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有希望是天真的蠢事。”
笑千秋人如其名, 尤其爱笑,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如此千秋万代地笑下去。
他笑着低头收了刀:“知道了邹仙师。那我现在可以碰一下你的灵宠吗?”
“可以啊, 灵宠么, 就是养来给人宠的。我可以骑着小宝去你那儿,不过我先要问你一件事。”邹翎也笑,随即贴在白羽耳边一口咬住, 传声道:“我要骑着正儿八经的灵宠了, 臭大狗,先松开我, 照看好阿六。”
白羽被咬得左耳温度直线上升:“不离, 你要问他什么?”
“晚上到床上再告诉你。”
他已经想好了怎么设个小小惩罚, 想通后尤为雀跃, 吹着口哨招小宝来,令它先把背上的阿六交给白羽,自己骑到它背上去, 摸着它的大脑袋走向阵法遗迹里的笑千秋。
小宝抖抖耳朵,慢腾腾地挪动爪子, 抬头撒娇似地颠两下邹翎,又一步三回头去看白羽扛在肩上的阿六, 嗷呜声高低不平的。
邹翎捏住它两个大耳朵摆弄, 朝笑千秋笑道:“你知道它在叫什么吗?它说, 好久没有载你这个家伙了, 你怎么又变轻了;它还说, 姓白的手重, 不会把阿六摔下来吧?然后它还说, 我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狼, 怎么可以给陌生人碰碰呢?”
笑千秋站在阵法里笑,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那你替我跟它说一下,我叫笑千秋,看它高大威猛,皮毛油光水滑,特别喜欢,就想和它熟悉一些,做个跨物种的朋友。熟悉了,就不是陌生人了。”
邹翎便低头抱住大灰狼的脖子,往它耳朵里嗷呜嗷呜,灰狼也甩着尾巴嗷两声,在原地转圈追了两圈尾巴,才继续挪动爪子朝笑千秋走去。
“说完了,它说好哦。”
笑千秋便在阵法里道谢,等了片刻如永恒,等到了大灰狼走到面前。灰狼与他齐高,正好视线与他齐平,一双蓝悠悠的明亮狼眸看着他,像一双纯粹剔透的蓝宝石。
而宝石再亮,终究也是石,不带感情。
笑千秋不再笑,默默地抬起手去抚摸灰狼的脑袋,指尖慢慢摩挲,眼神也逐渐混沌,不知在想什么。
邹翎左手悄无声息地召唤出摇铃,把它缩小成一个指环大小,看着笑千秋把手伸向小宝的耳朵,随后骤然又自然地将摇铃套到了他的指间,按住他的手,一并按住了小宝支棱的大耳朵。
灰狼抗议地呼鼻子。
后方背对着的白羽蹙了眉。
摇铃箍住了笑千秋的手指,魔力刺入灵脉中,铃声渡入他识海,从微弱到震耳欲聋。邹翎一缕魂识借着铃声闯进笑千秋的识海,慵懒又强势地在识海中与他对话:“听得见我说话吗陛下?”
笑千秋的魂识在识海中愠怒:“小六,你给我下套?”
“唉,怪只能怪你对我没防备嘛。”邹翎笑起来,“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赶在我家那口子前头问你一件事。你知道有办法可以阻止我堕为全魔,是不是?你哥试过,而且不算失败,因此你才可以拿这个办法去撺掇白羽,让他帮你找怀瑾的转世对不对?”
笑千秋冷笑起来:“是啊,你知道我有法子。可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哥当初尝试到了什么地步,离成功有多近。”
邹翎便想,接下来会听到怎样残酷的事实呢?
“小六,你把离休刀穿透他的心脏灵核时,你看着他魂飞魄散闭上眼时,你没有发现他额间的心魔印消失了吗?”
