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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衍觉得奇怪,只不过是和这俩人少待了一个世界而已,季淮居然敢这么放肆了,依照季淮这个得寸进尺的模样来看,这一次会隔空传吻,那下一次不就敢当面撅嘴了。
江煦眼睁睁的看着陶衍的面部表情由静转惊、眉间沟壑越来越深,思想早就飞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他反拿着筷子,‘啪’地一声敲在陶衍手背上,这一记力量不大,只是他在发癔症没反应过来,没忍住‘啊’了一声,引来了查岗的白大褂。
陶衍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低下头吃饭。
这一切本来伪装的很好,白大褂甚至都没锁定目标,怪就怪在陶衍太紧张了,居然用筷子去夹汤,往嘴里送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吃着。
江煦乍乍舌,发现陶衍的脑子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白大褂走过来,叩响他们这一桌的桌面,江煦和陶衍倒是镇定自若没什么反应,坐他边上的那位疯子反而吓得不轻,筷子‘啪’地一下掉在餐盘上。
白大褂厉声说:“你们眉来眼去的是在干什么?”
江煦:“?”
陶衍:“?”
陶衍有些狐疑的小心翼翼问:“你是说我们俩,眉来眼去?”
“不然呢?”白大褂说,“你们很有偷情的嫌疑。”
不知道为什么,陶衍下意识的透过人缝往季淮那里瞄去,正看见季淮支着个下巴有些闷闷不乐的往这里投过来不爽的目光,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江煦陡然抬起一双眼,说:“你误会了,我们两个第一天初来乍到,陈医生给我们放了一部影片,我的这位朋友觉得那部片子画面实在是恶心,他觉得特别反胃吃不下东西,所以一副愁眉苦脸的和我述说来着。”
“愁眉苦脸?”白大褂半信半疑。
江煦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说:“我朋友的表情和别人不太一样,对吧?”他扭头看向陶衍。
陶衍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我这人愁闷的时候总是会做出相反的表情来,这样会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苦大仇深。”
两人撒谎不打草稿,认真严肃的胡说八道。
不管怎么说,白大褂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两人偷情,又加上两人是刚被送来的,他也懒得再去追究。毕竟这种新送来的病人最难管了,一点也不听话,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怎么折腾怎么来,医生最烦这样的病人了。
躲过一劫的两人现下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吃完饭后一人领了一颗苹果吃。
病人没有自由支配时间的权利,他们吃完饭后就被强制要求回到病房去休息,门又被重新落上了锁来。
江煦闲来在屋里踱步消食,这才发现一面墙上贴着的作息表,每天的生活都大同小异,早晨七点起床,七点二十分下楼吃饭、八点准时有医生来给病人检查身体……
今天星期三,看下今天的进程,下午有演讲大会,具体什么内容也没说,江煦想问那个疯子,不过看他那个精神状态,好像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江煦晃晃悠悠走到窗边,窗外安装了防盗网,看来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有些困难。
江煦将吃剩下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一转头正发现陶衍目不转睛的端察着自己,像是在想什么。
他问:“怎么了?发现什么问题了?”
“是发现了些问题。”陶衍慢慢的说,“江煦,你不觉得你现在对季淮的包容度越来越高了么。”
江煦朝他望去:“为什么这么说?”
