  “你放开我!”江煦瞪他。

  “我不。”

  “你想好了!”

  “说句好听的让我高兴高兴。”

  江煦哼笑:“做梦。”

  “那就不行喽,我一只手就能抓你两只手腕,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还能做些别的。”

  “做什么?往我后背塞雪?那你塞吧。”反正打滚了这么久,他早就热的流汗,就当凉快凉快了。

  “这多没意思啊。”季淮坏笑,“你是不是忘了你最怕痒了?”

  江煦迟钝,原来季淮心里头算计着这个,“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说着,手已经攀附在了江煦腰侧边,明明还没动手,江煦感觉自己要憋不住笑了,这对于怕痒的人来说,实在是比痛还要煎熬。

  “哈哈哈……你,你停手哈哈哈哈——”

  “叫声哥哥,叫了我就停。”季淮哈一口气,继续发力。

  “我不叫!”

  “那就没办法喽。”

  “哈哈哈哈,季淮你哈哈哈真不要脸。”江煦心里明明气得要死,可奈何他遭不住这招,笑得难受。

  “哈哈哈哈,哥……哥哥……”

  “再叫一声。”季淮不依不饶,得寸进尺。

  “你别太过了!哈哈哈……”

  “真情实感的才有用啊。”季淮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做坏事实在是良心过不去,但欺负江煦又好玩得很。

  江煦咬牙,耳根子不知是与地上雪摩擦后变红的还是出于羞涩红的,他总是羞于将暧昧的称呼说出口,但他更难以忍受挠痒的折磨,最终还是放下面子,语气温软的说:“哥哥……”

  季淮终于停手,欺负够了,总该安抚安抚人家,他起身顺便捞起地上的江煦,摸了摸他发顶,又亲了亲人家耳垂。

  与此同时,千家万户的鞭炮声噼啪响起,一朵朵烟花升到半空,砰一声,流光溢彩,如金菊怒放,一片火树银花,过后留下美丽的倩影。

  光芒照映的两人面庞忽闪,眼里像装着星星。一时间,都忘了刚刚的‘恩怨’。

  “新年快乐。”季淮的声音被炮竹声盖过,但江煦知道他在说什么。

  “新年快乐。”

  季淮此刻应该给他一个浪漫的吻,但他没有,而是单膝跪地,从大衣里兜掏出一个红丝绒小盒子,顶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漫天绽放的烟花说:“我爱你一辈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白头?”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年。

  我们相识于一场年少时的闹剧,我们一起打过架、一起逃过学、一起在走廊挨过老师的骂,中学时的轻狂,在我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十分有幸,我们参与过彼此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青涩年华,而更加幸运的是,哪怕我们山水不同程,却一直都在相同的道路上奔跑,直至绕过每一个十字路口和弯道,最后相遇于终点。

  我们见过彼此站在台上时闪耀的身姿,也见过彼此最消沉颓废的模样,每当回首过往种种,记忆总是悄然浮现,我们都觉得每一帧画面万分宝贵,让彼此觉得从不虚此行。

  一晃十年,身边人来来往往,有人走有人来,最终,我们都笃定只有彼此不会离开。

  年少时总觉得时光漫长,人生琐事太多让人觉得一生太长,希望时间能够快快往前走,最好是跳过中间那几十年直达白发,最后享老来之福。

  所以说,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因为一个人,我们将以往坚定的观点推翻,反而觉得一生太过短暂,不够厮磨缠绵,想说的话说不尽,想做的事也做不完。

  爱,真是伟大;岁月,真是温柔。

  江煦看着眼前的人渐渐模糊,是被泪朦胧了,此时此刻说再多的情话都不如回他一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