邹翎便想起来了:“有啊……大师兄死前十分平静,还问我能不能有光明的来世呢。”
“那天是他剔除魔气的最后一天。”笑千秋道,“最后一天,他只差那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变回人族。是你杀了他,两百年,功亏一篑。是你杀了他,小六。”
邹翎默然片刻,在他识海里笑叹:“原来是这样。”
话落,他趁着笑千秋放下戒备的瞬间用安魂铃的铃声操控他,风驰电掣地,强行地巡视他过去的记忆。
浮光掠影,邹翎看到笑千秋名字的由来。
年幼的笑千秋在满是泥的草地里,扒着荆棘望鲜花丛中的一家三口,魔王和魔后推着小魔女在秋千上玩笑,他也跟着笑,出声后被赶走,他胡乱叫君父君后姐姐,小魔女气愤道我没有杂种弟弟。
后来不再有人来玩秋千,他还是喜欢看着它笑,便被生母取名“秋千笑”。
沧海一粟,邹翎看到怀瑾踏入魔族的最初光阴。
他们的生母大限将至,笑千秋跪在床头握住女君的手,女君抽出手去抚摸怀瑾的脸庞,神情温和地唤了一声“瑾儿”。
潮起潮落,邹翎看到怀瑾锁在阵法里的岁月。
笑千秋忍着痛把手伸进阵法里去握怀瑾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魔族过去与现在的事,怀瑾沉默寡言地唤他小秋或弟弟。
怀瑾创下剥离一半魔血的剐阵,时常为了加紧剔血而陷入欲速不达、适得其反的困境,那时他便在阵里发疯,边自毁边自语,丹羿宗里的可爱小絮,逍遥宗里的可怜小六,碎碎念念,唯独没有魔族里的小秋。
日升月落,邹翎看到兰衡关在洞府里的光阴。
笑千秋给他戴上项圈,手铐,脚铐,锁在床脚用脚轻踩,用手轻抚,兰衡眼睛里不时泛起的微弱光芒让他爱不释手,他对他不是人间高贵的爱只是魔族变态的占有欲。
他说你师门被我屠灭了,你当然可以到九泉下找他们,不过那样的话,世间再没有人记得剑魂山。
后来白羽戮魔之名不停传进魔族,兰衡眼里的光芒逐渐炽烈,让他中意又害怕。为什么害怕,那不必深究。
他说你是我的狗,狗的世间只有主人,又说你是我的炉鼎,除了我所在,世间没有你的立锥之地,魔会撕碎吞噬你,人会羞辱践踏你。
他把人藏得严实,说得扭曲,兰衡把心声说得直白,说得坚决。
“放我走。”
放我这,放我走,放我走。
三百年日复一日。
到了真正放他走的那一天,笑千秋一步步跟在他的背影后面:“兰衡,如果你发现人间容不下你,告诉我一声,我接你回来。”
兰衡一步步向着人族的方向前行,落日把双影拉得漫长:“我从来没有到过你那里。是你强求,没有回字。人间很大,我愿意去往任何一个山穷水尽的险地,不计生死,不算福祸,只要那里没有你。陛下……别再跟着我了。”
邹翎飞快地扫视过他的记忆,想着也许他对笑千秋说的那句“你什么也没有”,这魔头本人其实心知肚明。
他最后闪现回一些记忆片断,定格在怀瑾临死前对笑千秋说的最后一番话。
“如果来日不离堕魔,而他不想堕入邪道,小秋,你便用哥的归兮阵助他。”
原来是叫归兮阵,不叫千刀万剐阵。
邹翎笑了笑,眼下是半魔人格还好,若是主人格,大约已泣不成声。他跳转回怀瑾创下阵法的所在,记住了归兮阵的所有纹路,随即用安魂铃的铃声,轻悄悄地抹去了笑千秋关于这部分的记忆。
于是笑千秋问出“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让自己被千刀万剐”的时候,怀瑾的回答只有“这样可清醒”,没有“剔魔以归人”,没有生而为魔的自我厌恶,没有对魔族的深刻排斥。
于是怀瑾临行前,也只有“小秋,小心些,不要死”,没有对他人的挂念,只有对手足的关切。
邹翎又忍不住在笑,他觉得以自己的修为,安魂铃不一定能成功催眠笑千秋,但笑千秋潜意识大抵会喜欢这部分记忆的改动。
只要被施术者内心是如此希望的,安魂的催眠术便能奏效。
这么一改动,是对魔头温柔,对白羽冷酷。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白羽得知他无法可救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让白羽今后煎熬,他想想会心疼,但还会快意。
他有的是恶,不止有体面。
抹除完记忆,邹翎从笑千秋的识海里撤退出来,悄无声息地抽离笑千秋指间的安魂铃指环。
笑千秋抬起眼睛,眼神不再那么混沌,他怔怔凝望着灰狼的大眼珠子,没忍住将额头抵在灰狼的脑袋上啜泣。
大灰狼却是被吓了一跳,爪子向后一扒退出一丈远,晃着脑袋甩去沾到的泪珠,还抬起前爪擦擦,似乎对笑千秋破坏了它的帅气形象感到不满。
笑千秋还想过去,邹翎捏着它的两只大耳朵笑:“陛下,你知道它为什么愿意给你碰吗?”
