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为人还是为神时, 周勉対生命都少了敬畏和尊重。
所以他拥有了神格时，让梵寅很是不安。
原本他看着周勉在百姓的供奉下已经洗去了不少煞气，可偏偏皇帝対信徒的屠杀又把他的怨气推上了顶峰。
那样带着仇恨和杀气成神的人, 只有他一个。
拥有无边法力和武力，天界无人能与他一战，这样的存在，让神族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没人能算出他往后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更害怕等他日益强大起来，无人能压制他。
梵寅当年能和周勉打成平手，那是因为他用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而周勉的赤陵枪在他被困于十九狱的时候, 也跟着被镇压在了狱火池。
否则当年的神界真的要颜面尽失了。
“藐视人命？”周勉露出讥讽的笑, “战场上本就有死伤, 我又何尝不是九死一生？我若在战争中対敌人心慈手软, 难道要弃我将士与我启国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吗？”
“至于信徒所求的以命换命, 我杀的皆是该死之人。你坐于高台, 不看人间疾苦, 不听凡人心声, 任由恶人为所欲为，而那些良善之辈就活该被欺辱被夺去生命, 这就是你所谓的大道之义？”
梵寅看着周勉身后腾升起了蒙蒙黑雾, 他知道这是他动怒的样子。
“你还是这样固执。”梵寅叹气，“凡人命数皆有因果，就像那姓秦的老头，他这一世一生纯善, 儿子行恶，那是因为上一世他夺了恶子的命, 这一世那恶子是来讨债的。”
“至于姓楚那孩子，他本是大司君手底下的仙将，他有仙缘，灵根又好，成仙之路比旁人顺畅得多，这就导致了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他在普罗上仙的诵经宴上口出恶言，犯下口业，又在狱火池旁同另外一位仙将斗法，不慎放走了你的刀灵。”
说到这里，梵寅顿了下，他看到周勉的神情依旧没有起伏，这个人的心思很难让人猜透。
“所以他被大司君贬下凡间受苦难磨心性。他是修仙之人，若心性不稳，何以得道？”
“他放了你的刀灵，算是与你在无形中结了缘，不然，以他仙将的身份，是断断不能和你牵扯上关系的。”
这就是为什么，旁人朝邪神祈愿，都是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而楚黎是憨憨代替他祈的愿。
因为仙将的灵魂是不会献给邪神的，天道不会允许。
周勉收一条狗的灵魂，付出了邪神之力，算是偿还楚黎放红羽出来的恩情。
这下他们之间才是互不相欠。
周勉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道：“你今天来是和我讲大道理的？是想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又想贬我重新轮回？”
“非也。”梵寅笑道，“我如今这模样已经制不出佛枷来控制你了。”
周勉的佛枷是他法力鼎盛时期所制，那佛枷跟他的灵力息息相关，与其说是佛枷禁锢着周勉，不如说是他用神力在牵制着周勉。
如今他神魂衰弱，所以周勉才能那么轻易将佛枷挣脱。
“我这一走，这六道中就更没有人能奈何你了，殊儿那点道行，哪够跟你玩的。”
周勉：“所以呢？”
“所以，本尊准备最后坑你一次。” 梵寅甩了甩长袖，一脸坦然。
仿佛坑周勉是一件很让他骄傲的事。
“凭你现在这样？” 周勉不屑。
“対，凭本尊现在这样。”梵寅神秘一笑。
周勉不想再与他废话，起身欲离开。
“周冕，我用身体封印了噬魂兽，现在我撑不住了，它在反噬我的神魂，等它成功得到我的神力后，就能打破无敖山的结界，从里面出来了。”
梵寅的话成功让周勉停下了脚步。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来无敖山见我，二是坐视不理。” 梵寅道，“但你应该清楚噬魂兽跑出来六界会遭受怎样的劫难吧？”
周勉反问：“你不会以为我会帮你拯救苍生吧？”
梵寅：“若是千年前的周冕，本尊有信心他一定会来，因为他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甘愿为了信徒受轮回之苦的邪神，灵魂至少是纯洁的。”
“但是现在，本尊不那么确定了，毕竟千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你的怨气也在看清人性后，越来越深，否则你也不会去打开洪麓山的守山大阵，使用禁术炼魂器。”
周勉：“所以很遗憾，你这次找错人了。”
“但是周勉，你知道无敖山离哪里最近吗？”梵寅微微一笑。
周勉：“……”
梵寅：“妖界兔族。”
“路彦修行那么多年，早就算半仙了，所以他能窥视一点天机。他看到了自己为了补兔族的防守阵，用了禁术，灵力和肉身都化作了法阵。”