陶衍从床上弹起来,支着膝盖,指腹细细摩挲下巴,说:“就今天在食堂那会,换以前你早就生气了。”
江煦解释:“今天是不得已,你没看见有人在查岗巡逻么。”
“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江煦怎么可能没发现,季淮大庭广众之下投来那一吻,江煦当然接受不了,这跟臭流氓当街调戏小姑娘有什么区别?况且被调戏的还不是小姑娘,而是一个大男人,江煦肯定不乐意。但说实际的,江煦的确没有生气,这一点他自己也很奇怪。
不过他把这一切都归为自己的脾气变好了,学会了忍耐,所以他的极限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了。
中午短暂的午休过后,铃声又响了起来,把睡得死气沉沉的陶衍从梦中拖了出来。江煦刚睁开眼就看见疯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到了门边。
“……”至于么。
按原先的顺序,几人排好队,有人来开门放行,这么一看江煦觉得他们还真像劳改犯。疯子带着他们下楼,从大厅的后门出去就是礼堂,演讲大会就是在那举行的。
这个礼堂很小,不是正式的礼堂,估计以前是个旧仓库,经过一番整改之后重新拿来利用的。地板很光滑,摆了一排排的蓝色塑料小板凳,正前方搭了个很小的舞台,随便放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再用红丝绒的布盖上。
疯子带着他们坐了个比较偏的位置,江煦发现早来的都选了较为偏僻阴暗的地方坐,这就和学生不愿意坐第一排接受老师口水的洗礼是一个道理吧。
人群乱哄哄的踩着脚步进来,各自找好位置坐下,季淮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江煦,他推了推带领自己的人,一副笑脸相迎,示意自己想坐在斜后方的位置。
那人冷漠的看他一眼,转回了头。
啧。
季淮无可奈何,这招只好作罢,靠人不如靠己,季淮趁着没人注意钻了空子,偷偷挪着步子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江煦的后面。
他戳了戳江煦腰间的痒痒肉,江煦一回头对上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里头含了笑,让人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江煦警惕的看了眼周边,只敢微微侧着一点脑袋,压低声音说:“你发什么疯?被发现了后果是什么没人知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还来凶我,这也太让人伤心了吧。”说着,还弯下嘴角故意讨江煦怜惜。
“你不觉得比起我,更让人担心的是你自己么。”
“你这算是关心我?”季淮得寸进尺。
“……”江煦转回头,无语片刻,道,“你这逻辑也是强大。”
“看什么?”季淮问。
陶衍收回打量的目光,有些无辜:“没看什么。”
“中午吃饭那会的事有机会再找你算账。”季淮依仗实力对他危言恐吓。
陶衍本都忘了这件事了,没想到季淮还记着,这也太斤斤计较了,肚肠和鸡的一样小。
“好了,现在听我说……”台上有个男人说。
江煦微眯着眼睛,觉得这个男人好眼熟。嘶,这不是陈医生嘛,脱下了白大褂确实是有些认不出来了,能上台演讲,也是有一定能力的人,在这家医院的地位肯定不会低到哪里去。
“今天是一周一次的演讲大会,一如既往,还是由我来和大家讲这件事。”陈医生扶正话筒,“就在今天上午,我们医院接到了两名病情格外严重的病人,根据病情的程度,我们安排了相应的治疗方案,可是这两位病人实在倔强,带上来……”
话毕,江煦看到实习医生架着两个人上来,把他们丢在舞台中央,一动不动。
江煦和陶衍对视一眼,根据衣着判断,那两人应该就是上午被提前带离的情侣。
陈医生摘下话筒握在手里,蹲在趴在地上的两人面前,一把揪着其中一位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台下哗然,忍不住倒吸冷气。
“你们要是谁违反医院的规则,不好好听话接受治疗,后果就是他们这样,看见了吗?”
坐在江煦边上的疯子一把捂住了眼睛,蹲在地下抱着头,呜咽着:“别打我,别打我……”
江煦知道了,知道为什么陈医生要给他们看那种视频,还口口声声说着给他们治病,也知道了疯子为什么成为了疯子,更知道了中午吃饭时为什么白大褂敏感到他和陶衍一对视就以为他们是在眉目传情。
因为……这里是家戒同所。
据江煦所知,建这种东西是违法的,这里肯定是私人建设的,怪不得看上去这么的不正规。
这里大大小小的病人加起来统共两百个左右,这么多的人是从哪里送来的?这些病人的年纪都不大,估计是家里送来的,也只有这个原因,总不可能是自己跑来的。
“我相信大家都很听话,今天也只是凑巧利用了这个机会告诫大家,有些事情是违背自然法则的,你们现在年纪还小,有些叛逆,我也是十分地理解,希望你们经过一段综合有效的治疗后,能够恢复健康,早日回到家庭中去。”陈医生举着话筒说得慷慨激昂。
“努力治病,摆脱疾苦!”
“努力治病,摆脱疾苦!”
台下人声如海浪,这还是江煦第一次看见这里有人说话,居然是为了喊口号。
“什么狗屁演讲大会,我看这是进了传销组织吧!”季淮怄着气。
“嘘,我的爷爷啊,你小声点。”陶衍侧头,提醒他不要冲动。
“那边几个怎么回事?怎么不喊口号?”查岗的白大褂远远地指着他们。
陶衍心道: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