那魔头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我告诉它你想和它做朋友,它说不稀罕。我再告诉它,我对你有所求,让你碰它是我求所求付出的筹码,小宝便说,服了我这个麻烦家伙——但它还是为我同意卖下身了。”
邹翎摸摸灰狼的下巴,它便仰首给挠。
“所以说,它不喜欢你,世上没有你哥了,也没有任何你哥的影子了,包括他的转世。所以说,抱有希望是太过天真的蠢事。”
他抬眼看一眼狼狈的笑千秋,拍一拍灰狼转身朝白羽而去,笑着想,看人一瞬从希望到绝望的感觉真不错。
灰狼小蹦着去叼白羽扛着的阿六,邹翎从狼背上跳下,又被白羽抱了个满怀。
“归许狗狗,我好爱你,你爱我吗?”
“爱……爱的。”
“真好,可惜你我滚了三百年床单,和离后才大大方方说情情爱爱,以前我不敢问,你不屑说,现在嘴对嘴,手贴手,算不算晚了?”
“不算。一点也不晚,不离。”
“哈哈哈没错,不晚!”
邹翎贴着他,像抱住一个五味具杂的梦:“不过吧……也不早了。”
*
是夜,邹翎要在魔族借宿,嫌弃回人族必会碰上沈净,耽搁他作威作福。
白羽什么意见也没有,甚至大张旗鼓地把九柄早归剑都召唤出来,毫不掩饰地运灵动土木,抱着邹翎现场基建整洞府。
邹翎给整傻眼了:“你连这个都会呀?不过何必这么麻烦呢?笑千秋一个魔王,虽说会被他姐捅腰子,但是空屋子什么的还是有吧。”
白羽眼中闪着灵纹的碎光,说:“我乐意。”
邹翎一下子被逗乐了:“你把我的洞府大门劈碎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子拼凑吗?”
白羽别扭了下:“不离,抱歉……我没拼好。”
“道什么歉呀,我很中意哦,我们归许,擅长缝缝补补,东拼西凑。”邹翎黏在他耳边,黏黏糊糊地说着有些血腥的玩笑话,“那如果我不小心死了,尸体分裂成许多块了,我们归许就能发挥天赋,找到我的部分,把头颅,手臂,躯干,腿骨等等一一拼回来。”
白羽的脖颈瞬间冒起了鸡皮疙瘩:“不离,不要开这种玩笑!”
邹翎逮到机会,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刮子,暗红的眸子跃动着恶意的快意:“不什么?我先前说过,不允许你对我说个不字,记起来了么我的狗?”
白羽脸皮红了一片,更紧地抱着他,委屈地轻声掰扯:“不离,我只是……”
邹翎反手轻拍他另一边脸,微笑着打断他:“我不在乎你的理由,顺我者昌,你要逆我就松开我,谁稀罕你呢?都成前夫了,你还是这么擅长给我添堵。”
白羽耳边嗡的一声,九柄早归剑一瞬间把洞府建好了,他抱紧邹翎瞬移而入,乾坤袋里的法宝灵器一股脑飞出来,结印的结印,锁门的锁门,还有居家铺床的物件,仿佛是个准备好四海为家的乾坤袋。褥子铺上新鲜出炉的床榻,他一把将邹翎按进柔软的被褥里,四海为家,手里就是四海。
邹翎乐呵呵地看着貌似发了狂性的他,笑:“干什么?想揍我?”
白羽憋疯了似的压在他身上,抱得密不透风,咬牙切齿地压着哭腔:“我不是前夫,我没有失去你,不离,你就在这儿。”
邹翎心弦一动,汹涌的恶意里居然萌生了一点悔意,但很快不在乎了:“喂喂等一下,你光顾着在这里吃我豆腐,小宝跟阿六在外面怎么办?”
白羽动了动指尖,一柄早归剑应召而来,悬在床边充当剑形镜,剑身倒映出了灰狼现在的模样。
它已老神在在地趴在洞府门口,伸长脑袋去蹭蹭趴在背上照睡不误的阿六。在他们周遭,数柄早归剑环绕着,围成世间最有力的保护圈。
邹翎便不挑刺了,伸手去抚摸早归剑,听它细细嗡鸣,也听白羽战栗的喘息。
邹翎还想着怎么磋磨他,白羽已扣住他的手屏退早归剑,战栗着把他往怀中揣:“到晚上了,也到床上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问了笑千秋什么吗?”
邹翎艰难地想挣出手去,无奈双腿毫无知觉,双拳难敌四肢,只能用一张嘴当武器:“我问他,谁告诉他小宝是怀瑾转世的?归许,你猜他怎么说?”