听到这里，周勉慢慢转过身，在那腾升的雾霭中和梵寅対视。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提前把那只兔妖送去人间找九尾狐。他怕他死了，那兔妖还不会化形，没有人庇护它。正是因为他关心则乱，擅自插手兔妖和九尾狐的情劫，才间接断了他们的姻缘，让你趁虚而入。”
“周冕，你问我什么是因果，本尊告诉你，这就是因果。”
“他给你送来了爱人，让你千年来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那么，作为代价，你就要担负起保护兔族的责任，不是吗？”
周勉眼睛微眯：“你威胁我？”
梵寅摊摊手：“怎么能说威胁呢？摆明了是坑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不过你身边那只小兔子……他当不会白白看着族人受难而袖手旁观吧？”
周勉拳头紧握，击出的灵力打断了一旁的桃花树。
不过这只是个幻境，折断的桃花树很快又重新长了出来。
梵寅：“期待我们的再次见面。”
周勉背影一顿，消失在了幻境里。
梵寅想起周冕第一次轮回，他说：“‘冕’这个字不适合他，前世他只差一顶王冠就成了启国的王，而这名字赋予了他贵气，加重了他的命格，让他几乎凌驾于帝王之上。往后就让他叫周勉吧，望他勤勉做人，不要再被过去凡事缠绕。”
“周勉……”梵寅默念着这两个字，“不要让本尊失望啊。”
*
周勉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摸到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才凌晨三点。
身边的小兔子正睡得香，被子蹬在了一边，睡衣上撩，露出雪白的肚皮。
周勉把衣服给他拉下来，又将被子给他盖好。
大概是太热了，小兔子从他怀里滚了出去，在离他不远的床侧蜷成了一个小山包。
周勉摸了摸小兔妖的头发，起身下了床。
他睡意全无，轻手轻脚打开了通往露台的落地窗走了出去。
夜晚的秋风寒凉，也让周勉的头脑更清醒了一些。
他怎么会不知道梵寅打的什么算盘。
梵寅让他去无敖山，明面上是除噬魂兽，实则是想将他也封印在那里。
如今的梵寅就像曾经的启国皇帝一样，惧他，疑他，死都要拉他下水。
周勉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他很想自私一回，带着小兔妖隐居山林，不让他再过问兔族的事，这样可以吗？
周勉手肘靠着围栏，眼前漆黑的夜景就像他和童陵的未来，都是未可知的。
黑夜慢慢过去，黎明的曙光来临。
周勉又看了一次日出，不知道这样漂亮的太阳他还能看几次。
不管是无敖山还是十九狱，都是昏黑的，那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没有他的爱人。
“夫君～” 身后响起小兔妖甜甜的声音。
“嗯？”周勉转身。
“你怎么醒得这么早呀？”小兔妖的声音带着慵懒的鼻音。
“我有点认床。” 周勉撒谎道。
说话间，小兔子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饿了吗？我带你下去吃东西。”周勉亲着小妖怪的发顶问。
“才不是饿醒的～” 小妖怪辩驳道，“是因为夫君又偷偷从童童身边跑开了。”
周勉紧紧搂着小兔妖：“很离不开我吗？”
小妖怪点头：“离不开，一辈子都离不开。”
明明是甜蜜的情话，周勉的心却扯着疼。
如果他真的被封印了，他的小兔子该怎么办？
小兔子单纯又爱哭，心地过于善良，在外很容易被欺负。
周勉似乎能理解路彦强行干预童陵人生的举动了。
“童童，我们换个地方生活好不好？”周勉试探问。
“诶？”童陵抬头看他，“那夫君想去哪呀？”
周勉：“你想去哪？”
童陵的大眼睛转了转：“不如夫君跟童童回兔族吧。童童有地，有房子，养得起夫君的，夫君就不用那么辛苦啦～”
周勉一怔，问：“你很喜欢兔族吗？”
童陵不明所以，回答：“対呀，那毕竟是童童的生长之地，夫君你放心，我的族人都很好的～”
“那你们族长呢？好相处吗？”
“当然。族长是童童的养父，他还说只要童童回兔族生活，就给童童多划分一块地，童童就有两块地了，到时候生活也会很富裕的呢。”
这头童陵还在畅想着美好生活，周勉的思绪却飘在了另外的地方。
梵寅的话不断在耳畔回荡。
“周冕，去狱火池拿回你的赤陵枪，来无敖山杀了我。”
周勉知道，梵寅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想让他吸了他的魂魄和神力，给予周勉双神魂和神尊之力，让他成为下一个用身体封印噬魂兽的神。
只有这样才能镇压得住那凶兽。
可一旦实施，他就和噬魂兽一起被困在了无敖山，永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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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一起默念，这是小甜文，这是小甜文。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