白羽的战栗变成止不住的颤抖:“我自首……是我告知的。他说他有能挽救你的办法,前提是将怀瑾的转世带到他面前,我说了……”
邹翎还是挣不出一根手指头,只好继续打嘴仗:“白羽,你此举不亚于背叛我。”
“不是的……”白羽将他抱得更紧,右手仓促地胡乱摩挲邹翎的腰身、脊背、后颈,像是惧怕他四分五裂,惧怕找不到他、找到了又拼凑不了。
邹翎着实没辙了,清清嗓子,祭出了最后一招:“我也问他了,能挽救我的法子是什么,他说有办法,不过么,遵循契约精神,他要亲自告诉你。”
白羽的心跳声瞬间震如惊雷,哆嗦着松开他,惊惶不定地贴着他眉心,慌如流浪犬:“当真?”
邹翎笑起来,笑容甜如蜜酒:“真的,归许,你去问就知道了。”
他看着白羽近在咫尺的帅脸,原本想着手一自由就攥成一个拳头往这张脸上招呼,可是现在,他看着这张冷了三百年的厌世冰块脸流露出剧烈的喜悲交加情绪,那样的喜悦能打动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刽子手。
邹翎攥紧的手便又松开了,心想,此刻我是爱作恶的半魔都这样不忍,遑论当人时了。
白羽现在就想爬起来去找笑千秋问明法子,邹翎一把拽住他,趁他此时心神不防,一翻身反压在他身上,想多看一会他此时满怀希望的幸福模样。
“急什么?笑千秋这会没准躲在哪个角落里哭丧呢,办完正事,你再去问他,才不会沾染了他的晦气。”
邹翎说着慢条斯理地扯开了他的腰带,捉住他双手,拿腰带当绳索使,把他的手一圈圈缠起来绑好,摁到头顶去。
白羽双眼亮晶晶地茫然和兴奋着,表现出难以言喻的听从和乖顺。
邹翎垂眸看了他一会,暗道乖乖大狗,又扯下自己的腰带,绑在了他眼睛上。
长夜漫漫,邹翎墩在他身上,怎么痛快怎么墩,白羽让他用两段松松垮垮的腰带绑死了。邹翎怎么命令,怎么摆弄,他全都照做,即便煎熬难耐也甘之如饴。他以为邹翎只是想痛痛快快地纵欢,却没料到邹翎一边寻欢作乐,一边自顾自地骑着他施展双修术法。
白羽指尖屈起,被绑的双手抬起,准确无误地摸到邹翎的脸:“不离……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双修……我瓶颈在即,跃升境界不过是刹那之间,我怕你带我修着修着,天雷就落下来了。”
“那就让它落,雷劈下来,有归许护着,天塌下来,有归许撑着,对不对?”
白羽像被泡在蜜罐子里,幸福得找不着北:“对……不离,不怕。”
邹翎笑了起来,召唤出羞得刀身通红的离休刀,一边舒舒服服地含着,一边轻轻柔柔地将本命刀抵在白羽胸膛上,毫无征兆地将刀尖往下压,
飘在云端的白羽被拉了下来,茫然但全盘接受。
邹翎一刀一划,在他心口刻下一个鲜血淋漓的翎字:“归许狗狗,疼吗?”
白羽冷汗滚滚,不是疼的却是忍的。热气腾腾的血,寒光凛凛的刀,血腥的欲望越发酵越浓烈,想把腰上的人抓下来压个严实,撞个透顶,吞个干净,做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他便自信满满地说:“不疼。”
“那就好,听起来甚至像是你在邀请我更用力一点。”邹翎俯下来扯开他眼睛上的腰带,笑着亲他眉眼,“我就是想玩你,但玩着玩着,看得我都心疼了。来,把早归召出来,我亲亲你骨头。”
白羽沉迷在他的笑眼里,一柄早归剑很快浮现。
邹翎右手温柔缱绻地轻抚早归剑,左手抚摸着白羽的脸庞,潮汐一般起起落落,弄得白羽神魂颠倒和晕头转向时,突然眉眼弯弯,左手放在白羽脸旁,右手握住早归剑刺进了自己的左手。
早归剑穿过邹翎的手,把枕头钉穿,细碎羽沫纷飞,细碎血珠喷溅。
它饮了邹翎的血,涌了白羽的泪。
“真是把好剑……”邹翎低头亲白羽骤然汹涌的泪珠,“怎么啦,很疼吗归许?”
对白羽而言,从云端摔到地面大约便是这种感觉了。
早归剑是他的剑骨,邹翎抚摸它时,他浑身的骨头就好似泡在温软的桃花酿里,那么勾人,那么惑心神。
现在邹翎用他的剑骨穿透自己的手,血肉的炽热烫伤了早归,也灼烧了白羽的每一寸骨头、每一缕魂魄。
不是疼……是说不出来的悲痛欲绝。
束缚住双手的腰带轻而易举地碎成碎片,白羽狼狈不堪地施法缩小早归剑的体型,悲鸣着把手放在他的伤口上施愈合术:“不离,不要伤害自己,求求你别这样……”
邹翎舔着干燥的嘴唇看着他,坐深了,轻轻蹭着他落泪到变红的鼻尖:“不过是扎一下手而已,我不疼哦,没想到我们归许狗狗反应这么大啊。”
白羽重复着,眼泪横流,直到把邹翎的手治好了才回过神来,飚着眼泪在下边久违地凶神恶煞:“邹翎!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发肤开玩笑!”
邹翎笑哼一声,亲亲他嘴唇半真半假地哄:“以后不开玩笑,以后动真格,换种方式刺激我们归许。”
白羽因飚泪水而一抽一抽:“你可以拿刀扎我,你不可以这样、这样。”
“知道啦,来,我累了,我要躺下边啦,你来。”邹翎扯着他的头发强行掉转方向,白羽心神惊恐未定,身体却比脑子反应更迅速,回到他熟悉的体位便大肆冲撞起来。看着他眼泪不停动作也不停的样子,邹翎着实觉得有趣死了。
他抬起手去抚摸刻在白羽心口上的翎字,白羽可以在片刻之间令他手心的洞恢复如初,却放任着心口的刻字继续嚣张地存在。
他爱不释手地摸着翎字的一笔一画,手被白羽捉住按在心口,一起在冲撞的余波里战栗。
邹翎在累到眼皮子闭上前笑着对他说:“归许……我们啊……来日方长……”
白羽捉着他的手在唇边摩挲,一想到来日,今晚枕榻之间的惊惧被冲淡了:“我们往后会有漫长的岁月作伴。”
邹翎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了。
白羽的唇落在他美得惊心动魄的眉眼间,设想着往后二字:“不晚,一点也不晚的。你不喜欢我们之前功利简单的结契,你不喜欢冷冰冰不闻不问的我,你休了我,往后我从头改起,我们先举行最隆重的结契仪式,我要把过去忽略的弥补回来。道侣之间的同心誓,共死约,相思锁,相思扣,我们全都补上好不好?”
邹翎睡得香甜。
白羽拥着他絮絮说了半晌,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定,最后落在他唇边一吻,随即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下床去。
衣冠一瞬穿齐,他迫不及待地去找笑千秋,预备得知一个开启往后二字的钥匙。
笑千秋如邹翎所说,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哭完丧后,回到了魔宫大殿的王座上,独自眺望着黑夜。
白羽御一剑而来,急切但温和地朝他开口:“笑千秋,告诉我办法。”
笑千秋空洞的眼神落到他身上,眼睛里恢复了些许光彩:“哦,白剑仙,你来问我怎么阻止邹翎堕魔的办法了啊。”
“嗯,是什么办法?”
笑千秋歪了歪头,认真地思考起来,大殿里陷入漫长的沉寂。
白羽的耐心很快告罄,瞬移到他面前低声问:“想起来了吗?”
笑千秋抬手揉揉眉尾,半晌紧蹙的眉头才抚平,最后抬头,抱歉地朝他笑:“对不起白剑仙,我其实没有办法。”
白羽仿佛听到耳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和崩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记忆里就没有这个办法。我之前用这个子虚乌有的借口去和你交换情报,唔,那是我骗你的。”
笑千秋被骤然变得极其恐怖的灵压逼得喘不过气来,他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到第六声,喉中就腥甜了。
血激发了阎魔天性里的残暴不仁,笑千秋眯着眼看着白羽,发现了人世间更有滋味的痛苦。这痛苦就像一剂良药,一个礼物,让他觉得抚慰与快意。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魔都是这样扭曲的怪物。是以他不能染指兰衡,怀瑾不能拥抱苏絮,邹翎凭什么是一个例外?
现在他明白了,邹翎也不是例外,不过是终结来得晚一点。
笑千秋笑着出血沫:“你若不信,大可搜我的识海。你还可以杀了我,只不过,你杀了也没用。邹翎无药可救,你只能看着他,最终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俺蹦蹦跳跳地端着更新来了!六一快乐哇哈哈哈哈!大好日子就该更新,哼唧唧